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看她跟灰头鼠脸的老鼠似的,心情十分愉快,就是洗脸的时候发现那洗脸毛巾又硬又黑,让她下不去手。
她十分嫌弃的把毛巾从脸盆架子上拨下来扔到一边,刚好被赵春花给看见了。
“你个败家玩意儿,好好的毛巾你扔地上干什么!”
山茶坦然道:“太脏了,给我换条新的。”
赵春花张嘴就想骂人,山茶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不怎么白皙的手指,又说道:“听说周平安跟玉珍姐定亲给了不少东西呢,你说要说这婚不结了,东西是不是得要回去啊?”
赵春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就像被掐了嗓子的鸡,梗着脖子说不出话了。
蒋玉珍生怕她妈把山茶给惹恼了,赶紧推了赵春花两把:“妈你就别说了,去给她拿条新毛巾吧。”
“还有脸盆和牙缸牙刷,我都要新的。”
山茶知道周平安跟蒋玉珍已经定好了结婚日子,这两天赵春花正在给蒋玉珍采办嫁妆,因此她要的这些东西家里全都有准备,索性一次性全部换了,免得她看着膈应。
赵春花一肚子火,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把她给蒋玉珍准备的嫁妆拿出来给山茶用了。
换了干净毛巾,山茶这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脸,洗完顺手把东西拿回西屋,一把锁锁上了。
赵春花气得差点儿把牙都咬碎了,那新新的东西给了山茶那个小蹄子就算了,竟然还锁起来不让他们用!
她生气,蒋玉珍就更别说了,那些原本可是她结婚时带到周家去的嫁妆,现在都被山茶给用了,她能不生气嘛。
可生气她也没办法,谁叫山茶捏着她的命脉呢,等她跟周平安结了婚,看她怎么讨回来!
母女俩憋着一肚子气做好了饭,不等叫蒋卫国吃,山茶就先掀开锅盖给贴着锅底给自己舀了一碗。
一锅稀饭本来就没多少米,被山茶一勺子舀了大半,就剩些清汤寡水的汤在锅里了。
山茶就着咸菜喝完了一碗稀饭,把碗随手放在灶台上,带着点儿嫌弃的表情点评道:“玉珍姐,你这手艺啊,实在是不怎么样。”
蒋玉珍:???
她脸都憋的快变形了,最后才强忍着扯着嘴角说了句:“是吗?我觉得还行,可能比不得你手艺好吧。”
山茶点点头,十分认同:“确实,差得远了。”
蒋玉珍:……
把母女俩气得要上吊,山茶这才心情不错的出门了,她在村子里转了两圈儿,然后拐到了村西头一家独门独户的院子前,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面问道。
“我,山茶。”
院门很快被打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山茶,有些欣喜道:“你咋来了?快进来,吃了吗?”
山茶点点头:“吃过了,刘阿婆。”
刘阿婆却是不信:“你平常这个时候可不来,是不是你后娘又欺负你了?我这儿还有两个窝窝,你快去吃了。”
山茶又解释了好几遍,刘阿婆才相信她真的已经吃过了,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刘阿婆是个孤寡老婆婆,虽然跟原身不沾亲不带故,却是整个清水湾唯一知道原身脾性的人,村里人都说赵春花是个好后妈,蒋玉珍是个勤快姑娘,但只有刘阿婆知道,这些都是赵春花母女俩装出来的。
可惜她一个孤寡老太婆在村子里说不上话,又怕自己戳穿了赵春花的真面目,到时候山茶的日子更不好过,于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山茶被欺负了的时候,偷偷帮她一把。
她知道平时这个时候山茶肯定得在家干活,没时间到她这儿来,所以今天才会一看见山茶,就觉得是她又被赵春花欺负了。
山茶跟着刘阿婆进了屋,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屋子打量了一下。
屋子虽然破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除了简单的桌椅板凳之外,唯一的家具就是角落里摆着的那台老式缝纫机了。
那老式缝纫机上严严实实的盖着一块儿大花布,尽管有些年头了,但仍然能看出刘阿婆挺宝贝它的。
山茶学设计出身,用过的现代化缝纫机不在少数,但这种原始脚踩缝纫机,她却还只在书里见过,也不知道用起来一样不一样。
毕竟她今天之所以来找刘阿婆,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跟她借这个缝纫机用一用。
第6章
山茶想了半晚上,把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基本上都想清楚了。
哪怕周平安以后会飞黄腾达,她也不稀罕给人家当后妈,这样的“好事儿”,蒋玉珍稀罕就让给她好了。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谁有钱都不如她自己有钱更踏实。
因此比起让蒋玉珍母女俩吃瘪,她眼下更要紧的事情是搞钱。
作为一个富二代,山茶从生下来就没考虑过钱的事儿,家里住的是别墅,上学学的是最烧钱的艺术和设计,名校毕业学成归来后自创品牌做起了设计师。
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十分妥帖,没让她为钱皱过一次眉头。
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穿了书,兜里穷的连一块钱都拿不出来。
山茶只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
八十年代初,经济还没有进入飞速发展的时候,但也已经有了苗头,这个时代是一个风口,只要找对了方式,猪都能趁势飞起来,对高校毕业家里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山茶来说更没有什么难度。
不过干什么都得有本钱。
原身在赵春花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些年,一颗鸡蛋都被她锁在柜子里不让人看见,手里自然没有任何积蓄,所以山茶的当务之急,就是得想办法,弄点儿钱来做启动资金。
虽说这年头创业容易,但能干的事情那么多,要找个最适合山茶的,却也没那么简单。主要是要本钱不说,而且山沟沟里没有机会,挣钱的活都在城里,她就算是想进城,都得先掏出八毛钱的车票钱来。
而要是靠自己,山茶目前唯一能迅速上手并且用得上的,就只有做衣服了。
听说山茶要用缝纫机,刘阿婆一句也没有多问,就把缝纫机借给了她,并且还仔细教了她该怎么用。
这缝纫机还是她小儿子在的时候托人从城里给她带回来的,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也就是山茶跟她借,要是别人,她肯定看也不让人看一眼。
山茶虽然从来没有摸过这种老式缝纫机,但学起来却很快,毕竟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举一反三一下,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
她把刘阿婆教她的都仔仔细细记在心里,没花多长时间,就把它完全学熟练了。
等学完了,刘阿婆才有时间问她:“茶啊,你学这个干啥啊?是不是你后娘又找你什么事儿了啊?”
山茶摇摇头,现在她不找赵春花的事儿都是好的,赵春花还想找她的事儿?
不过当着刘阿婆的面,她还是维持着原身的样子,小声说道:“阿婆,我想找点儿事儿干,挣点儿钱。”
她虽然没有告状的意思,但刘阿婆一听,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在她眼里,山茶就是个十来岁的姑娘,从赵春花嫁进蒋家,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赵春花想得个好名声,对外也不敢太过于苛待她。但是山茶实际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却是很知道的。
在家里能吃顿饱饭都得赵春花心情好,更别说给她一分钱了。
可姑娘家大了哪儿能有一点儿钱都不花的,就算是别的地方不花,那大姑娘来月事了还得花点儿钱扯点儿棉布用呢。
山茶这么一说,刘阿婆立马觉得山茶肯定是在赵春花那儿受了委屈。
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拉着山茶拍了拍,说道:“你也是真不容易,既然有赚钱的想法,阿婆支持你。以后你要用阿婆的缝纫机就尽管来,别人我不借,你用肯定没问题。”
说着又转身进屋在柜子里面翻出了个布包,从里面掏出零碎的几张毛票来。
“给,拿着,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去买。”
山茶虽然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了有刘阿婆这么个人,但这也只是她第一次跟她打交道,她没想到两个人非亲非故的,刘阿婆竟然对她这么好,原本没有什么波澜的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这个钱她肯定是不收的。
刘阿婆命不好,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参了军,两个死于战乱,好不容易小儿子活了下来还在部队里任了职有了出息,最后却在一次见义勇为的事件中丢了性命。
她年轻时没了男人,老年后又相继失去了儿子,大病一场险些没挺过来。
后来她被抢救回来,上面领导说给她重新找个住处,顺便找人帮忙照顾她。也被她拒绝了,她不想给党和国家添麻烦,就顾自带着小儿子的尸骨回了家。
她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在这个院子住了好多年。虽然有国家给的抚恤金,但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手里有抚恤金,因此刚回村那一年,她有点儿什么事儿半个村的人都跑来帮忙。后来见从她身上捞不着什么好处,渐渐也就没有人来了,只有原身没事的时候经常往她这儿跑。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两个没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处的像祖孙俩的原因。
她年纪大了,本来就没有经济来源,自己都还指着手里这点儿抚恤金过日子,山茶就是再缺钱,肯定也不能要她的。
况且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空手套白狼的从赵春花手里扣一笔钱出来了。
她把刘阿婆的手往回一推,说道:“阿婆,这钱我不要,只要你以后能让我天天来用缝纫机就行。”
刘阿婆见她执意不要,只好把钱收了回去,又问道:“你是要买布料做衣服吗?这衣服料子可不便宜,你哪儿来的钱啊?”
“不做衣服。”
她现在手里没钱,就算从赵春花手里扣出钱来了,也供不起她买多少衣服料子,而且做一件衣服时间太长了,又在村子里,卖的贵了没人要,卖的便宜了不划算,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放弃了买料子做衣服这个方式。
“不做衣服?那你要做啥?”刘阿婆更好奇了。
山茶双手在胸前画了一圈,笑眯眯的:“做内衣。”
八零年代初,内衣这个东西还完全没有在农村盛行起来,村里年纪小的跟年纪大的都不穿,大家都这样,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年轻的虽然知道露出来不妥当,但也没有什么穿内衣的概念,只随便找几块布缝起来,把胸捂在里面从外面看着不明显就行。
山茶刚来的时候,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原身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外衣就算了,里面贴身穿着的竟然只是一块布条,随便裹两圈就当内衣用了,把原本浑圆漂亮的胸裹得一马平川不说,还压得山茶格外难受。
山茶穿了两天,就难受的浑身不舒服,因此才会在想到要做什么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做内衣。
内衣需要的布料不多,只要是贴身能穿的棉布就行,需要的时间也不长,比做衣服快得多。
刘阿婆刚开始还没弄明白,山茶说的内衣是什么东西,等想明白了,她又有些不解。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做的?做出来有人要吗?”
山茶胸有成竹地说:“阿婆放心,肯定有人要。”
作为一个后世人,山茶比任何人都清楚,女性到底有多强的购买力,更别说是这种必需品了。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内衣的销量。
刘阿婆见她信誓旦旦,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既然山茶自己都决定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想好了就行,缝纫机你尽管用,有什么拿不准的,就来跟阿婆说。”
她知道赵春花和蒋玉珍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蒋卫国在家里净拉偏架,山茶要是有什么事儿,肯定都没个商量的人。
她虽然不懂山茶说的这些,但好歹能跟山茶说说话,总比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强。
山茶用力点点头,被刘阿婆说的有些感动。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山茶每天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睡饱了美容觉就起来吃饭,再挑三拣四的找找蒋玉珍的茬。
蒋玉珍连着做了好几天的饭,笨手笨脚还把手在锅沿上烫出了两个泡来,本就是一肚子的不满,还得忍受山茶的奚落,心里的火没地方发,这两天对赵春花和蒋玉川都没什么好脸。
赵春花就更难受了,自从山茶一改往日开始厉害起来了之后,她每回跟她吵架就没吵赢过,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的那牙尖嘴利的样子,次次都把她气得胸口疼。
偏偏还拿她没一点儿辙,从前她在外面说她坏话的时候,那小蹄子还总是一脸委屈,最近好了,不但不委屈,还引以为傲起来了。
她越说,山茶越来劲,在家里也变本加厉的娇气,衣服不洗院子不扫,饭都是她们做好了端上来她才起来吃。任凭赵春花在外面跟村里人怎么告状瞎说,她都无动于衷,甚至好像巴不得她把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跟村里人全都说个遍似的。
这么一来,赵春花自己反倒是先没劲了,山茶这态度,她就好像用力出了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对山茶一点儿伤害也没有,反倒是把自己累的够呛。
并且因为她这两天天天出去告山茶的状,车轱辘话来回说,连街坊邻居都听烦了,最近到她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数直线下降,她想吐槽都没人可说了。
毕竟在大家心里,山茶又不是头一天这样,说来说去,还不是赵春花惯的,听一两次还行,天天听可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赵春花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几天饭都吃不下去了。
第7章
蒋玉珍母女正在山茶的阴影下艰难熬时间的时候,山茶已经在刘阿婆家把老式缝纫机用的游刃有余了。
她花了点儿时间先用碎布头给自己做了两件内衣。
因为手头没有金属挂扣,所以她这两件内衣做的都是前扣背心式的。
胸前用拼接的方式做出弧度,下围则用布条加固了一道作为横向支撑,穿的时候像背心一样穿在身上,把前面两颗小扣子扣起来,胸就被完美的包裹在了内衣里,又贴身舒适又漂亮。
起先她说要做什么内衣的时候,刘阿婆还对此表示了担忧,觉得一个裹胸的东西实在不用这么折腾,折腾出来了肯定也不会有人要,但又不好说的太过,怕打击到了山茶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