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什么吗？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她想把我定位成顾客。”唐梨心里泛起一股敌意。
“她是我的朋友，唐梨。”朱木伸出手，“这位是佳佳。”
叫得挺亲切，但没说是女朋友，还有希望。“你也在这个店工作吗？”唐梨小小反击了一下。
“对哦，我应该领薪水。我又帮你打理店铺，又照顾你。”佳佳顺势撒了个娇。
“你可以不用照顾我。”
“呜……我错了，是你照顾我好不啦。你要不雇我当兼职好了。”这个女孩也太会了吧，唐梨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店客人很少，我一个人就够了。”朱木对她虽然语气温柔但一直是淡淡的。
“这条街门面租金不便宜吧？”唐梨努力插话进去。
“这个店也是祖产。”
就说嘛，这么悠闲怎么看也不像要挣钱活命的打工人。
“我看你很闲嘛，天天往这里跑。”佳佳歪头看着唐梨。
“你不也是吗。”
“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就是有时间。”
年轻漂亮可爱乖巧。讨厌，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老是要跟自己看上同一个男人。唐梨自认眼光也不高，没有非要什么青年才俊万人迷，可就这样也得跟人抢。何况郑杰那家伙之前还追了她足足两年，两年都抵不过两个月的听话乖巧，那他那两年又是在做什么呢。
唐梨之前被分手的时候因为一下子接受不了，天天在日记本上胡乱写小说发泄，让渣男郑杰各种受苦没有好下场，写那个女人其实是鹦鹉变的，没有灵魂只会学舌罢了。虽然幼稚但着实帮她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时光。
今天她翻出了好久没用的本子接着写，这次把名字换成了佳佳。那个女人是只表面纯白但黑心黑血的鹦鹉的话，这只就是粉红色，头上长白毛的鹦鹉，因为她很傻脑袋空空，连话都学不会几句，只有最开始的还记得清楚一点，后面学一句忘一句。整个鹦鹉族的阴谋就是变身成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人，欺骗他们结婚，让人类绝种……不知不觉居然写了一整夜，唐梨揉了揉太阳穴，要是写文案有这个劲头就好了。
好几天唐梨都生气没去灯店，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生气。可是如果再拖久一点，她可能就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去了，朱木可是说了“她是我的朋友”，还没开始就自己放弃肯定会后悔的。
今天是周末，唐梨打起精神换了条喜欢的裙子，稍微画了个妆，涂口红的时候一抬头，在窗边看到了一只小鸟。
那是一只鹦鹉，浑身粉红色，头顶上有一簇白毛。
第7章 朱木
朱木独自坐在家族老店的柜台后面，这里仿佛淤积了数百年的空气总是让他感觉呼吸不畅，但也仅此而已。他出生就注定了要坐在这里，当然他也可以同时做些别的事，有别的追求，但继承这个店却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权。
今年店里的空气稍微流动了一点，两只小鸟不时飞进飞出，一个带着些没分寸的热情，一个带着女生的各种小心思。这样的女孩挺好的，不危险，但也不应该维持太久。
佳佳两天没来店里，虽然不是盼着她来，但是这种情况并不正常。这时候才觉得应该留她的手机号的，自己也毕竟只是个凡人。
叮叮——门口的铃铛响了，有客人来，朱木喝了一口茶，能进这个门的人都是有“原因”的。客人买走了属于他的灯，这时一阵微微的风拂过，有个很轻的东西落在他的肩头：“木头哥哥——”
他听过这句话。
唐梨又来了。他本不该允许她出入这么多次，不，他没有允许她，她只是直接地走了进来。
这个女孩子没有什么特别，好像充满了小缺点，但却让他感觉到真实。仿佛外面的世界真的存在，触手可及。
“你天天来，有什么图谋吗？”
“你想说我没有别的朋友了是吗？”唐梨已经可以不那么客气地跟他聊天了，“是啊，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升职加薪看不上我了。就从把你的灯送给她的那天起，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也许只是变成她自己。”
“你家的灯是不是加了什么迷幻精油……”唐梨看到柜台上多了个粉红色的小东西，“你也养了这种鹦鹉啊。”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我也看到了一只这个颜色的，是现在流行的品种吗？”
鹦鹉飞起来就朝唐梨脸上啄。
“住手！”朱木命令道。
鹦鹉飞到了朱木肩膀上，开口叫着：“朱木大人——朱木大人——”
唐梨都不知道是刚才更吓人还是这会更吓人：“你也太恶趣味了吧。”
“你在这里买的那盏灯，用了吗？”朱木问她。
“放在床边了，挺好看的。”
“我能去看一下吗？”
“看什么，灯？”唐梨显然有点意外，“可以啊，什么时候？”
“现在，可以吗？”
“……”
“不用担心，我看不见你房间多乱，就当是售后检修。那盏灯可能已经超过了使用期限。”
“什么意思，我才用了几个星期。”唐梨忍不住嘟囔。
“你喝点什么吗——牛奶没了，只有黑咖啡和气泡水。”
“我能去看看那盏灯吗？”朱木不想浪费时间。
“好啊，在卧室，我带你去。”
“不用。”朱木慢慢地走到灯前，伸手轻轻抚过灯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梨觉得关着的灯好像发出了一点微光：“有什么问题吗？”
朱木忍不住嘴唇发抖：“居然是你……这盏灯是为了这样的事吗。”
“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
朱木拔下了灯的插头：“对不起，我要带走它。”他直直地走出去，甚至撞翻了唐梨手里的水杯，现在顾不得了。
“不对，一切都不对。为什么这盏灯是这样的用途，她们之前都不认识，她们只不过说过几句话。为什么会这样！”朱木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可是灯告诉他的真相是不会错的，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一个星期，唐梨才再次来到店里：“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我不打算计较。但是买灯的钱你得还我。”
“当然可以。”
“你的佳佳呢，怎么后来没看到她了。”
“你跟佳佳之前认识吗？”朱木想确认一下。
“怎么可能，只在你店里见过两次。她回国去了？打扮一看就是国外长大的。”
“你第一次进这个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唐梨发现朱木经常不接别人的话：“能有什么事啊。”
“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任官宣新女友了。”
那就合理了，可为什么是佳佳。
“这只鸟该不会是佳佳留给你的吧，”唐梨逗逗鹦鹉，“你叫什么名字？”
“徐文佳！”鹦鹉干脆利落地回答。
“佳佳去哪了？”
“孚游山！”
“你都教了些啥啊。”唐梨忍不住了。
“能再卖一盏灯给我吗？”
“不能，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你不是说这灯只剩一个吗？”唐梨不经意地在架子上看到一盏跟朱木送她的很像的灯。
“这就是那一盏。”
唐梨一惊：“你把它也收回来了？怎么知道李妍住哪里？”
“我知道我的灯在哪里。”
“上次跳楼的妈妈，你也是去回收灯的吗？”唐梨一下想起了那件事，浑身有点发冷。
朱木没有回答。
“这些灯到底是做什么的？”
“帮你们看得更清楚。”
“不要敷衍我。”
“你知道吗，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那个妈妈怀上了一只恶魔，可是她不知道，是我的灯让它现出原形。”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什么奇怪的灯，让好好的小孩子变成了恶魔。李妍，她之前二十几年都好好的，怎么用了你的灯就变成那样。”
“放肆！”朱木生气地把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我的先祖是能上通神明之人，她献祭了自己和每代一个孩子的眼睛，才祈求到彻明灯，让你们这些普通人能看到一次真实。”
唐梨惊讶地瞪大眼睛。
“不用感谢，我个人只是厌恶谎言而已，对你们并没有兴趣。”
“没兴趣，那你套近乎把灯送给我又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会把它给李妍？”
“我跟你个人的纠葛已经结束了。”
“告诉我李妍发生了什么？”
“她变成了真正的她。”
“不可能，”唐梨想起李妍现在的脸，“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吴阿姨，她不可能想要变成那样。”
“‘想要’，你们就是因为‘想要’，所以才会被那么粗劣的伪装轻松骗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我呢？你不是也卖了一个灯给我，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发生？”
朱木紧缩眉头，往门口一指：“我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请你离开这里。”
“亡形灯！亡形灯！”鹦鹉在空荡荡的店里叫着，飞到吊在屋顶的一盏油灯边上。
“那不叫亡形灯。”朱木有些不高兴，可这个名字又仿佛有点耳熟。他想起一点过去的回忆，当时的佳佳只有三四岁，被她爷爷带来见他。她爷爷是老派的徐家人，残存着久远的灵魂印记。据说每一代徐家人里都有几个对朱家极尽忠心的，这些人会有特别的胎记，她爷爷就是一个，佳佳也是。后来出国应该也是她爸妈不愿让她一辈子做朱家的奴仆，可她还是被血统带到了朱木这里。
“她爷爷应该给她讲过两家的历史，可佳佳为什么会把彻明灯叫做亡形灯呢。”朱木望着这盏灯，其余的灯都是借由它的光得到灵力，而灯燃烧的油里每天都要滴入他的鲜血，这是家族传承的维持灵力之法。前任店长，母亲的姐姐自杀而亡，大概是不愿这样忍受一生的痛苦，而他并不觉得这样有多苦，能够摆脱掉那些愚蠢的自欺欺人，很值得。
亡形灯，如果叫这个名字，该有多悲哀。
鹦鹉绕着油灯不断地飞，终于扑了上去，惹燃了自己的翅膀，灯晃了几下，洒下的油在地板上烧了起来。朱木看向火焰发出的亮光，突然古老的幻象冲入了他的脑中——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捧着匕首跪在地上：“我用我的双眼向山灵请求……我诅咒他变为世间最肮脏最龌龊最低贱的怪物，他和她的后代，每一代都会有跟他一样的怪胎，提醒他们祖先曾经是多么令人作呕！”说完她用匕首刺向了自己的眼睛。
朱木愣在原地，这必然不会是他的先祖。
“我的后代，每一代都有一个孩子的眼睛献祭于您，请让诅咒之力随着这盏灯留给他们，让他们可以诅咒世间所有可恨之人。”
火越烧越大，朱木却没有将它扑灭的想法，只是久久地沉浸于幻象之中：“这是真的吗，可灯给我看的都是真相……吗？如果一切只是诅咒，我的一生是多么可笑。眼前的也是诅咒吗，诅咒我失掉最后的骄傲，是徐家的复仇吗……”
唐梨用力地拍着店门：“朱木！你在里面吗？”门锁上了。“朱木！”她已经带了哭腔，拿出手机颤抖着拨出119。
“说一下具体地址是哪里？”
“地址？这里是……”唐梨突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清楚地知道这里是什么路，她抬头一看周围都是小店没有一个标志建筑，“反正是南区，离……图书馆几条街的地方，火很大，你们到附近应该就能看见了。”
很快，听到了救火车的声音，唐梨拼命跑过去：“就在那边！”
“哪里？”
“前面路口，往右拐！”唐梨回过头，夜里的天空一片宁静，刚才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一丝残影也没有留下。
“再见。”
第二天，唐梨从梦中醒来，立刻拿起手机，果然没有搜到任何火灾的新闻。她也再没有找到过那家灯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