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萧挑了挑眉,“我还没那么坏。”
堇色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善良或邪恶,他才不在意呢,“下次见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只关心这个,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你可要乖乖等着我啊。”
其实,他很不放心她。
这次任务的酬劳,便是他让堇容多派人手在幽兰殿保护她,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很不放心,总感觉这几天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你会乖乖的吧?”
这么想着,他又不放心问一句,仿佛只要她答应了,他便真的能够安下心来。
堇色看着他,温柔一笑,“我会等你回来。”
。
这几天,无萧离去了之后,堇色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他一走,她又变得冷清了起来,总是感觉少了一些什么,只白天练舞,练一天,然后到了晚上休息。
本来这些宫女都瞧不上这位幽兰殿的长公主,并不想来触霉头,但陛下突然下了旨,想来这位不受宠的公主借此重获荣宠也说不定,于是她们又都纷纷铆足了劲,只盼着殿下能够真的学出个样子来,她们也好分得一杯羹。
又见她学的认真,一日日不曾懈怠,比起刚开始的抵触现在已经有了进步,宫女们嘴上奉承不止。
“只短短几日殿下便能进步神速,果然是有当年容妃之姿啊。”
堇色停下舞步,好奇问,“母妃当年如何?”
“容妃当年的红袖舞,艳压群芳,如同惊鸿照影,当年大宴时一舞惊四座,奴婢曾经有幸一睹,到现在还记得容妃当年的风采。”
这个活在别人嘴里的母妃,美丽、温柔、善良又坚强,自己怕是只能望其项背吧,堇色听着听着,不禁也神往起来。
如果母妃不死的话,这后宫,又当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去陪你的母妃吧,她在下面,一定很寂寞……”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梦,脊背一僵,打了个寒噤。
。
微澜宫。
国师从帷帐中缓缓坐起身,锦妃灵蛇一般的胳膊缠上他,声音透着仍不餍足的慵懒。
“国师,几日未见,可是又要急着走?”
国师慢悠悠套上衣服,不经意问一句,“铭王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锦妃伏在他宽阔的后背,懒洋洋道,“凌儿最近还算是安分,也未生出什么事,倒是堇容,近来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从他带堇色回宫后,我就愈发看不透他了。”
她又想起那个安插在幽兰殿的宫女,这么多天突然断了通信,莫不是死了?这么一想,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毫无根基的失宠公主,为何能让堇容这般重视?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国师也饶有所思起来,“看来这位长公主,也并不简单呢。”
“琳儿去一趟,如何?”
他搂住锦妃,悠悠道,“长公主最近在练舞,是陛下的安排,不妨琳儿借此机会,去幽兰殿走一趟。”
“练舞?这老东西在想什么?”锦妃拨弄着一缕头发,绕在指间转,“莫不是感怀故人,想要重现容妃之景?蠢。”
她冷笑,“看清楚了,她是堇色,可不是容妃。”
国师摇摇头,“怕是不止于此。”
“哦?”
“琳儿可知,这次大宴,不光邀请了王公侯爵,翰天的二皇子也会来。”
“你是说……”
“好吧,”锦妃叹息一声,染上一丝兴奋,“那我就去幽兰殿看一看吧,不过一看到那张脸,我就恨不能再杀她一遍。”
“容妃吗?”国师慢悠悠吐出这两个字,道,“那确实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女人,抱令守律,视败类为圭臬,万死难赎其罪。”
“是啊。”锦妃勾起他的脖子,慢慢贴向他胸膛,“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这深宫里,你该明白,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容妃,她何德何能……”
“你是最乖的,所以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国师揉她的头,一双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兀自幽暗。
“太蠢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身处泥淖,还心存高洁,只能成为一个死人。”
。
那个不明所以的梦没有困扰堇色太久,只偷偷藏在了心里,她白天继续练舞,没有对任何人讲起。
八公主堇言也早就被她抛诸脑后,没想到上次风波过去不久,她便又上门来了。
堇色不紧不慢遣散了宫女,维持着一贯平和的姿态,朝堇言行了一礼,“八公主,别来无恙。”
堇言看了看宫女,又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倒是一反跋扈的态度,道。
“长公主殿下,上次算我对不住你,此次特来赔罪。”
有宫女托着黑漆金边妆奁盒垂首立在一旁,这显然是她带来的赔礼。过了几天之后,她身上那层嚣张生厌的气焰便没有了,此时的礼貌谦卑倒是令堇色无所适从。
堇色暗暗吃惊,自然也温和了态度,“上次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八公主别往心里去。”
堇言看着她,欲言又止,“长公主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堇色回过神来,“对,八公主请。”
两人端坐蒲团上,在茶几相对而坐,茱萸上前添好了茶,暗暗瞧了堇言好几眼。
堇言始终温和,丝毫不见了那日的狠厉与跋扈。堇色拂袖,示意茶盏,“请。”
堇言掩袖啜了一口,复又缓缓放下青瓷茶盏,开口道,“长公主,有时间可否去我殿中一坐?”
“哥哥,你……你竟然看上了堇色!”
“可是、可是她可是我们的姐姐啊。”她难以置信,喃喃道,“这怎么能……”
“血脉这种东西,本就至亲至疏,一个十七年没见的人,她说是就是啊,”堇凌冷笑一声,道,“再说,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就算我幸了她,她又能如何?”
“你放心,你只需挑个合适的时候,让我与她见面即可,之后的我会解决。”
堇言知道自己哥哥对待女子的一贯手段,此刻看到堇色犹在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不知是替她可怜还是可叹。
堇色抬起头,轻轻应了一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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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锦妃娘娘到。”
锦妃款款来到幽兰殿, 华裙逶迤,看到了堇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堇言忙起身, “母妃,您怎么来了?”
锦妃皱着眉头, 冷冷道, “还不滚回你的朝华殿。”
堇言一向对锦妃的话唯命是从,当下略显委屈的扁了扁嘴, 带着随身宫女离去了。
锦妃凝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便对上堇色询问的目光。
“长公主殿下,近来可好?”
堇色收回眼神, 想起前段时间那些由锦妃送来的糕点, 心中强压下不安,恭敬朝她行了一礼, “给锦妃娘娘请安。”
锦妃从上至下淡淡打量她一眼, 道,“臣妾奉陛下之命,过来瞧瞧长公主练的如何了, 把近日所学, 再跳一遍瞧瞧吧。”
堇色无法,只能按照这几日所学规规矩矩跳了一遍,锦妃则慢慢转身,状似漫不经心地踱步在殿内,视线在殿内四周打量着, 最后视线才落到她身上,这时她已经跳的接近尾声。
堇色舞毕, 便静静立在一侧,一语不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干脆选择了沉默。
“长公主这几日,便是学成这样?”
又听得锦妃一声轻笑,“这身段,这气韵,比起你的母妃,可当真是相形失色。”
这话实在尖利,堇色福了一福,和缓道,“我愚笨无才,让娘娘见笑了。”
“还有一月时间,如若到时候得不到陛下的满意,就连我也难逃其咎,”她并没有因言语尖刻而产生丝毫歉意,道,“记住,博得陛下的欢心,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加紧练习吧,长公主。”
其实这话并不真,堇色跳的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还令她很惊艳,一个全无根基的人不到一月之余便已练成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但她是绝不会夸赞她的。
只是看着她起舞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的浑身不舒服。
“娘娘说的是。”
锦妃默默看着堇色,她的面色与平常并无两样,依旧安然无恙,看来之前送到这里来的食物并没有奏效,刚才她观察了一下殿内,竟还发现了一些医书草药等等。
这么隐秘的毒药,必须要连同毛茛目的食物一起服用才能慢慢见效,她故意让柳嫔相继送去了莲子糕,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她发现了。
之前只知道堇色被清明圣手养了去,并不知道她竟然还习得了一身好医术。
少女刚舞完一舞,呼吸细细,微微沁着汗,年轻的肌肤如同鲜嫩的蜜桃一般,身形柔弱却不病态,哪有半分的羸弱模样,那个刚出生就差点死掉的女娃娃,真的是面前这个人吗?
可这眉目,又确实是容妃的孩子不假。
锦妃离了幽兰殿,默默地想着,这长公主殿下,当真是不简单呢。
她会成为凌儿未来的阻碍吗?或者有什么机会,让她能够为自己所用?
茱萸走出偏殿,看到还立在原地不动的堇色,她望着锦妃离去的身影,似乎在发着呆。
“殿下在想什么?”
“茱萸,刚才好险,”堇色默默道,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刚才,差点就想问她关于母妃的事情,我是不是疯了?如若她真的是杀害我母妃的凶手,她又怎么会告诉我,又怎么会放过我?”
“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在这宫中还尚未有立足之地,这些都要慢慢筹谋才是。”
“你说的对。”
“但是,看见她这张脸,我就很难不去想起自己的母妃,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是杀害我母妃的凶手?”
茱萸道,“殿下,这一切都不好说,我看这宫里啊,就没几个好人。”
锦妃出了幽兰殿后,忽的又想起刚刚匆匆离去的堇言。
见到自己时,她分明一幅慌张的神色。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情,她当然了如指掌,假如不是心里藏着事做贼心虚,她绝不可能是这幅样子。
她吩咐旁边的贴身婢女灵芝,“去看看言儿最近在做什么。”
。
皇宫之外。
无萧骑着马,迷恋地呼吸了一下宫外的空气,“真怀念啊。”
朱痕沉默地在一旁,与他并驾齐驱。
此次堇容特意安排她与他一起执行任务,以保万无一失。
她当时不解,“殿下,我一人足矣。”他只是道,“我有我的安排。”
朱痕掩去不耐,她实在不想伺候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实在是上次被他坑怕了,又见他出宫后便一幅处处流连的模样,就像一只放出鸟笼的云雀,便冷声道,“这次任务严峻,需多加小心,此行势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无萧摊摊手,“我保证自己会毫发无损地离开,至于你嘛,可先说好,到时候我可不会搭上自己去救你的。”
朱痕点点头,冷冷道,“我也一样。”
此次的目标是大司马季良,他的宅院部署严密,防卫严丝合缝,不过二人武功高,潜入的一路顺利,只不过等两人悄无声息落到季良的寝室时,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季良倒在寝室床榻上,臃肿的身躯鲜血横流,一双眼珠凸起的暴起。
死亡对于他来说可能猝不及防,无萧检查他的身子,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外伤,只有脖颈处整齐的一道切口,切口极其整齐,干净利落,像是剑痕,可见凶手当时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的犹豫,有几缕淡淡的寒气顺着剑痕溢了出来,像是雪霜一般。
朱痕摸了摸男人的脖颈处,“体温尚未凉透,这个天气,他刚死一个时辰不久。”
切口如此利落,只一剑毙命,可见凶手对人体的构造非常熟悉,一定是一个相当专业的杀手,她凛声道,“凶手看样子已经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快撤退。”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有人提前对目标下了手,他们可以说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但这对朱痕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她飞驰在司马家檐角处,百思不得其解,季良是铭王的人,除了殿下,谁还会要除这人的性命?
难道除了铭王,又有谁,在助殿下,或者在和殿下抗衡吗?
这种担忧直到遇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她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坊市尽头处,归尘站在高高的檐角尽头,月白的衣袍猎猎飞扬,像是等待她已久。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他摇摇折扇,如同谪仙一般,“你离去时,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朱痕落地,警戒地看了看四周,无声的檐角处默默现出无数个黑衣人,将她们两人生生包围住。
“看来你没有骗我,你果然是朝廷的人。”归尘道。
朱痕盯着远远立在一角的人影,问,“大司马,是你动的手?”
“我堂堂幽澜教教主,难道还要动手做这种事?”归尘负手而立,悠悠道,“人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