唐梨装模作样地在店里转了一圈，轻轻溜到小哥身后：“有没有新来的款啊，上次买的那个灯挺好用的。”
“我们店新款不多，有一盏单独的可以送给你。”小哥平静地微笑着。
唐梨一下子有点脸红：“真的吗？”
小哥走到收银台，从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我都不好意思了。”唐梨回头看了一眼，来了两次，店里都没有别的客人，可能生意不好想拉点回头客吧，“那谢啦，我回头帮你宣传一下。”
周六李妍一进唐梨家就看到餐桌上摆了一个古里古气的灯：“这么有仪式感啊。”
“一个帅哥送我的。”唐梨挑了挑眉。
“哎呦，什么情况？”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灯店老板。”
“什么灯店？”李妍歪头仔细打量这个灯，“跟你屋子也不搭啊。床边那个灯也是他们家的吧，跟我家还搭一点。”
“谁说的……”唐梨回想了一下李妍的房子，“嗯是跟你家有点搭，特别这个新的。”
“放我家餐厅多合适，比你这小桌子硬凹强。”
“行吧，可以借给你摆一摆。下次记得带泡芙来感恩啊。”
“给我包起来。”李妍往沙发上一躺，“我们那个主任今天居然在大领导面前甩锅给我，还暗示说要我去分部……”
唐梨忍不住眉头一皱，又开始了。
过了几天，李妍专门视频过来炫耀怎么摆放的那个灯。
“还可以嘛，你挺会搞的。”唐梨夸了夸她。
“那是，请叫我家居之神。”
“你们的甄嬛传怎么样了？今天怎么没抱怨。”
“说出来你都不信，她今天差遣我出去送材料，我没去。”
“可以啊，那她没说什么吗。”
“我说我大姨妈来了，大热天，而且机构那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谁要去啊。我还问她借芬必得哈哈哈。”
“演得还挺像。”
“说起来那个主任长得有点像，那个谁，小时候特别讨厌的那个女的。”
“吴阿姨吗？”
吴阿姨是她们小时候一个院子的邻居，年纪不大但院子里的七八家人没一个敢惹她。每天不是在骂这家就是在整那家，她身上有些不要命的气势加上脸皮比城墙还厚，就是男的也拿她没办法。
“小时候我妈教我最说得最多的就是，千万不要像那个吴阿姨。现在反而觉得像她的话搞不好能活得好点。”李妍叹了口气。
“像她也不好吧，大家都那么讨厌她。”
“讨厌又怎么样，自己过得好就好了。老实人大家倒是不讨厌你，都来欺负你。”
“也是……你买了新眼影吗？”
“没啊，我眼妆花了？”李妍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不是，就觉得跟以往不太一样。嗯，眼神犀利一点。”其实唐梨想说有点显老显凶。
“犀利才好啊，以前我看剧喜欢天真单纯的女主，现在最烦小白花，就爱干练犀利型的，哪怕是反派都比啥都不会的女主强。”
“是啊，现在流行的都是大女主。”
“那都是假的大女主，好多都靠男人，而且还伟光正得不行。现实里全靠走正道哪斗得过反派。”
唐梨有点吃惊，李妍一直是有点太傻白甜，很少会说出这么“腹黑”的话，看来这个主任真的伤到她了。
“她要是非要调我去分部，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李妍怕不是喝了假酒，“你知道吗，她跟销售的主管多半有一腿。”
“真的假的。”
“传很久了，这个要是能被我搞到把柄……”
“哈哈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什么小说，我认真的。”李妍翻了个身，“行了我去做饭了，跟你说也没用。”
唐梨看着她，第一次产生一种陌生感，她们两个从小都是典型的循规蹈矩的“乖孩子”，现在李妍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社会人。虽然是好事但……太快了，明明上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李妍还跟平常一样软绵绵的，该不会帅哥送的灯有什么魔法。
“对了周末那个展我去不了了，有别的事。”
“哦。”是滤镜的问题吗，唐梨感觉李妍的眼睛比刚才更怪了，脸也仿佛方了起来，都有点不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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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翻翻手机，发现上次跟李妍约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连微信都有快一个星期没聊，真的是很少见了。唐梨马上拨了电话，这家伙居然不接，想了想还是去李妍家看看，万一有什么事，虽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见色忘友。
敲门之后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敲错门了。”唐梨赶紧道歉，这时候一个白色的毛球却从女人的脚边挤了出来，这不是李妍家的猫淘淘吗。
“请问这里是李妍家吗？”
“你搞什么？”对面不耐烦地回答。
“你是……”这个声音有点像李妍，仔细看长得也有点像，“你是李妍的姐姐吗？”
“你有什么事？”
“不对，”唐梨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你是，李妍？”
“我没时间跟你磨，什么事说吧。”淘淘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这是李妍，凭她们俩20年的友谊，这是李妍……但又不是。
哐——门关上了。
唐梨有些失神地走下楼，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去找灯店的小哥聊一聊，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那天之前还是我认识的李妍。现在却……不光是性情变了，连长相也，李妍绝不是那样的下巴，那种咬得很紧，好像随时准备好跟人决斗的有力的下巴，那是——吴阿姨。
第5章 孩子
余婷婷怀孕了。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怀孕，但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对劲。
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就开始睡不好，时不时做恶梦，梦里总是有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总是会腹痛，不是大姨妈时候那种绞痛，或者隐隐的痛，而是像什么尖锐东西在她肚子里面缓缓划过。
每次她给老公讲这些，老公就用产前抑郁的说法来打发过去。她知道不能要求太多，老公一直不喜欢小孩，这个孩子是她坚持要生的，就算是丧偶式育儿也算是求仁得仁。但她没想过孩子竟然会变成自己害怕的对象。
刚开始知道怀孕的时候，余婷婷特别开心，以养胎的理由顺手辞掉了一直做得不太开心的工作，现在却很后悔。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待一天有这么长，八个月看起来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才三个月，她已经开始感受到身体里小生命的活动了。每一天，她都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又长大了一些。
医生说一切正常，只是胎儿个头比平均情况大一点，让她控制下饮食不要吃太多。可是她现在怎么也吃不饱，确切地说不是吃不饱，是没有满足感，没有吃到真正想吃的那个东西的那种满足感。
老公买了一盏婴儿小台灯放在书房，这大概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过段时间应该可以把这里腾出来开始布置儿童房了。他也慢慢开始接受要当爸爸的现实了吧，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可是顺着他的意思做就是对的，就是好妻子吗，做一辈子好妻子又有什么意义呢。一整天她都在这样地胡思乱想，还有就是，想吃东西，想吃某一种东西。
在各种外卖上划了一下午，也没找到一样想点的，算了自己做一顿吧，趁现在身子还灵活。当她把解冻好的肉从冰箱里拿出来，躁动的神经突然安定了下来，鼻子凑近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血的味道。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吃饱了。
每次b超检查的时候，她都努力想要看清楚胎儿长什么样，反反复复地向医生确认胎儿是正常的。以至于医生都找她老公专门了解了一下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之前有什么隐瞒的病史。
出乎意料地，顺产，一切都那么正常。孩子很健康。
余婷婷一下子需要学习很多的事情，有了各种各样的第一次，虽然忙到晕头转向但也很满足。婆婆是个亲情很淡薄的女人，勉强来照料完了月子就匆匆找借口回老家了，被这样的妈妈养大也难怪老公不想要小孩。“那我呢，我会是什么样的妈妈？”
一天喂奶的时候，□□好像被针刺到一样，她低头看，血从□□渗了出来。不会是吃了什么尖利的东西吧，她赶紧扒开孩子的嘴，看到一个白白亮亮的东西。
那是一颗牙。一颗虎牙。
孩子才3个月，他长的第一颗牙是虎牙。
“可能每个孩子不一样吧。”老公果然又是这样地敷衍过去。
这次以后几乎每次喂奶都会被咬破皮，她只好改用奶瓶来喂。余婷婷有个可怕的想法，孩子好像是故意把她的□□咬破的，因为他想喝血，就像怀孕时候的自己一样。她抱起孩子，在台灯下仔仔细细地看他新长的几颗牙——都是虎牙，感觉比一般人的虎牙要更尖更长。她一抬头，突然在墙上看到了那只黑色蝙蝠的影子，就像常常在梦里见到的一样，她吓得赶紧把孩子搂进怀里，那影子也猛地一动。过了好一会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发现影子还在那里，仔细看那影子分明是她在抱着那只大蝙蝠。余婷婷吓得逃出了婴儿房。
看着床上熟睡的老公，她忍不住满脸泪水：“不能怪他，是我自己要生的，但这个孩子，是个怪物。”
第二天孩子一早上怎么也不肯喝奶瓶，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她实在是不忍心想自己喂一次，刚解开衣服孩子一口就咬下去，虎牙深深地嵌进了她的肉里，怎么也不肯松口。她疼得眼泪直打转，用力一拔把胸上的肉都带着扯下来一小块，而孩子竟然在慢慢地咀嚼着那块肉。
余婷婷看着阳台，突然就下了决心，慢慢地走了过去。她双手托着孩子伸出窗台，这时候孩子伸了个懒腰一下掉了出去。
“啊——”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俯身一看孩子并没有掉下去，小衣服正好钩在了阳台伸出去的一节管子上。
她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拉却够不到。她跑回屋搬来一个凳子，踩在上面去够，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了，她听到自己在不停地在说着：“他是我的孩子……”
《婴儿悬挂阳台外，母亲为救孩子坠楼殒命》。唐梨看到这个标题，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天呐”，妈妈为了孩子真的什么都可以。出事的小区居然就在附近，很快公司群里就有人发了几张现场的图，还好是打码的。在围观的人群里她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灯店的小哥，他住那个小区吗？他看不见，但一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表情好像很严肃，手上还抱着一盏小小的灯。
第6章 唐梨
唐梨每次都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找到灯店的，反正不知不觉就到了，仿佛不是走到灯店，而是灯店自己跑到她眼前一样。大概是潜意识带她来找小帅哥吧，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颜控的。
“你不用每次都买灯的。”小哥从背后轻轻地说。
唐梨感觉脸上一阵发烫，努力想找句俏皮话来打破这份尴尬，脑袋却一片空白。
“这里每盏灯都有我的心血，我不想它们只是被拿回去堆在储物柜里。”
“这些灯是你做的吗？你怎么……”差点又说错话了，唐梨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多练习跟帅哥聊天。
“这是家族传承的产业。”
“这样啊……”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们难得的谈话，一个年轻女孩提着面包店的袋子轻车熟路地走进来。唐梨很纳闷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好看又会打扮的吗，只有自己还这么土。她假装不经意地看灯，不停地斜眼观察那两个人的动作。
嗯，好像是关系不错，但没有那种暧昧的气氛。小哥拍了拍她肩膀，但是对妹妹也可以这样吧。女生递了一个泡芙过去，小哥只是礼貌地用手接住。唐梨轻轻地切了一声，走出了店。“我也喜欢这家的泡芙，啊好气。”这时候她真想把李妍拉出来暴躁吐槽2个小时，可现在的李妍已经不会再把时间这样浪费在她身上了。
竞争真是激烈，以为好男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得到吗，当初不也觉得郑杰对自己死心塌地，想怎么闹腾都行。唐梨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给李妍发了条短信，果然没回。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纠结这个灯店了，要振作起来，工作工作。
“你每天都在店里，不闷吗？”第二天唐梨又没出息地出现在店里。
“如果你看不见，也会喜欢熟悉的地方。”
“对不起……”
“我出生就这样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幸。相应地，我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鬼吗？”唐梨真是恨自己长了张嘴。
“真相。”
“来了这么多次能交个朋友吗，我叫唐梨。”
“朱木。”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木字，算不算有缘啊。”
“你能进这个店门就已经是缘分了。”没想到小哥也挺会撩。
昨天的女孩又适时出现了，向她投来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容，唐梨一看就明白了是情敌的眼神。
“好啊”“嗯”“对啊”女孩跟朱木说话老是在重复这几句。一些过去的回忆又在攻击她，男人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女人，让他们感觉自己多了不起。而自己却总是反过来，她就是很喜欢贬低她喜欢的人和喜欢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更奇怪她们怎么可以这么一直捧着一个人。
每次这个女孩一出现，朱木的整个注意力就在她身上。没办法，看起来好像是她在照顾朱木的生活。那不就是保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