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李明沁倏地立起,两手授在腰上,她鲜少会摆出这般「对峙」姿态,可见真被惹火了。
「谁、谁是谁?」某位大王眼珠子心虚转了转,还连吞两次口水。
「还装蒜?」气不打一处来,她扬眉瞪人,嗓声变高。「王爷当妾身瞎了吗?那明明是女儿家的帕子,瞧着是有些旧,但仍保存得甚好,王爷私藏了多少年?那方素帕的主人是哪家姑娘?是你当年在西关戍边时就瞧上的吗?那姑娘如今也在西关吗?你与她见没见面?」
李明沁克制不住劈里啪啦问了 一长串。
她也不知自个儿怎麽了,近来情绪起伏似乎大了些,其实眼前的事可大可小,不往心里去便好,但偏就看不开。
「你给我说!今儿个老老实实交底了,这事就算揭过,妾身从此再不提问。」
封劲野张了张嘴,慢吞吞老实答话——
「许久前在西关时就瞧上的,她如今也在西关,我与她常相见……」
然後他话还没说完,李明沁已流出两行泪给他看。
「阿沁!阿沁听我说啊!」他先是毫无意义地挥动单掌,那只手试图探向掉泪的人儿时竟被对方一把揪住。
李明沁抓着他的手张口就咬,咬得封劲野动都不敢动,疼得不得了,心疼。
他哀号。「小心你的牙,咬坏了可怎麽办?我不怕疼,就怕你疼,阿沁乖,别咬了,乖啊,再咬要崩牙的!」
不是说老实交底就可揭过吗?他底都还没交完啊!
李明沁丢开他硬邦邦的手,突然就哭出声来,泪水急涌,一下子就哭红双眼,连鼻头都红通通,像受了什麽天大委屈,非常之可怜。
眼前男人探手过来替她拭泪,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条素帕!
是木匣子里的那一条!
「不要!」她立刻扭头闪躲,边推拒边哽咽嚷道:「才不要用别人家的帕子,你拿开!」
封劲野叹气。「不是别人家的,是阿沁的帕子啊。」略顿。认了。「是当年你替我治伤,用来包紮我手上伤口的帕子,阿沁可还记得?」
「……呃?」哭得泪眼花花的人儿骤然懵了,楚楚可怜的五官瞬间定住一般,有种无与伦比的呆萌感。
封劲野内心摇了摇头又是叹气,乾脆收起帕子将她打横抱起,趁着她还傻乎乎不知推拒之际,一路将人抱回主院寝房。
沿途遇上好几个忙着洒扫、整理园子的仆役和仆妇,众人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退到两边让出道来,眼角眉梢窃窃地漾出笑意,以为自家王爷这是要把王妃「打包」回房干些好事儿。
封劲野管不了底下人怎麽想,只在乎怀里人的想法。
一踏进主院寝房,正在里头整理的瑞春和碧穗对视一眼,脸蛋随即红了,两婢子想法很一致,忙低着头迅速退出,更不忘将房门带上。
封劲野一直走到榻边才把人放下,让妻子斜卧在迎枕上,并细心地脱掉她的小靴,自己亦在榻沿边落坐,大有要好好谈开之势。
他从怀中掏出那条引发误解的素帕放进妻子手里,轻沉道:「是阿沁的,你看仔细了。」
李明沁终於有些回过神,下意识将折成四方的帕子摊开。
帕子四个角各绣着「日、月、水、心」四个古体小字,当时她刚跟着清泉谷谷主学习古体字,古字如图纹,她便突发奇想把自个儿的名字拆开,分别绣在方帕的四角,那「日、月、水、心」合起来正是「明沁」二字。
是她的帕子没错。
封劲野本以为误会解开,没事了,她却抓着素帕扁了扁嘴,呜呜地又哭起来。
「等等!这、这又怎麽了?」粗掌用力摩挲了把脸,依旧莫可奈何。
李明沁也不知怎麽了,就莫名其妙一阵委屈涌上,但这一回挺快便收住眼泪。
摇摇头,她抓着袖子擦脸,鼻音甚浓问道:「帕子上沾着什麽?看着像似血印子……是你那时伤口流的血吗?」
帕子折起时将污点藏住,摊开才见着,那血印虽不大,但暗红偏褐的痕迹在素帕上格外明显。
封劲野屈指揭掉那滑到她下巴下的一滴泪,语若叹息——
「帕子上曾经沾过我的血,但本王当时便把它洗乾净了……而这上头的血迹,其实是阿沁的。」
「……我的?」又有点懵了。「怎麽会?」自言自语着。「那时候我没受伤啊。」
她发觉眼前男人的表情似不太自在,两边类骨的颜色竟明显变红。
「阿沁是没受伤,但呃确实流血了。」大掌抓抓後颈又挠挠脸。「不是你帮我包紮的那一天,是後来我上不知山遇见你上山采药的那一日,阿沁流血了。」
李明沁敛眉试着回想,只记得当时悬在峭壁上险些出大事,是他救她脱险。「你及时出手,我被你慢慢拉上崖顶,得救之後,我记得自己确实吓到大哭,但并未受伤流血,我好好的,然後...然後..」
「然後你突然痛到脸色惨白,本王快马加鞭将你带回营堡,交给清泉谷谷主前辈。」他替她说完。
李明沁蓦地轻呼一声,双眸陡抬,香颊染上潮红。
她怔怔看他,终於记起那一日自己确实流血了,是她女儿家的初潮。
谷主前辈说她都满十三岁了才来第一次,比寻常姑娘家是晚上一些,但身子开始产生变化有利於克制她身上的寒症,还嘱咐她要珍惜每个月的小日子,趁机多多调养。
「噢……天啊……」都记起来了,她双手捣住脸,声音闷在掌心里,既懊恼又羞极似。
「当时王爷抱我上马,把我圈在胸前臂弯里一路赶回,所以是我流出的血把你弄脏了,这条帕子那时候却是在你手里,你顺手取出来擦拭,这才留下血迹,是吧?」
她的柔荑被一双厚掌分别握住,缓慢而坚定拉下,红嫩脸容重新展现出来。
「是。」他带笑回答。「阿沁的初潮沾在我手上,当时以为你真受伤了,後来才晓得不是……」
李明沁又低低叫了 一声,脸蛋红透,然後有什麽在脑海中闪过,她顺势逮住重点——
「等等!王爷方才回答说,这帕子的主人是许久前在西关时就瞧上的,你那时候就瞧上我、喜欢我了,是不是?所以才把妾身少时之物珍藏到如今,你被先帝召到帝都去时,把它带了去,而今请旨回西关,它又被送回来……王爷原来喜欢妾身那麽久了,从好多年前就喜欢上,我说的可有错?」
她如愿觑见他满面通红,眼神还往旁飘了飘,一副内心秘密完全被她说中的模样。
「秘密!」她倏忽间又想起什麽,反手握住他一双大掌。「王爷与我的缘分始於西关,後来再会,你说其实早就把我认出来,之前一直未提,是因为其中有你的大秘密,王爷对妾身原来是一见锺情、再见倾心,这便是你所谓的大秘密了?」
男人没有答话,而是将脑中灵光乍现、频频挖出秘辛的妻子拥入怀中,低头就吻,用热烫的唇舌堵住她的小嘴,同时也间接承认她所有的提问。
李明沁热切回应,这一刻心彷佛要融化开来。
她忽然意会到,他上一世立下彪炳战功,在建荣帝的垂青下封王,并向帝王乞恩欲娶隆山李氏女为妻,寒门出身的他不是想攀上什麽百年世族、高门大户这等高枝,却是专为她而来。
他已经留心她这麽久,上一世她不知,如今终於明白他的用心。
「封劲野……」抵着他的嘴,他的名字从她唇间多情泻出,婉转如吟。「我心悦你,永远只有你……」
她再度被打横抱起,暗门打开,男人抱着她走往那条通向暖池阁的密道,行走其间,亲吻未歇,两张嘴未分开须臾……
暖池阁内的一场情事从池畔缠绵到暖池里去。
对对方毫无保留,从心到身,由里而外,连魂魄都相依。
欢爱过後,李明沁神识渐稳,气息稍缓,软软偎靠在丈夫怀中的身子仍在余韵中悠荡。
合着眼并未睡去,感觉在暖泉下的那双厚实大手仍在她的肌肤上流连,生着茧子的指腹以及粗糙掌心抚过一身嫩肤时,总引得她细细轻颤,腹中一阵瘦软。
潮湿的吻落在她的发心,像也吻在她唇间与心上,她恍惚露笑,听到他低柔出声——
「当时听闻阿沁并非西关土生土长的姑娘,而是来自帝都的小姐,本王一开始心里是不痛快的,都想狠狠捶自个儿脑袋瓜两拳。」
「当时」指的是何时,李明沁慵懒双眸陡地掀开,一下子理解过来。
未料及自家王爷会在这时候跟她告白,什麽胭意和虚软感迅速消退,她抬起头近近看着他,男人纯然阳刚的面庞有着教她悸动不已的柔软。
「来自帝都不好吗?非得是西关的姑娘才成吗?王爷又为何想捶自个儿?」她不禁连三问。
封劲野忽地咧嘴一笑,有点自嘲的意味,单掌顺着她身子美好的曲线缓缓抚上她的脸,引得她咬唇微颤。
他轻哑道:「如若是西关的姑娘,那勉强还有能耐追到手,谁知竟是个帝都出身的小姐。」峻唇一勾。「当时尚不知隆山李氏是大盛朝的百年世族,之後听闻了,心都凉了大半,又恼自个儿痴心妄想,如何都想着,自是恨不得揍这颗冥顽不灵的脑袋瓜几下,看能不能把自己揍清醒。」
这绝对是情话,尽管不含一星半点的情字,却满满都是真情。
李明沁眸底忽地热烫,鼻间泛酸,藕臂环上他的硬颈,仰脸亲上他的唇。
「你为我而来,最终得到我了。」咬咬唇。「封劲野,你还是别揍自个儿吧,别让自己太清醒,我怕你一旦清醒,会觉得眼前一切荒谬得不可思议,届时清醒到若不要我了,我会难过死的,真会死的。」
对西关这位大王来说,这绝绝对对是妻子的情话,尽管话中半个情字也没提,却也是满到炸开的情意。
情深至此,言语又成空白虚无之物,唯有两具身躯紧密相连,深入彼此,以这样的法子方能彻底证实那难以言喻的羁绊与绝对的心有所属。
他们再次交缠成一体,暖泉兴起阵阵波澜,被数度摆弄後,她赤裸柔嫩的上身最终伏在暖池边上,男人掌住她柔韧腰肢,从背後深深挺入,紧接而来的是一记记生猛的抽插撞击,她哀叫着、泣声不歇,敏感的身子全然不受控,很快下腹里那一团柔水便被戳破,泄进这一泉活水中。
悠悠转醒时,她已被丈夫裹在大棉巾中抱回前头的正院寝房,连一头湿发都受到照料,被细心地绞去水气。
软榻温暖,贴着她身子的男性躯体更是热烫,只觉整个人恍若在云端。
她懒懒半掀开眼皮瞅了丈夫一眼,红唇微微笑开,掩下羽睫就要进入黑甜乡,一缕缕可心的思绪留恋不消,仍在脑海中盘桓。
她想着与他之间的情缘起始得那样早又那样隐晦。
想着他对她「当时已留心,何况到如今」的心境。
想着他竟把她的素帕私藏那麽多年,欵,那方帕子上还沾着女儿家的初潮,他都不嫌脏,还视若珍宝……
太爱他。
何时喜爱上的已不可知,历经两世,落在她心尖上的仅他一个,她亦是为他而来。
倏地,她眉心微蹙,脑中思绪忽然打了个踉跄。
何事想不明白?
素帕上的那一抹初潮噢,说到女儿家的私密事,她的月事像有一小阵子没来了。
唔,认真要算,应该快有三个月了吧,差不多就是成亲前一个月到现下,小日子都没来。
那时候清泉谷义诊团一行人被接进刚竣工的昭阳王府作客,谷主前辈那些天还跟她聊了许多,只可惜清泉谷的人没能留下来参加她与封劲野的成亲宴,在圣旨赐婚要他们即刻完婚之前,谷主前辈就领着大夥儿离开西关了。
记得谷主前辈要她多吃多动把身子骨养得再壮实些,说是有利於将来生产……欵欸,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跟封劲野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如此亲密纠缠,她的肚子仍一点消息也没,许是身上寒症之因,实难怀上,若然有丁点动静,她岂会不知?岂能无觉?
突然——
「哇啊!」惊呼陡出,都快眠去的神识瞬间清明,她被吓到般用力抱紧男人劲实腰身。
也快睡去的男人被怀里的娇人儿惊了一跳,下意识收拢臂膀将她牢牢回抱,哑声直问。
「怎麽?作恶梦了吗?」蒲扇大掌抚着她的裸背,轻拍着,带出满满护卫感。「没事……没事……」
「封劲野,我、我好像有事。」略顿,咬咬唇。「噢,我想这会儿真出事了。」
闻言,睡意散退,封劲野也清醒过来,将她裹在被中拥着坐起。
「出什麽事?」他目光在她脸上迅速梭巡,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大掌探进暖被中正欲摸索确认,却被她一双小手抓住。
「那时候……就是我在冬涌湖出事,被你带回昭阳王府的那时……」回想着,努力把话说清楚。「谷主前辈也让你遣人迎来,恰能替我诊治。後来我醒了,回到滕家三合小院的大丰屯医馆,清泉谷一行人也都过来帮忙,那时我跟前辈再次请教治你内伤之法,而今过去两个多月,你体内隐而未发的内伤已圆满祛除,然後我、我……」吞咽唾津。
「然後你怎麽了?是你身上的寒症作怪吗?谷主前辈诊出什麽了?」他紧声连三问。
李明沁连忙摇头。「寒症没作怪。如今回想,这两个多月来,畏寒的毛病像彻底消失不见了……前辈那时在三合小院同我说话,她摸摸我的头,又拍拍我的脸颊,然後她、她最後把手覆在我的肚腹上。」边说着,她将他厚实温热的手拉到自个儿软绵绵的肚子上——
「她老人家说……会没事的,能有什麽事。她还说,如今多了这一点骨血相护,终得安然。」
略顿,她深吸一 口气紧紧望着男人,吐气如兰道:「我刚刚突然想到,小日子已许久未来,都有两个多月了吧……王爷,我想我是有了,而且谷主前辈很可能那时候就瞧出来,只是我自个儿没能领会。」
封劲野先是如坠五里迷雾,被她的话带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他的掌心正熨贴在她肚腹上,被她一双小手所包覆,蓦然间脑中激光浮掠,像天外飞来一拳狠狠捶中脑门,他陡然领悟。
「孩子……孩子……」峻目渐渐瞠大,满脸不敢置信。「阿沁肚子里有了?有我们的孩子了?」
「应该是,还没能全然确定。」李明沁赶紧补一句。
封劲野扭着浓眉不依。「什麽应该是?就是就是。你月信迟了那麽久即是证明,莫怪阿沁近来身子丰腴许多,皮肤嫩滑无比,胸乳也变大到恰合本王一掌盈握,臀儿的肉也多了些,又挺又翘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