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转身回头,伸出手一挡便抓住了那个向他腰间玉玺偷袭的手。
于此同时萧白控制着的茶盏也在同一时间砸到萧玠的胳膊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泼了他一胳膊。
萧玠:“!!”
他抬头看向祁璟,平时笑嘻嘻的脸上满是惊恐。
祁璟皱着眉头看向那杯泼过来的茶水,还有泡过的茶叶粘在了萧玠朱红的官袍衣袖上。
他扭头看向萧白的方向,萧白还维持着担心的表情掐诀施法。
空气一时有些不正常的静谧,萧白看着他们两个,祁璟看着萧白,萧玠看着祁璟。三个人之间有股诡异的气氛流转开来。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萧玠哆嗦着转过头看向祁璟盯着的那片空气,“有,有,有鬼!”
祁璟嫌弃的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冷声道:“闭嘴!”
萧白一时有些尴尬,她刚刚只顾的救祁璟了,却没有想到会暴露自己,并且看祁璟的身手完全不需要她担心。
“我好像暴露了。”
“无事,早晚要知道。”
这一幕落在萧玠的眼中又是极为震撼的一幕,莫明的他想起前两天秋祭的时候祁璟似乎也是这样对着空气说话。
萧玠咽了咽口水,挪着步子躲到祁璟的身后,他抬手指着萧白的方向,“就是它在秋祭那天帮你造的七彩霞光?它就是你腰间的玉玺?”
有时候,人太过于聪明了也不成。
就比如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萧玠猜中了,这幸亏是祁璟,如果换一个君王指不定就把他杀人灭口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萧玠此时的三观正在宕机重置。
不过他接受能力强,等到慌乱的心神安静平复下来就不再害怕了。
“啧啧,原本以为只是民间话本子里会有这种奇异精怪之事,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亲眼目睹这种奇事。”他之前的灵光一闪只不过也是胡乱一猜,没想到误打误撞让他发现了祁璟的秘密。
萧玠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那块空气,好奇心起来还大着胆子走向前去想要瞧个清楚,结果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已经走到祁璟身边的萧白,像看个大傻子似的看着独自在那里对着一堆空气研究的津津有味的萧玠。
研究半天没有任何发现的大·萧玠·傻子转身回到祁璟的旁边,他的眼睛貌似不经意的瞥了眼玉玺的方向,“说来,我们大周的玉玺似乎有一阵子没见你用了?”
祁璟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萧白听见他提起大周的玉玺,缩缩脖子,心里发虚。哪里还有大周的玉玺,早就被她吃掉了,不仅大周的玉玺,连带着之前赵国的一起吃了。
一个大米饭的口感,一个是艾草味的青团。
萧玠这人太过于聪明了,智多近妖,也不知道他究竟猜到了多少。
“我倒也没有其它的想法,就看在我们两个一起读过书的情谊,你就把这个玉玺借给我研究几天,我研究完了就立马还给你。”
“!!”还研究,当她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吗?
萧白听见他这话很生气,左右都已经被发现了,她索性就不再隐藏,起身拿起另一个茶杯就往萧玠的身上扔去。
萧玠躲闪不及时,又被泼了一身的茶叶水。
现在的萧玠袖子上是茶叶水,胸前的衣襟上也是茶叶水,还有顽强的茶叶粘在上面,好不狼狈,不过他自己倒是不太在意。
萧玠的父亲就是前左相,到了他这里也可以说是子承父业了。这人虽生于簪缨富贵之家,素日里最喜欢装作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骗人,可皮下却是没有正行,一肚子的坏水。
他瞅准机会,不死心的发出第二次偷袭,目标还是那个装有玉玺的荷包。
萧白都要被他的无耻程度震惊了,看着好好的一个佳公子,没想到是个没脸没皮的。
尽管萧玠出其不意,可他毕竟还是一个书生,于祁璟这种会功夫的简直就不是在一个等级上。祁璟这次抓住他却没有轻易的放开,脚下用力,直接将萧玠绊倒在地上,手上还在用力拧着他的胳膊。
萧玠哀嚎出声,世家公子的滤镜碎了一地,幸亏这殿内没有其他人,要不堂堂左相的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知道,也不知他以后还装不装的下去。
“祁璟!你放手,我不过就想看看那玉玺你就如此待我,难道你忘记当年你在仲父茶水里放蚂蚁是谁帮你打的掩护了吗?你难道忘记——啊——疼疼疼!!”
萧玠背对着祁璟,半跪在地上,一声惨叫过后,急忙求饶,“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快放开我,我明日还要帮你看折子呢!”
祁璟黑着脸把他往前一推,算是放过他。
萧玠转过身揉着快要断掉的胳膊,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祁璟,“你可真狠心,我们这交情,别说我借过来看看,就是送给我也送得。”
“你倒好,活像是护着媳妇一样,看一眼都不让。”
萧白从里间的桌案上拿来了纸笔,平日她和祁璟说话用不上这些,可萧玠听不见。她虽没办法触摸活物,可像纸笔这些死物却是可以拿的。
此时她在桌上摊平了宣纸,拿起笔写下了第一句话【活该!】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鬼脸。萧白第一次用毛笔写字,还不太熟练,不过好歹可以看的清楚。
凑过去看的萧玠:“!!”
他转了一圈,想要从正面看的清楚,却被祁璟横在中间挡住了去路,前路被堵他满脸的义愤填膺,“它这个样子对你的好友,你就不管管?”
祁璟侧过头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萧白,嘴角微勾,头也不抬的觑了萧玠一眼,“午膳时间到了,左相也该回去了。”
萧玠看着祁璟笑,简直就震惊了,哪怕那笑意着实很不明显。
他呆呆的点头,“好的。”
及至出了清徽殿的大门,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回过头看向殿内,祁璟似乎在低着头与谁说着什么,那神色,是他自仲父死后就已经许久都未见过的轻松惬意。
若这玉玺化作的是个女子,那祁璟他……
萧玠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嗤笑着喃喃却没有说出任何声音,一回过头看向外面守门的小太监就又恢复一脸得体的笑意,抬步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他两日没有回相府,恐怕家中夫人都要等的着急了。
清徽殿。
萧白收好纸笔,回头看见祁璟正盯着她瞧,“怎么了?”
“左相那人,你不必太过于理会他。”
“左相不拘小节,也不曾要做法收了我,人还挺好的。”萧白道看着他:“只是,没有想到,你和左相的关系这么好。”
听到萧白说与萧玠的关系好,祁璟冷哼一声,扭过头看向门外的方向,“寡人与他关系不好。”
萧白不信,他们之间的说话方式可不像简单的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不过她也不点破,笑嘻嘻的说知道了。
午膳摆上了桌子,萧白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翻看起刚刚祁璟从上书房带来的《考工记》,这本书都要被他翻出花来了。祁璟这个人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君王他是再称职不过的。若是换做她,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能做到不荒废祖宗基业就已经很难了。
但祁璟,他有宏伟的报负,有梦想的人都了不起,并且他还兢兢业业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享受的机会。永远不是在处理朝政,就是在处理朝政的路上。萧白对这样的人心存敬佩与感激,悠久的历史的长河里,这样的人都应该受到后世的敬仰。
祁璟刚刚坐下,赵公公就急急忙忙的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说完以后就候在祁璟的旁边,那神色是萧白从未见过的严肃。
果然在赵公公说完以后,他的神色就几经变化,最后黑沉着脸色站起来,缓缓地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萧白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四周的空气都仿佛随着他的脸色也变的黑沉粘稠起来。
祁璟午膳没有吃成,带着随从去了出事的郁松院,萧白也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摆好的饭食,还一口都没有动过。
刚刚靠近郁松院,就见宫女太监忙作一团,来来往往,看见祁璟过来才跪倒了一大片。
郁松院的主屋大敞开了门,萧白刚刚走到门口就闻见一股浓厚的药味从屋里飘散出来。
祁璟停在门口,看着跪在地上的周麽麽问道:“太后现在如何?”
第31章 寡人马上回来
郁松院里出了大事情, 当朝的苏太后一尺白绫悬在房梁上自缢了。
索性被院里的宫女及时发现救了下来,这才没有酿成悲剧。几乎就在太医院的太医赶到的一瞬间,这个消息立即就席卷了整个皇宫, 所有人都知道,苏太后她自缢了。
不过究竟是为何,说法很多, 光版本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被编出了不下三个。有说是因为为情所伤的,毕竟今日是仲父鲁怀荆的忌日,而这就不得不说到苏太后与仲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当然, 似有若无的, 还有其他人会提及之前那个传言。
小九是郁松院的宫女,就是她及时发现并救下了苏太后。此刻她跪在地上, 颤颤巍巍回答她是如何发现并将苏太后救下的。
还好她虽然一直在发抖可思路口齿还算清晰, “奴婢是来点香的, 娘娘每日都有午睡前换安神香的习惯,可这次房间的门被关着, 奴婢敲门也不见回应, 这才大胆的把门撞开,就, 就看见——”
小九深呼一口气继续道:“就看见太后娘娘挂在房梁上, 凳子已经被踢倒了。”
祁璟垂着眸, 静静的听着她说完整个过程。他的手指慢慢的抚摸过装有玉玺的荷包,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一开始思考问题就喜欢作这个动作。
他转过头看向赵公公, 吩咐道:“去问问张院首怎么说?”
原本来的太医不是张院首, 他是祁璟听见郁松院发生事情的时候让人从太医院请过来的。
赵大伴急忙进入到里面的卧房询问。
萧白看着外面她也帮不上忙, 也跟着赵公公一起进入到了里间, 祁璟看见她进去了倒也没有说什么阻止她。
卧室里光线昏暗,大中午的,门窗都紧闭,两个宫女站在雕花的木床前静静的候着,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腕从厚厚的床帐里伸出来。
萧白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床可真大,以后如果她将元丹修复完全也要做一个这样大的床,横着,竖着,斜着,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第二个想法是这伸出来的手可真好看,想必人也十分好看。她在外面听到这人是祁璟的亲生母亲,还以为进来会看见一个妇人,毕竟她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可没曾想就单看手,说里面躺着的是个二八少女也会有人相信吧。
十指不沾阳春水,红蔻轻染灼素手。
这是大周的苏太后,萧白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这必定是个年轻时可以轻易搅动风云的女子。
张院首她之前天天见也熟悉,此时他正气定神闲的在水盆里净手,面上倒是不见任何的慌乱。
赵公公走到近前低声询问,萧白站在一旁听的清楚。
“没什么大事,幸亏人救的及时,应该是刚刚踢了凳子就被发现了,不过还是伤了声音,等太后醒来可能要几日都不能正常说话。”
赵公公得了信去找祁璟回复,萧白偷偷的向着床帐里看去,可是床帐厚实,她什么都看不清。
祁璟自始自终都没有进去看苏太后一眼,萧白没有出来他就干坐着喝茶,等她一出来,便起身离开了郁松院,随手还带走了依然跪着的宫女小九。
宫女小九被带回清徽宫后就留在这儿里,做起了打扫清徽殿后院的工作。萧白闲着无事可做的时候就逛遍了清徽宫的各个角落,现在她的法力有些许提高,倒不再只拘于只能在清徽殿内活动。
而在她体内那颗圆溜溜的元丹也有近鹌鹑蛋的大小了,只要继续这样修炼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够真正的修成正果了。
这日,萧白还像着往常一样在清徽宫的各个角落闲逛的时候,遇见了打扫后院的宫女小九。小九十天前刚被祁璟带回来,萧白还认识她,再加上她那日的镇定表现不让人记得都难。
小九估计是刚刚打扫完院落,这后院里有不少的花草树木,夏日的时候看着清爽还可以遮阳,可到了秋天落叶的时候那简直就是负责打扫人的噩梦。往往前一刻刚刚清理干净,一阵吹过就又要重新开始打扫。
所以这样的工作一般都是留给那些没有背景,不懂得讨好或者新来乍到的宫人。
现在小九就是,她刚刚把满地的落叶打扫干净,回过头来之前打扫的地方就又落了一层,她又折回去从新开始。
在一棵香樟树的后面偷偷摸摸的冒出来一棵脑袋,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了,才悄悄的的走向小九。
萧白认识这个偷偷摸摸的小太监,之前在清徽殿门口值班,好像是叫来喜。
来喜慢慢的走到小九的背后,憋着坏笑拍了一下她左边的肩膀,又一瞬间闪到小九的右边去。小九果然扭头看向左边,没有人,等到在右边看见是一脸坏笑的来喜时,拿起手中的扫把就向他砸了过去。
“王二狗,你能耐了是不是!”
一旁看戏的萧白没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来喜公公这名字太让人想不到了。进了宫的宫女太监一般是不能用自己原来的名字的,一则是不雅,二来就像今天这样,喊一句‘王二狗’能有一群答应的。
赖名好养活,能来宫里做太监的,一般家里都穷。
两人嬉闹开来,萧白却突然想起这个叫王二狗的虽然常见,可认识一个叫小九宫女的王二狗可能也就这一个。那天她与祁璟一起去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两个人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祭拜母亲的,好像就是叫王二狗和小九。
她也是在那件事之后才知道,宫里是不能随便祭拜烧纸钱的,如果被人发现了轻则被罚入辛者司,做最苦最累的活,重则惹了主子不快直接就被拉去杖毙了。
所以那日她非要去看看的时候祁璟才会阻止她,因为他早就知道烧纸气味的来源是什么。哪怕跟着她一起过去了,也是远远的站在阴影里,不想惊扰正在祭拜母亲的小九。
院子里的二人还在闹,来喜提议给清徽宫掌事的麽麽送些银钱,来帮小九换一份轻松点的活,但被小九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