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映照出一道深楚的身影,以后的日子想必会是数不尽的暗枪明剑,她清楚想在这宫里生存下去,唯有靠自己。
突然,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屋内有人影晃动,仿佛鬼魅。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晃了眼,再定睛一看,四周皆没有了任何动静。刚想放下心来,又一瞬,鬼影又晃动了些许,她微微变了脸色。
“谁?”
想起早上堇言离去时那副决不罢休的模样,她心里沉了沉,“是谁?”
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僵在原地,生怕一个动作对方便直接从阴影中刺过来,她心脏骤紧,轻轻握紧袖中的小刀。
这把小刀是回宫之后,她偷偷藏在身上的,以备不时之需。宫中危机四伏,她也只能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来聊以□□。
然而四周久久没有再传出动静,她站的腿都酸麻,觉得自己是过于紧张了,才放下了心,大着胆子慢慢走向床榻。
躺在床榻,烛火隔着纱帐映照出融融的暖光,她再次举起小刀。
睁着眼睛又是等待了许久,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她缓缓放下刀子,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当真是过于杯弓蛇影了。
她松下心,往床榻更深处移去,脸一侧,突然入目一道漆黑的身影。
“!”
还未惊呼出声,来人便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那人的掌心冷的厉害,像是刚刚浸在冰水之中,她打了个瑟缩,一些血腥的场景又浮现眼前,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
黑暗里,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在他手中呜咽着,挣扎的愈发厉害,谁知那人竟一个翻身,顺势骑在了她的身上。
颀长的阴影瞬间将她覆盖了个满满当当,堇色扭动着身子,另一手探向匕首,刚触到刀柄便被他一把打掉。
“警觉性太差,动作太慢,我都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了,你怎么还未察觉到?”
就这能力,以后如何自保?无萧俯身看她,轻啧了一声,慢悠悠评价道,“真是笨。”
烛光中,她终于看清那一张俊美的脸,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无萧,是你。”
无萧却突然怔了怔。
此刻,堇色躺在他身下,墨发凌乱地铺散在床榻上,衣衫不整,胸口微微起伏着,露出一抹幽暗深处的白皙,她的双手被他狎制着,惊恐的眼神,脆弱的姿态,一切仿佛尽在他的掌握。
有一种诱人凌|虐的美态。
满室的绮迤幽香似乎已经剥夺了他的全部呼吸,他睨着她,慢慢暗了眼眸。
他俯下身子,想将自己的唇印在这一处肖想已久的柔软之地,不料堇色已经坐起身,推开了他。
“你为何在此?”
她规整好滑落的亵衣,无声的撕开了这一层暧昧的幕布,垂眸道,“出去。”
“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溜进来的,”无萧掩饰掉眼中的欲|色,换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假面,小心翼翼看了看她的脸色,“怎么,生气了?”
他晃了晃她的胳膊,堇色却轻轻拂开了他,垂眸,并不看他。
她这几天本来就寝食难安,多天的风声鹤唳搞的整个人神经衰弱,此刻又受了少年如此的惊吓与奚落,脸色自然有些不佳,“你是怎么进来的?”
“本来想白天找你的,遇到些事,便只能现在过来了,”他无声地靠近她,还不忘腹诽几句,“不过你们殿里的守卫也太差劲了…”
他说的不错,跟东宫的侍卫比起来,这里可以说是毫无防卫可言,三两下就进来了。
所以才有了奸细混在其中吗?想到此,他眸光一寒。
“这几天都有哪些人来找过你?”他装作无意一问。
堇色闻言,抬头看他,“怎么了?”
无萧张张嘴,又顿了顿,道,“你在这里,要多加注意。”
刚刚杀了人,他全身沸腾的血液还未停止叫嚣,自然还有那么一点阴暗尚未褪去,她看着他的脸,烛光下有些阴郁的危险。
他的点到为止令她心中一触,“我知道了。”
“以后谁要是欺负你,跟我讲,我去杀了他。”
他说的轻松又自然,她却听得心间一滞。
堇色垂下眼帘,不知如何作答。
“为什么你是公主啊,这样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很怀念在清明谷的时候。”
他从不在意她的身份,但是她回宫之后,有些事情确实比以前麻烦了很多。
堇色苦笑一下,目光染上一层悠远的思念,“我也想,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一时间沉默,寝殿里静的针落可闻,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无萧顿了顿,试探问道,“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堇色这才发现两人自始至终都是在床榻上,当下脸色一变,一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注意到她的脸色,他忙道,“东宫的床太大了,我一个人睡得不舒服。”
这只是遮掩之词,他根本忍受不了与她不在一处。
他只知道自己好想见她,想的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什么狗屁皇宫,什么身份悬殊,什么男女不可一处,他偏要不。
见没有回应,他竖起两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绝对不对你动手动脚。”
自打两人同寝之后,他便贪恋上了那具温暖的身躯和那抹幽香的味道,如今温软就在眼前,他不想放手。
“我明天一早就走,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他继续循循善诱,声音满是诱惑。
堇色怔怔看他,心中恐惧不已。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两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转念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羽睫,眸光逐渐暗淡。
就在无萧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正在绞尽脑汁想措辞的时候,突然听得轻轻一声,“好啊。”
他愣了愣,以为听错了,“啊?”
幽暗中,堇色坐在床榻,轻轻道。
“无萧,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无萧立时直起身子,烛火下的她,平静娴雅,白腻的皮肤像是要被烛光融化,有着一抹神女的姝丽,也透着令人心惊的不安。
他去握她的肩膀,确认到了温热的触感,微微的怒,“你在说什么傻话,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死。”
堇色平静看他,心里淡淡地想着,至少也要在茱萸和李嬷嬷安顿好了之后,她才能够想一些别的事情,还有眼前的这个少年……
他是为了自己而入宫的,他本应是一个无拘的江湖客,却身不由已地陷入朝野自甘为棋……
“无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无萧愣了愣。
她静静看他,等待他的回答。
她认为所有的好都是基于相处换来的,比如一直陪伴着她的李嬷嬷和茱萸。
没有人对自己是不计代价的,这些终需要补偿,她不相信有人会因为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喜欢上自己,这些都是需要代价的——可他确实是不顾自身地救了她好几次。
潜意识告诉她,他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的人。
良久,她咬咬唇,问道,“你、喜欢我吗?”
无萧看着她,突然笑了。
像是在嘲弄这个问题的愚蠢,他立刻道,“我当然喜欢你。”
“喜欢我?”她像一个迷惘的孩童,“为什么?”
他不语,长指点点她的唇,“不妨先说一说你,喜不喜欢我呢?”
“我……”她神色复杂起来,心中酸了酸,“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
喜欢,她不知道。
她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呓语,“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终究不会和她长久地在一起,他们终将会分开,所有的东西,她都会一一失去,所以喜欢这种感情,她不太需要。
无萧叹了口气,搂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你会明白的。”
她如同一张白纸,不染世俗,纤尘不染,她的心如此冰冷,又如此纯净,既不愿意靠近别人,亦不愿意轻易示人,而他是打乱她的墨。
他想要得到她,用自己的颜色浇筑她、鲜活她,让彼此水乳交融。他们天壤之别,又是如此契合,她的那颗心,他亦让它只属于他一人。
他吻了吻她的睫毛,像是一阵轻柔的风,仿佛要化解掉她的所有迷惘,“来日方长,我总会让你慢慢明白的。”
“无萧,谢谢你。”
堇色心中动了动,轻轻问道,“你以后,可愿和我一起面对?”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需要知道是谁害死了她的母妃,是谁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几天平静的湖面已经泛起了波澜,也许之后,更是暗礁丛生,如果母妃看到自己和以前的她一样结局,她绝不会瞑目。
她不能辜负她为自己拼死铺下的路,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便不能再任由他人宰割。
她感觉对他越来越产生一些难以言说的感情,仿佛只要有他在,她便可以心安下来,这是一种超出了她认知之外的情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无萧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小傻瓜,你还有我啊,我会和你一起。”
静谧的夜色,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一切表达都显得这般水到渠成,美好地令人不忍打破。
“谢谢你陪我进宫,”堇色柔柔看他,道,“我不会再逃避了。”
无论是前路的危险,亦或者是她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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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了两周不涨反降的至暗时刻,我终于正能量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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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堇色于清晨悠悠醒来, 无萧早已经离去,她拥了拥身上的金丝被褥,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年淡淡的气息。
他果然说到做到,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乖乖地拥着她睡了一夜。
他每当强横时, 她便想要躲避, 如今突然改变态度,竟让她开始回味起了他的温暖。
恍惚间依稀忆起少年临走时, 印在她脸颊上轻轻的一个吻。
她摸了摸脸颊,内心泛起一丝苦涩的甜蜜。
。
另一边的东宫。堇容坐在廊下,正吹着习习微风,慢条斯理地翻开皇后昨日为他递来的画册, 画册上都是一些风姿绰约的名门贵女。
他略略翻开几个, 长指指向其中一卷,“这个如何?”
无萧凑过去, 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宁文昌将军之妹, 宁舒玉。
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女郎,眉眼间不胜娇弱,又隐隐可见文采精华。
堇容赞了一句, “宁家世代武将, 倒是出了这么个书香气的美人。”
无萧摇摇头,“不够漂亮。”
挽丰立在一旁,狠狠瞪了他一眼。堇容却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慢悠悠翻开另一幅画卷,上面写着:
候国公之嫡女, 候秀芝。
美人顾盼生辉,巧笑倩兮, 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画的尤为传神。
无萧看了一眼,又道,“太俗。”
挽丰终于忍不住呵斥,“放肆,名门贵女,岂容你这般随意置喙!”
堇容不置可否,语气似有些惆怅,“确实,这万花渐欲迷人眼,本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挑选。”
他长眸轻轻挑向无萧。
“若是卿的话,该当如何?”
无萧哼了一声,道,“何必自扰,这些,我都不会选的。”
堇容轻轻笑了一下,悠悠道,“也是,这百花虽争奇斗艳各有千秋,有道是各花入各眼,想必卿早已有了心上的一朵,再看不见其他了吧。”
无萧挑眉,听出了他意有所指,堇容亦是淡淡看向他。
只有挽丰夹在两人中间,不明所以,“殿下在说些什么,什么只取一朵,您是东宫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自然是要多纳后宫、绵延皇嗣才是,就算现在纳了太子妃,以后也得多找几个侧妃才行的。”
“闭嘴。”堇容道,“再口无遮拦,就自去领罚。”
挽丰闭了嘴。
“不过,这娇花再好,也需得雨露的滋润,沃土的滋养,”堇容看向一旁的玉玲珑,缓缓道,“就像这玉玲珑,不喜贫瘠,不耐严寒,需得精心养育,方能闻到馥郁香气。”
“这名花虽好,也需要环境两相交宜,方能显出它的珍贵,想必到了阴暗的淤泥堆里,也显不出它的好来了,岂不是可惜。”他看他一眼,“我说的对不对?”
“殿下所言甚是。”
无萧微微一笑,道,“不过,不知殿下可知道仙姝子?”
“嗯?”
“此花长于绝顶之处,条件恶劣,非万丈峭壁不能有,却比世间任何花草都要美丽,因为太珍贵,所以遥不可攀,没有那个本事的人,是一面都无缘见到的。”
无萧看着郁郁葱葱的玉玲珑,一字一句说的平和,“越恶劣的地方,越能生长出稀世名花,越是珍贵的名花,越是不屑于被世人所知晓,殿下,您金尊玉贵,这些随处可见的温室娇花,倒是与您很是相配。”
堇容默默看着他。
“放肆!”挽丰怒斥。
无萧站起身,拍了拍衣袍,朝堇容端庄作了个揖。“那么我先告辞了。”
看着少年潇洒离去的背影,挽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