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未能流畅说话,雍天牧熟知她每个表情变化,光听几个字便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没要隐瞒皇子身分。」他略急解释。「我说过的,不论什麽事,都会告诉元元,皇子的身分可有可无,我忘记要提。」
可有可无?
忘记要提?
安志媛晕了晕。好吧,确实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雍天牧又道:「元元问什麽,我都肯说,永远不会瞒你骗你,你问……不,你喉头伤着了,别说话,我说就好,我说,你听。」
随即,他把母族夜灵与南雍的联姻关系大略说明,提及自己的父王与母妃,提及耿彦这位卫首大人与父王雍衍庆私下不可告人之秘,亦提及王庭禁卫军与隐棋杀手一明一暗的两部人马——
「我确实是杀手,七岁拜师,十五岁第一次执行父王派下的任务,我杀过很多人,元元,我是货真价实的杀手,这一点绝无欺骗。」努力证明对待她那是绝对真诚似的,他一脸郑重,信誓旦旦。
都不知该哭该笑,安志媛又一次被他打败,内心长叹。
她理了下思绪,道:「你父王和师父……男男恋,难怪啊……」
南雍国主与卫首大人之间的互动不一般,她当时已有感受。
对「男男恋」一词不求甚解,反正总有希奇古怪的话从她嘴里蹦出,雍天牧仅轻沉道:「为掌握我的行踪,父王和师父常遣人暗中监看,我一向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未料连累了你,让他们对你好奇心大起……隐棋之事,父王多是听师父安排,命人将你劫入宫中、引我去救,是为试探。」
确实试出来,她安志媛小小民女在他三皇子殿下心中,比谁都紧要。
若非他够狠辣,满身要把这天翻过去的狠劲儿,她真会成为他的软肋,被人利用来箝制他。
他语调变慢,要她听得清清楚楚——
「元元,没有谁可以劫持你,我会一直杀一直杀,杀掉那些挡在你我之间的人,如果你被人弄死,我会杀掉所有人,再跟你一块儿走,不会让你孤单,不会分离的,你别怕。」
他又开始变身「恐怖情人」,惨的是安志媛在恐怖之余竟嚐到蜜味,一颗心软乎乎,根本被制约了。
诶诶,如此说来,她确实是他的软肋无误,只是别人弄到她,他没在投降的,而是揍死对方後再回头啃掉她这根软肋。
她轻捏他的臂膀,哑哑道:「好,不怕。」如今要跟他「切八段」谈分手是不可能了,既舍不下他,只能努力适应他的一切。
「你师父耿彦……後来呢?还有……这儿是哪里?」 。
雍天牧将她的脑袋瓜按在颈窝,轻抚她的发丝,一会儿才道:「此处是雾隐山附近的一处小农庄,由一位韩姑姑负责打理。韩姑姑她天生聋哑,却曾是我母妃的贴身侍女,在南边时就一直跟在我母妃身边,後来则照顾年幼的我,直到我拜师开始习武,她才请旨出宫。」
他之所以带她来到这座小农庄,一是因她当时仍在昏迷中,急需一个温暖且安静的地方歇息,二是为他内心的疑惑,必须寻韩姑姑问个明白。
「那一夜在雾隐山上,耿彦将你藏起,我与他交手时他说了一事……」
安志媛被那过於沉静的语气弄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回搂他的腰,听他接着道——
「他说,我是南族夜灵最後的血脉,亦是他耿彦的血脉。」
「什、什麽?」惊!安志媛听懂他的话後立即抬起脑袋瓜,拉出一小段距离,直直望着他。
他面如沉水。「韩姑姑虽又聋又哑,但母妃曾教她习字,此次来,我已与韩姑姑笔谈过了,询问她当年母妃与耿彦是否有过私情……」
看来答案再明显不过,难怪她在耿彦那美大叔的脸上,隐约中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在眼角眉梢处,原来是强大的遗传学作祟。
「你母妃与耿彦,耿彦与你父王……」贵圈好乱啊这位大哥!内心哀喊了 一句,她又捏捏他的手,再揉一揉,小小举措有着静然慰藉。「那、那你觉得如何?很难受?很不舒服吗?咱们说好的,你想些什麽都要告诉我。」喉咙再痛都要慢慢把话说清。
雍天牧静默着,似乎在思索她的提问。
认真想过後,他道:「我没有感觉。」
无悲无喜,不恼不恨,更无自怜,仅在被告知的那个当下感到讶异,讶然过後,什麽都无感了,如今在韩姑姑这儿确认事实为何後,当即卸下心结。
安志媛跟他处久了,一下子便抓到他的思路。
他对母妃毫无记忆,他的父王仅把他当成杀人凶器,而他的师父兼生父想将他玩弄在眠掌中,「家人」本来就是一种暴力关系,我们无法选择家人,这再次证明她是多麽幸运,木管是活在现代还是这个架空的古代,她的「家人运」都好到爆棚。
他对他的「家人们」没有感觉,如此便不被伤害,尽管会因为他的「无感」而心底酸酸的,换个角度想,似乎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朝他笑得梨涡可爱。
他却静静道:「找不到元元时,我很……很痛。」目珠微滚,像努力要找出精准的字句描述当下感觉。「这里很痛。」单掌压压胸口,慢吞吞又说——
「後来找着了1兀元没了气息心音,我……」他怎麽样了?那心境,搜遍脑中字句,无法言喻。
那俊美五官畏痛般微微扭曲,彷佛这一想又把他拉进那绝望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