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了看唐昭问到:
“你怎么这么安静?”
唐昭挑眉:“我话很多?”
“不是。”周到忙否认,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说到,“你,与平常不大一样。”
唐昭低声笑了一阵:“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
笑够了,她声音变得懒散起来,“大概是物伤其类吧。”
周到怔了一瞬,又扭头去看她,但碍于是视线有限看不见她的神色。
“你之前不是说救不活的人带着也是个累赘,早就不该带着他了吗?”
唐昭毫不避讳地点头:“是啊,换做我早把人扔下了。
只是这和我觉得物伤其类并不冲突。”
说到这,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周到耳边说,“说不准有一天,你和我都会是吴山。”
话说到这份上了,周到明白了。
想起吴山将会尸骨无存的惨状,他打了个寒颤。
放在自己身上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下场。
这时背上唐昭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了:“求生是人的本能,所以我会有如此矛盾的心理,这并不足为奇。”
一边可以漠视人命,一边又会为别人的死亡产生心理的不适感。
这一点很正常,唐昭对此非常坦诚。
那,如果他是吴山,唐昭会怎么做?
周到心想,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非常聪明没有问道。
可唐昭仿佛是听见了他心里的话,笑着说:“你放心,我对待同伴可不一样。看在你刚才拼了命的救我,若是你出什么事了,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丢弃你的。”
同伴?
“我现在是你同伴了?”
周到试探问到。
唐昭虽然身体累,但精神很好,听到这小心翼翼地问话,忽然来了兴致逗弄起人来:“怎么,不想当我同伴,还想更进一步?啧,可惜你这样的,不符合我胃口。”
周到蓦地睁大眼睛,眼里泛着惊悚,脖子上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半响,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姑娘家,怎能随随便便说这些话?”
见他反应这么大,唐昭在他背上畅快地直笑。
“行了,别笑了。”
周到听见那话时没脸红,现在却因她的笑红了耳廓。
“你说你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怎么我随便说说你反应这么大?”
“就你劈狼,剥耗子皮的狠劲儿,你说那话。我瘆得慌。”
是真的瘆得慌,就怕那天她把他当那些东西一样给抽筋剥皮了。
说到这,周到突然响起了她杀狼的法子不由得问道:“对了,你敲刀的时候,狼的反应会不会过度了?真有那么怕?”
唐昭止住笑意,给他科普道:“当然,狼这种动物非常聪明,常成群出现。一般情况下它们其实是害怕人类的,遇上人类更会主动避开,不会轻易招惹。
除非遇上极端情况,就比如我们这次遇上的。
但如果真的遇上了,记住千万不要慌乱急着逃跑。
另外,对于动物来说你往后退,意味着你要攻击它,所以它会抢先攻击你,记着千万不要乱跑乱跳。
而你只要记住以下几点就有生还的可能。
第一,狼害怕火,你可以火驱赶它。
第二,狼不会爬树,你可以爬上树躲避攻击,等狼走了就没事了。
第三,狼害怕非常响的声音,如果遇上闪电更是会一个个瑟瑟发抖。所以,制造响声,也能驱赶它。
最后如果以上方法都不没用,它摆明了视你为盘中餐一定要攻击你,记住要杀他,就必须对准他的腹部和头攻击。
这是它的弱点,你有可能会赢。”
周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一门学问啊?”
“当然,在丛林里想要活着,这里头的学问多着呢。”
“长见识了。”
周到点点头说道,若有所思。
唐昭见状也多说什么。
如之前所说,看在周到在之前拼命救她,唐昭勉强接受他成为同伴,真遇到什么事了,能救她当然会竭力相救。
不过往深了就不好说了。
唐昭自己曾经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所以选同伴这点会非常谨慎。
穿越前与她往来那些原始森林的伙伴都是自己打算组建团队后慢慢选定的,一合作就是好几年,这期间从来没往里添过人。
所以对周到唐昭本能会保持着些戒心。
两人各有思量,其后便没怎么说话了。
丛林里不见天日路途也昏暗不少,前面的冯虎走着心里也没底。
但偶尔蹿入耳朵里的野兽嚎叫,让他又不得不加快步子,想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这一路走得急,也走得远。
不用自己双腿走路本就累了的唐昭,在周到背上渐渐来了瞌睡,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后,便放心地闭眼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周到正要把她从背上放下,唐昭睁眼打了个哈切自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周到转头看她:“醒了?”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天边的晚霞红得像是被烧过一样。
唐昭伸了个懒腰,点点头。
睡了一觉她体力恢复了不少,只是衣服上一层的血半干不干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除了衣服,她头发上也有,这么一站,即使隔了断距离也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随后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条河沟,眉头一松:“一身的血,我过去洗洗。”
闻言周到懵了,但还是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唐昭,半响他深吸一口气问到:“你说你要干什么?”
唐昭回头看他:“去洗澡。”
这话说得更露骨了,周到当场就恨不得捂她的嘴:“你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
唐昭好笑地看着他,“这一声的味儿,壳可不太妙,不洗干净之前就白跑了。”
“可,可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女子,怎么能,洗澡?”
周到一脸的纠结。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名节看得极重这点唐昭,之前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都尽量低调行事了。
可现在这样,她实在是需要好好洗洗了。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唐昭指了指河滩上生长的一丛灌木丛说:“那里有东西挡着,没事。”
说完,她又添了一句,“放心,我穿着衣服洗,洗掉血迹我就上啦。”
这边周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安静的青竹蓦地开口说:“我陪唐姑娘一起去。”
顿了顿她轻声说,“我也想洗一洗。”
青竹的身上也沾了血,且自入了万木林中每天摸爬滚打地她还未洗过澡。
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生活下去便没怎么注意,现在反应过来了,顿时觉得浑身又脏又难受。
青竹红了脸。
他们这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其他人多少都听进了耳朵里。
守礼的男子已经自觉背过身去,而那些心思不干净的,目光则一直在唐昭和青竹身上飘。
正在这时,朝玲突然也走了过来:“我与你们一道,若是谁不长眼敢动歪心思我挖了他的眼睛。”
朝玲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即使如此,便也加一个我吧。”
这一次开口的居然会是宴姮,她的出现着实令人意外。
她这样的女子一看应是更加注重女子名节的,毕竟是高门大户出声。
众人正想着,宴顾眼风扫了众人一眼,眯眼笑着说:“阿姮去吧,兄长替你看着,谁若是敢过去,我砍了他的腿。”
面上虽是笑着,但话里的凉意令人打了个寒颤。
宴姮依旧是那副温柔娴静的模样:“多谢兄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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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行四人勉强算结伴一道去了河边。
但走到河边后,唐昭反而没急着先下水,她先在周遭找了些干柴要把火升了起来,等会儿上岸后浑身湿透了也好烘烤一下,免得冻了生病。
一旁的三女见状也忙帮忙,宴姮没做过这些粗话,便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里扔柴。
须臾火升起来了,但需要有人守。
宴姮端坐在一旁没动,抬眼看向三人,脸上挂着客气得体的笑说道:“我先看着火,你们去吧。”
朝玲听她的话后,什么也没说扭头走到河边,开始脱下外衣,然后一跃跳进了河里。
唐昭衣服上都是血,索性全都没脱了,只把身上背的布包取下后,直接跳进河里了,等水先把多余的血渍灰土冲刷干净了再说。
青竹则不如二人洒脱,还有些拘谨。四下看了看,最后才抿紧唇脱了衣衫小心紧张地走进河里。
三人中,唐昭浑身上下是最脏的,猩红色的血黏上了灰土,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除此之外,头发上的狼血也早干巴了,一缕一缕地打了结,想理一理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一入水后,她周边的水面就变得浑浊,暗红的血色,飘散开来。
唐昭解开了头发,猛得扎进水里,在水里搓洗起了头发。
很快,连带着衣服上的脏污血渍被河水一冲刷就少了大半。过后,她在水里脱下衣服提在手里,只留了贴身衣物,从水里冒出头来。
落日余晖洒在河面上,泛着金灿灿的光,
波光粼粼美得令人心醉。
唐昭用手将垂在眼前的头发通通向后拨去,抹掉了脸上的水珠,看清了眼前的美景。
她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开了。
果然,大自然的美景总是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唐昭每每进入丛林里,都能得到金钱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满足。
所以她才会痴迷于此道。
不过可惜了,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通通都要便宜了那对渣爹妈了。
生而不养,还要得到她的遗产,真是日了狗了。
一想起这件事,唐昭脸上的笑顷刻间消散,眉眼间也添了几分阴霾。
如此想着,唐昭顿时觉得无趣,她从河中央往岸边游去,上了岸。
在岸边,她又把包里的竹筒拿出来灌满了水才回去。
“唐姑娘?”
宴姮看她模样,愣了一下,表情诧异。
唐昭挑眉,垂眼看了眼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目光一转又看向宴姮,面色如常道说:“宴姑娘去洗吧,这里我守着。”
宴姮的诧异只在一瞬,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笑了笑,她轻轻颔首:“那这里便交于唐姑娘了。”
说罢,她起身走向了河边。
唐昭把衣服的水拧干,找了三个木棍暂时撑起了一个衣架,把衣服晾在上面后,便盘腿坐下了。
河边的温度并不高,唐昭身上湿哒哒的,加上只穿了贴身的,风一吹更冷了。
她又往火边凑了凑,搓着手,带来了些暖意。
幸好这个时代的衣服层层叠叠的,她这身衣服除了外衣,都是薄。
不多时,里衣和裤子就烤干了,她连忙穿上。干净透着暖意的衣服一穿上,一下子驱走了寒意。
剩余的衣服则继续烤着。
这边整理干净了,她又开始清理起了布包里的东西。幸好当初做这个布包时她做了一个搭扣,所以即使一番折腾,里面的东西都没掉,就是都沾了血。
唐昭翻了翻,翻出了些伤药来。
拿着草药,唐昭把竹筒里的水倒在上面,洗干净后,揉碎了敷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伤都不是什么大伤,她并没有被狼咬,只是最先开始的逃跑和躲避时,剐蹭了些。
有的地方破了皮,还有几块淤青都不严重。
主要是之前身上太脏了,加上又去水里游了一圈,她担心会发生细菌感染,像那吴山一样。
毒蜈蚣咬了没死,死在了自己挤毒时划的伤口。
说起来,那羊头几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步吴山的后尘。
唐昭想着,但转眼看着手里的草药,她又想叹气了。
曾经她进丛林之前,每次都会先花上半年的时间做准备工作。
备上的工具,都会是紧着当年最先进的来,连各种药类就要备上好几种,消炎抗毒,抗感染的更是必不可少。
如今通通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就地取材现做,再狼狈些,都要成原始人了。
还有身体体能方面的,杀一只狼都能让她脱力,太废了,她必须要抓紧了。
一算起这些,唐昭就头疼,她看了一旁,之前从岸边捡回来的快散架了的草鞋,更觉得心梗。
鞋子不行了,又要做鞋了。
葛根藤,不好找啊。
想起这个,唐昭忽然有些可惜,那两只狼的狼皮要是能割下来,起码能做两双皮靴。
正想着,身边轻轻坐下了一个人。
唐昭转头看去,正是青竹。
青竹身上穿着的是湿哒哒的衣服,靠在火边冷得瑟瑟发抖。
“身上有没有受伤?”
青竹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即抚了抚腿轻声道:“不碍事。”
就是受伤了。
唐昭从包里找出了药草给她:“洗干净了,揉烂敷在伤口。”
青竹垂眸看着还沾着血迹的药,抿了抿唇,抬眸接过笑着致谢:“多谢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