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的并未开门,无功而返。
“去江川逛逛吗, 那儿热闹。”周文律看出对方的百无聊赖, 顺势开口。
江川只是个小镇,居住的人们大多认识, 过年期间难得聚在一起,尽管是初三, 但街上却热闹得很, 与江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淑应当是没见过现在的江川的。
周文律并不知道温淑是否后来去过江川,但他想起曾经给出的承诺,他是说过要带温淑来逛一逛他少时居住的地方的。
温淑没反对, 周文律开车载着她从江市入了江川。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江川的人想进城, 都是靠船, 划过川江。”周文律看着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人, 找着话题。
“你坐过船吗?”温淑问他。
周文律想了想, 还真从记忆里扒拉出一星半点关于坐船的记忆。
“以前跟我爸买东西的时候坐过, 摇摇晃晃的, 不过我不晕船。”周文律回她,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笑了声,“明黎不仅晕车,还晕船。”
温淑附和地长喔了声,手指叩在车窗上,叮叮当当的叩击声含了韵调。
“新歌?”
温淑听到对方疑惑发问,摇了摇头,解释道:“一点灵感,还没成型。”
周文律“嗯”了声,关掉了车里的音乐,一时车厢里只剩下对方的叩击声,还有隐隐约约哼出的调子。
车驶入江川,寒冬料峭,这儿却仿佛不受四季的侵扰,常青的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木在道路两旁放肆生长着,杂草也未干枯,只是道路两旁的灰尘覆盖它们满身,看起来有些脏乱。
“初三初四出家门”
应了这句俗语,江川镇上小,一条街道蜿蜒连通了所有小巷,广场上已经人来人往坐了不少人唠嗑家常。
“你们这关系之间好亲近哦。”温淑感慨。
周文律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笑了下,解释了一声:“就这么点人,来来往往,你吃过我家大米,我吃过你家白菜,不奇怪。”
许是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广场上的阿姨们回过头,便看到了站在一起的两人。
“哎哟,是垚垚回来啦。”说话的女人笑开花,打量了一眼温淑,笑着调侃,“这是你女朋友咯?好标志哟。”
“垚垚?”温淑挑眉。
就知道带她回来自己小名保不住,也没料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周文律扶额,左眼皮调了跳,一边回那位婶婶:“是呢,二婶子,我先带她逛逛啊。”
几乎是有些逃跑的意思,周文律牵住温淑的手赶紧跑开了广场这片。
一边朝身边的人解释:“我们这边的小孩,小时候都会取个小名,有些是皓陀,有些是垚垚,有些是坨坨,具体是什么字不确定,反正就这么叫了。”
他再度发出几个音节,示范给她看。
温淑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噢噢噢了几声。
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有多傻,周文律愣了两秒,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文律长得并不是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种鲜肉、流行意义上的帅。
温淑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也只感觉长得很干净。
但老板着脸,不爱笑,嘴角永远抿平,加上高中那会对方个子并不高,看起来还总给人一点阴郁的感觉。
后来日益相处,随着年纪增长,五官长开,周文律才被人注意到,也是因为如此,大学里她还发现了不少给他表白的女生,要问他们都不同校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温淑不得不得意,她可是特意加了对方院校的表白墙的,彼时周文律还放纵着她这些女生的小心机。
尽管如此,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其实也没怎么见过对方笑开的样子。
这种真正意义上的笑开。眼角叠在一起,嘴巴不自觉张开,没有刻意营造的假象。
他是真的很放松很开心。
意识到这一点,温淑有些出神。
除去一开始那两年,他们后来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彼此都过得不快乐。
周文律看着对方陷入沉默,扯了一下对方的衣角,笑意未消:“我亲爱的温小姐,要跟我一起去学校逛逛吗?”
温淑回神,下意识牵住了对方的手,意识回笼后对方已经反握。
她抿了抿想要上扬的嘴角,抬了抬下巴,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乐意之至。”
*
虽说是过年,但有的行业是没有假期的。
尤其是娱乐圈,这年过得几家欢喜几家愁。
比如什么狗仔偷拍到知名艺人带了人回家过年,又比如什么发现知名国民夫妻一方出轨,又比如什么流量小花被曝出人设翻车等等.....
但要数最劲爆的,是大年初三这天,一个知名大v曝光了当年童影后自杀的根本原因。
这个大v如今是一个百万粉丝的美妆博主,但更早之前,是童影后的大粉,算是早期就入坑的,所有活动都参加,也组织了十多个大群,还经常自费转发抽奖宣传等等。
早些年粉过童知的、没粉过的,基本都知道这位大粉。
本身就自带流量,这一篇千字长文一发,又带了相关证据的图片,没过多久营销号闻讯前来,事情瞬间就爆上了热搜。
“真没人性,一直知道有鱼娱乐不干人事,但没想到人血馒头吃得这么良心安。”
“看得真是气死我了,谁能告诉这算不算违法啊?”
“违法,可以告了,如果童影后还有家人的话。”
“可是童影后是孤儿吧......太悲哀了。”
与此同时,坐在家里等待消息的毛姐,盯着评论区一条条为童知鸣不平的评论,没忍住落下泪来。
因为艺人进娱乐圈之前要调查背景,童知是瞒着家里人进的娱乐圈,所以亲属那栏填的孤儿。
但实际上,她也确实和孤儿差不多。
毛姐和童知是一个母亲,当年毛姐的父亲因为意外去世,毛母受不了小乡村,就舍弃了毛姐自己跑去了大城市,也就是这样,认识了童父,生下了童知。
但可能老天有眼,抛弃子女的毛母没过上两年好日子,就因为检查出癌症去世了,童父又接连取了新妇,新妻子为对方生下了儿子,为了防止财产继承,千方百计把童知赶出了家门。
等毛姐意外进入娱乐圈认识童知好几年后,才意外得知,这竟然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父母的恩怨抵不过姐妹情谊,童知把她当最好的姐妹,什么都跟她说,她要结婚啦,对方是圈外人,又有偶尔对公司的抱怨,被打压,被剥削,还想她去陪酒......
毛姐说要不她干脆提前解约还在想办法替她付解约费时,对方却说再忍忍,忍忍就好了,反正就半年了。
半年一过,自己乖巧的妹妹高高兴兴来告诉自己解约了,结果铺天盖地的丑闻爆上热搜,压得这本就瘦弱的身躯再也起不来。
也是这个时候,毛姐才知道童知早就得了抑郁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有未婚夫的鼓励,粉丝的喜欢,她根本坚持不下去。
这下粉丝的反扑,未婚夫的悔婚,她未接听到的那通电话,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外如是。
时至今日,毛姐还在后悔着,那一天自己为什么要随手下的艺人登船,因为信号不痛,而错过了妹妹的求援电话。
泪水在手机屏幕上砸开一朵朵花,毛姐稳住情绪,拨通了电话。
——“江律师,您好,我是之前联系过您的毛小兰,我要起诉有鱼娱乐公司,告他们虐待旗下艺人,还要告他们公司的总经理赵全性/侵。”
“证据是吗,您放心,我这里都有当年的□□采集和尸检报告和部分录音。”
“好,谢谢您,那我们下周一见。”
她们之前就沟通过相关事宜,这次也只是最终确认一下。
这位江律师,她其实并不熟,本来联系的是圈内一个专打解约官司的出名律师,结果那天和温淑随口一提,对方反而推了个名片过来。
听说也是很厉害的律师,而且人很善良,帮了不少女生打赢了许多离谱的官司。
毛姐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隐藏相册,妹妹熟悉的笑脸显露在眼前。
童知无疑是漂亮的,她继承了毛母所有的优点,一双眼睛像是出尘的精灵,可就是这样美好的人,却永远活在了过去。
“你知道吗,我现在带的艺人,比你小一点,也很乖。”
毛姐看着照片,碎碎念:“但她很聪明,懂得反击。”
“每次我看到她,就在想,如果当年我早点找到你,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啊。”
这样,你就不会被有鱼这群良心被狗吃了的人骗走,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也会开开心心的,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共度余生。
毛姐低低说完,声音颤抖,目光里却满是坚定。
这笔账,她早就想跟有鱼娱乐算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江轻
事情一再发酵, 等温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在江川逛了一下午,结果对方送她回来的时候, 还被自己老爸老妈逮住了。
一想起那个画面, 温淑真是又想在被窝里滚上一圈,仍觉得脸现在还热热的。
下午那会先是去逛了下向阳中学,然后又去拜访了老杨叔叔,可惜霍昭这个点是大早上,没通成视频, 从明路巷出来的时候, 又撞上了周文律他爸爸。
说实话,温淑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也没做好这就面见对方父亲的准备, 好在周文律化解了尴尬,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份礼物, 还亲自下厨, 请她在家里吃了晚饭。
刚还夸他机智,谁知道返程同样的戏码又来了一次。
刚好撞见了出门散步回来的老爸老妈。
温淑:......
然后她就见着对方又掏出两份礼物,把自己老爸老妈讨开心了还得了两份红包。
就离谱。
要不是时机太偶然, 她真怀疑这狗是算计好了的。
真是好一场“意外”地见了对方父母啊。
温淑满腹怀疑,又觉得并不太可能, 周文律也只解释以防万一。
不过这人讨好人的本事可真不小, 和自己父母浅浅谈了不到一个小时, 自己爸妈已经从当年极力反对到笑得合不拢嘴。
等到周文律驱车离开, 爸妈拆开礼物, 对此也喜欢得紧。
送给母亲的是一枚成色极好的手镯, 而父亲的是当年某乐推出的限量珍藏版胸针纪念品。
有心了。
也得亏东西小, 能塞衣服兜里, 瞒了她一路。
温淑失笑。
心里酸酸涩涩,有点自豪,又有点开心,还有点不可名状的难过。
等心情平复下来,温淑这才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一瞬间显示出数十个未接来电。
发生什么大事了?
温淑下意识点开通话界面,小夏拨了几个过来,其他还有几个没备注的,罕见的,江轻这小哭包还给自己拨了个。
温淑拨了个电话回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江轻这会还没睡,看了下时间先是吐槽一句:“这个点了,你们大明星不该睡美容觉了吗?”
温淑咳了声,回想起自己今天干了些什么,尽管江轻不在这,但还是有些脸热,遮掩道:“刚醒,这不刚看手机吗?”
“睡一下午?真有你的。”吐槽归吐槽,半起正事来江轻还是不含糊的,开始解释今天给她打电话的原因,“你那个,经纪人给我打电话了,下午,之前你不是托我打个官司吧,童知对吧。”
说到这个话题,本来轻快的情绪沉重起来,温淑低低“嗯”了声,“毛姐找你了?”
“是。”江轻开了免提,一边整理桌面上打印出来的,毛小兰下午传过来的资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蠢,你说说,这样的公司你也去,还好你现在解脱了。”
对方这损人的语气还真是不落当年,温淑翻了个白眼,催促她:“好办不,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啊,江律师。”
被吹嘘了一波的江轻尾巴都要翘起来,语气变得雀跃自豪:“那可不,没有我江轻轻办不下的案子,不过你这经纪人挺厉害啊,这么久了,居然还能保存搜集到这么多证据。”
怕温淑不懂,她又解释:“□□采集这个当初做的时候到现在很久了吧,然后证据,没有当事人报案,就算报案了也不好搜集,这些事看似简单,但肯定非常困难。”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种案子,其实很多人也不愿意接,先不说童知已经死了,就算是活着的,也难取证处理,性/侵就不好定义,三言两语我也跟你说不清,但是你想想,你一个艺人,会向大众说你被性/侵吗,再说对方有财有权,反告你也不是没可能。”
“我会啊,这本来她就是受害者。”温淑郑重回答。
江轻一哽,被她无语到:“那是你,童知本来就有抑郁症,我看资料,怕是长期处于被精神打压的环境里,对方要是说你情我愿也不是没可能。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
在她手下多少性/侵案子却撤诉的又不是没有,她也很想帮那些女生,只是对方不把手伸过来,想拉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轻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不轻不重,透过听筒传到了温淑耳边。
像羽毛落在敏感的皮肤上,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下,没忍住好奇问出声:“你小时候那么爱哭,是怎么想到做律师的?”
她俩大小不对付,温淑性子更要强些,这俩凑一块只有江轻轻哭的份,后来更是因为觉得轻轻两个字太矫情羸弱去掉了叠字改名江轻。
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坚持跳舞,走上芭蕾舞蹈员的路子呢。
江轻被她这一问问得有些出神。
事实上,她一开始也的确如温淑所猜想的,去了国外留学跳芭蕾。
但她性格有点大小姐脾气,能去那舞蹈学院留学的各个又都是尖子生,她暗暗较劲给自己多加了训练时间,结果伤了根基只能放弃跳舞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