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点点头，知道王爱红肯定是刘阿婆专门帮她找来的，见她对自己做的东西这么喜欢，心里清楚这事儿已经成了大半了。
果然，王爱红一见她点头，一改刚才拘谨的样子，上前一把就挽住了山茶的手说道：“你的手可真巧，你做的那个内衣可真好看！比我在城里百货商店看到的样子还好看。”
她常年跟爸妈在镇上，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到底比清水湾的姑娘有见识，她在镇上的时候就听人说现在女孩子都流行穿什么内衣，跟她们之前随便做的背心不一样，穿在衣服里面又舒服还有模样。
那东西供销社里没有，她还是跟着朋友一起专门去了一趟安城的百货商店，才在一个柜台里看到了它长什么样子。
那售货员把它说的天花乱坠的，说自己身上穿的就是。
还挺着胸给她们展示了一下，确实是好看，不但胸大了漂亮了，连腰都显得细了一圈，就是价格实在是不便宜，就那么两块儿布，竟然要十几块。
说是什么进口货，最便宜的也要□□块，她那时候兜里一共就装了十来块钱，还得给家里买点儿东西，在柜台前磨磨蹭蹭的看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舍得买。
回来之后心心念念了好久，却被亲妈说太贵了没必要，到现在也没买着。
结果今天刚到刘阿婆这里，就在缝纫机上看到了山茶做的那个，立马就被吸引了目光。
那做工手艺可真是没的说，虽然料子像是普通棉布做的，可样子实在是做得好，比她在城里百货商店看到的进口货也不差什么。
她起初还以为是刘阿婆做的，这会儿才知道竟然是出自山茶的手。
王爱红心里又喜欢又吃惊，不都说山茶在家里又懒又娇气，什么都不干吗？怎么缝纫机用的这么好？这么好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她怎么开口让山茶帮她也做两件，只要价钱比百货商店便宜，让她多给点儿钱她也愿意！
可是她跟山茶非亲非故的，以前都没打过交道，她这贸然开口，山茶能同意吗？
王爱红满眼喜欢，山茶哪儿能看不出来，看她想要又不好意思说，她先开口说道：“这件是我随便做的，新的，没穿过。我看咱们两个身形差不多，你要是喜欢，就拿去试试吧，能穿的话，就送你了。”
她身上的和这件确实都是山茶随便做的，毕竟她手里没有好布料，用的都是些碎棉布，穿着虽然舒服，但样子距离山茶心里的标准，实际上还差得远。
她本来想留着自己穿的，见王爱红喜欢，就想拿它做个顺水人情，反正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不亏。
可王爱红心里就不这么想了。
这内衣山茶觉得不值钱，可在她眼里却是个稀罕货，虽然是手工的，但架不住山茶手艺好啊。
这要是放在百货商店的柜台里，还不随便买八、九上十块，山茶竟然如此大方，竟然就打算这么送给她了！
王爱红头一次跟山茶说话，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这么大方的人，心里对她大为改观的同时，连连摆手。
“不行，这我可不能白要你的，不过你手艺太好了，我确实很喜欢。这样吧，我先试试，要是能穿，我出点儿钱买下来。”
第9章
不等山茶拒绝，王爱红就先拿着东西去刘阿婆屋里试了一下，出来更是喜欢的不行，眉眼上翘，抿着嘴角羞怯地问：“怎么样？合适吗？”
她跟山茶身材确实差不多，山茶穿着合适，她穿着也合适。
虽然裹在衣服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自己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的的确确不一样了。
山茶嘴甜的夸道：“合适，你穿着比我还合适。”
这话让王爱红心里很受用，她以为这个是山茶给自己做的，现在却穿在了她的身上，怕山茶不高兴，赶紧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废了这么多心思，我肯定不能白要你的，要不我给你五块钱买下来，你看怎么样？”
她说完心里也有点儿忐忑，毕竟这东西放在城里百货商店，最少可都得八、九块，不过她现在身上一共就只有五块钱，所以才叫了五块的价。
见山茶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立马就担心是不是自己出的太少了，正打算再加点儿价，就听山茶说道：“五块太多了，这料子也不是顶好的，就收你三块钱吧。”
她那些碎布加起来也就不到一块钱的本钱，算起来她还赚了两块。
王爱红却高兴的不行，愣了一下，又立马反应过来，抱着山茶的胳膊说道：“你咋这么好。”
这年纪的姑娘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喜不喜欢一个人都简单，王爱红今天算是正儿八经头一回跟山茶打交道，却发现她跟村里人传言的一点儿都不一样，长得好看不说，还能干大方。
早知道她人其实这么好，她早就应该跟她一起玩儿的，果然村里八婆的话都不能信。
她高高兴兴的掏出三块钱来塞给山茶，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山茶，我能再麻烦你件事儿吗？”
山茶应道：“你说。”
“我还想要件换洗的，能再麻烦你帮我做两件吗？”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样式了，又心心念念的想要了这么久，要不也不会厚着脸皮要买山茶给自己做的东西。
山茶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没问题，就是我这边没有什么好料子了。”
王爱红一听，拍手道：“这个交给我，后天镇上刚好有集，你要是有空，咱们一起去逛逛，你要什么料子我来买，到时候你做好了，我给你手工钱也行。”
她对山茶的手艺有信心，山茶要的又这么便宜，跟百货商店一样的质量，样子更好看不说，价格还便宜那么多，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到时候山茶做好了，她还想带去给她小姐妹炫耀一下呢。
王爱红现在俨然已经把山茶当成了好姐妹，跟她约好了一起去镇上后，还跑回家里拿了一包点心送给她，相见恨晚的拉着山茶说了半天的话，才总算是回了自己家。
王爱红一走，刘阿婆就上前说道：“你看你早这样多好。”
整个清水湾就她知道山茶是个好姑娘，现在眼瞅着她交上朋友了，刘阿婆心里也实在是为她高兴。
山茶冲她笑的甜：“谢谢阿婆。”
要不是刘阿婆，她这第一单也不会这么顺利。
刘阿婆笑眯眯的：“跟阿婆客气啥，还是你的东西好。爱红也是个好姑娘，你俩以后常来往着，还能互相说说话。”
山茶也是这么想的，王爱红是个仗义姑娘，值得深交。
第一件内衣顺利卖出去，山茶对自己的手艺更加有了信心，这活她不打算长干，毕竟她给自己的定位可不是一个裁缝，不过眼下刚开始，能挣一点是一点，总算是跟蒋玉珍娘俩斗智斗勇之余也有个事干。
眼看天快黑了，山茶也不跟刘阿婆多说，把王爱红给她的点心留了一半给刘阿婆，拿着剩下的那一半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家里没人，山茶也懒得管那一家四口去哪儿了，掏出钥匙来开了西屋的门，把点心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就拿了东西去灶房打水洗漱去了。
她来这儿也有好几天了，最不习惯的就是没地方洗澡，蒋家院子没有水井，就灶房里放着两口大缸，用完了还得去外面自己挑。
以前这活都是山茶的，现在则全都落在了赵春花头上。
山茶爱干净，就算不能洗澡，每天晚上也必须得弄一大盆水擦洗一下，一缸水用不了两天就没了。
她进灶房看两个水缸都剩的不多，干脆全部都舀到脸盆里端到自己屋里去了。
她在屋里正擦洗着，外面赵春花领着蒋玉珍和蒋玉川一起回来了。
她们刚去了陈媒婆那里，想让她帮忙给山茶找个婆家，物色了好几个，什么死了婆娘的，穷的叮当响娶不到婆娘的，总之就是条件越差越好，等蒋玉珍前脚跟周平安结了婚，她好后脚就把山茶嫁出去。
几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半下午，说的口干舌燥，水都没时间喝一口。
赵春花渴的不行，刚进院子就赶紧去了灶房，拎起水瓢就在缸里舀了一下，结果缸里空空如也，她前天早上才挑的两大缸水，如今连一口也没有了。
赵春花顿时心头火起，不用想也知道让谁给用完了，冲出院子就对着西屋骂了起来。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地主小姐吗？一天到晚的装模作样，早也洗，晚也洗，作的哪门子的精怪！老娘想喝口水都没有，你个小贱蹄子是诚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从来都是她欺负山茶，这几天却全都反过来了，天天让山茶把她气的睡不着觉，她忍了这么些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山茶刚好洗漱完毕，听她骂的起劲，就包起头发拿着点心边吃边出了门，想看赵春花当场表演泼妇骂街。
结果蒋玉珍一看见她出去了，就赶紧一把把赵春花拉住，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妈你快别说了，一点儿水用了就用了，明天再去挑就行了，要是把山茶惹火了，咱们忍了这么些天，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现在天大地大，她跟周平安的亲事最大，在这节骨眼儿上，山茶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她俩也只能忍着。
赵春花呜呜了两声，气得胸口疼，却拿山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蒋玉珍拉着赵春花正要进屋，蒋玉川却不知道怎么看见了山茶手里的点心，大声喊了起来。
“妈——山茶把我的点心偷吃了——”
赵春花抬头一看，果然见山茶手里拿着一包点心，跟她锁在屋子里的一模一样，那还是她回娘家的时候拿回来的，不想给山茶吃，就锁在了自己屋子里，昨天被蒋玉川缠着才拆开给他分了两块儿，剩下的都锁在柜子里，现在却出现在了山茶手上，肯定是她偷出来的！
蒋玉川自从上次被山茶吓到了之后，这几天都躲着她不敢惹她，这会儿以为山茶偷吃他的东西，看亲妈和姐姐都在跟前，胆子也肥了，冲到山茶面前就想抢，结果却被山茶抵着脑袋推了个趔趄。
干脆往地上一躺，又哭又叫。
“妈——你快给我抢回来——那是我的东西！”
“蒋山茶！你偷家里的东西！你还敢推川子！”赵春花气急败坏。
山茶哼道：“他要是再敢来抢，我不但敢推他，我还敢打他，你让他来试试看。”
蒋玉川一听，蹬着腿哭的更厉害了。
这边正闹着，院门又被推开，却是蒋卫国带着一堆人回来了，本来一行人是打算到家里来商量一下翻地的事情，结果进门就看到蒋玉川躺在地上又哭又闹，大队长王有德还差点儿被他蹬腿绊了一跤，脸瞬间拉了下来问道：“老蒋，你们家这是干啥呢？”
蒋卫国黑着脸，把蒋玉川一把从地上拽起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你闹什么呢！”
赵春花见儿子被打，跳出来指着山茶大骂：“你闺女偷家里东西，你不打她，你打川子！蒋卫国你是个人吗！”
蒋卫国看向山茶：“到底怎么回事？”
赵春花不等山茶说话，当着王有德的面赶紧告起了山茶的状。
“我前两天从娘家带了包点心回来，本来放在家里的，被山茶偷偷拿出来吃了。”
王有德听她咋咋呼呼的，结果搞了半天就为一包点心，忍不住说：“一包点心而已，吃了就吃了吧。”
山茶再不是赵春花亲生的，那也是蒋卫国的闺女，就吃了包点心，搞得跟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蒋卫国也觉得赵春花这举动丢人，赵春花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振振有词：“队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现在一包点心不管，以后还不得偷家里的钱啊！再说了，我这点心可是城里买回来的，一包得一块多钱呢，可不便宜！”
王有德：……这都哪跟哪儿啊，就一包点心，再值钱不也就是一包点心嘛，至于吗？
他心里这么想，当着赵春花却不好说，只得脸色复杂的看了蒋卫国一眼：“你赶紧把家事弄好。”
这么多人站在这儿看他们一家为了包点心争来争去，不够丢人的。
蒋卫国闻言又看向山茶，问道：“你拿家里的点心了？”
山茶当着蒋玉川的面，吃得津津有味，馋的他口水直流：“没有。”
家里这么多外人，蒋卫国本来也嫌丢人不想追究，可一听山茶居然还不承认，立马又来了脾气。
“那你哪儿来的点心？”
赵春花：“家里偷的呗。”
别人不知道，她是最清楚的，山茶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买是不可能买的，不是从家里拿的，难道还是天上掉的吗？
她确定山茶肯定是拿的家里的东西，幸灾乐祸的想趁大家都在好弄得山茶下不来台，以报她这两天的挑水之仇。
却见山茶神色不慌不忙，把点心放到一边，拍了拍手说道：“这点心也没写名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要不是你的怎么办？”
赵春花嘴比脑子还快，脱口而出：“它要不是我的，我赔十倍给你。”
她这话一出，山茶脸上突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把一旁站着看热闹的蒋玉珍弄得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这可是你说的。”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顺便让大家帮我做个见证，免得有人抵赖。”
第10章
蒋玉珍已经觉出不对了，赵春花却还没反应过来。
她知道山茶兜里没钱，也知道她在清水湾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包点心来，就算是打赌，她也赢定了，根本一点儿都没把山茶这话放在心上。
拉着蒋玉川就进了屋，还顺便把门大开着，让院子里围着的人都进来看。
“你们可瞧好了啊，可别说我冤枉她。”
她边说着边要打开柜子，拉了一下却没拉开，低头一看，她柜子上的锁锁的好好的，钥匙却还在她腰上挂着呢。
赵春花心里咯噔一声，琢磨出了点儿不对来。
锁没坏，钥匙也在，山茶是怎么把东西拿出来的？
她心里忐忑起来，偏偏蒋玉川是个没眼色的，等着想让山茶丢脸，见他妈半天不掏钥匙，急的自己上前去一把把钥匙拽了下来，不等赵春花阻止，他就已经手快的把箱子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