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街72号地下室。
这里显然已经弃置了很久,楼梯通道间是喷漆画和划痕,他一进去就被剥落的墙皮砸了半边肩膀。铁门锈得很厉害,进到楼梯道就能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霉味,杰森得小心翼翼地开那铁门才不至于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把它整扇门拽下来。
地下室的天花板很低,导致如果有什么突然袭击的话闪躲的空间会显得有些局促。他得稍稍弯着腰才能把自己塞进去。蚊蝇的声音刺耳而令人厌烦,通常这种声音都不会伴随着什么好事情。他扶着墙的时候,露出无指手套的手指遭到了微微的阻力,细小的线悄声无息地断裂,那个触感是蜘蛛丝。这种潮湿的地下室生再多蜘蛛他也不会奇怪。
一进到里面,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瞬间充斥了他的鼻翼。
那味道他很熟悉。
杰森捂住鼻子,打开手电筒。
突然刺眼的光线让他眼睛眯起,等到适应了亮度之后,他睁开眼。
眼前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褐色头发,男性,体格中等,他几乎一半的皮肤都被蚊蝇占据,大片的皮肤已经腐烂。而在他靠近锁骨的那块皮肤上,有一个残缺的、暗红色的蜘蛛印记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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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怕这一章被屏蔽qaq
我看小说从来都是跳剧情,因为感觉好麻烦,不想动脑。于是造成了,自己根本不会写剧情。
泣。
第69章 水族馆
是提姆打来的电话。
薇尔当时正在看阿希娜推荐给她的电影, 她在正常世界的阅历尚浅,因此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能给她带来惊喜,最近她是偏爱纪录片的, 大猫就很不错,鉴于他们已经把那只在医院养伤养了半个月的狸花猫接回了家,她看看这些东西学习一下如何养猫似乎也是合理的。
薇尔把那只一来到她家就闷闷不乐、但碍于自己残缺的腿脚又无法逃脱的狸花猫抱下自己的腿,那只狸花猫踉跄着在沙发上站好, 截断的残存肢体还会给它带来痛楚,于是拖长声音地咪一声,又在沙发上团着躺下了。
“最近怎么样?”提姆的脸出现在手机上,薇尔猜测提姆有可能是在蝙蝠电脑上和她通讯,她想象提姆陷在蝙蝠椅里一本正经地给她打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有点违和,也有点好笑。
她肯定没控制住她的表情, 因为提姆显得有些疑惑, 还有点窘迫。
鉴于提姆一般不会和她联络, 她唯一想到的事件也就是半个月前那次晚宴,便也收敛下情绪:“我很好的, 除了对于马卡龙的尝试失败了几次,米尔顿总说我糖放少了一点,但我还是觉得它有点腻。”
她吐吐舌头。提姆失笑。甜点的失败就是她生活中最大的烦恼。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幸运了。迪克总和他说,每次和她通讯的时候都像是自己能飞出哥谭, 一头栽进棉花糖里。如果不是身处蝙蝠洞的话,提姆也会产生这种错觉。
屏幕画面出现了一张照片一角,他仿佛才注意到似的, 问了一句:“那是你的室友吗?”
“啊。”薇尔惊呼一声,随即露出笑容:“对, 阿希娜!她超级棒!”
画面一阵不规律的移动,定格在那张挂画上面,那个叫阿希娜的女孩儿很亲密地挨着薇尔的脸蛋,当时他们好像还不是特别熟悉,薇尔的脸上有一点点的拘谨,但是快乐是无法掩盖的,她明显也非常开心地笑着。
现在的关系只会比当时更好。提姆想。
这有点难办,前几天杰森传给他的信息摆明了红蜘蛛和新型毒品有关系,虽然并不能确定是敌是友,但他们的本意就是不要让对方牵扯进这种破事里面。
没想到即使把她送出哥谭,也会有东西纠缠到她身上。
他们拿到了一份资料,里面有红蜘蛛的成员筛选,阿希娜 艾达,原名科莱丽帕尔,父母在□□火拼时被杀害,她作为数据记录员过手了一部分的文件,虽然她在第一时间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但显然没有直面过那些人的稚嫩让她低估了对方的手段,红蜘蛛的成立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
更不要提他们破解的的虚拟机ip之一定位就在斯坦福。
州法不一样,很多时候他们无法在哥谭外行使权力。
他不想做不好的联想。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科莱丽帕尔就是红蜘蛛的建立者之一。
但她一定和红蜘蛛有关系。
薇尔还在电话对面跟他滔滔不绝阿希娜有多照顾她,阿希娜是个多棒的女孩儿,提姆三心二意地听着,苦恼地琢磨该怎样不动声色地跟她提到这个事情,有一条信息传送进来,提姆喃喃出声:“红蜘蛛。”
薇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蜘蛛是什么新的亚文化组织吗?”薇尔问。
“怎么这么说?”提姆温和地反问。
“因为阿希娜的身上有一个纹身,红色蜘蛛,还挺酷的。”
“红蜘蛛是哥谭的一个情报组织,薇尔。”他说着,把图标调来给她看。
和阿希娜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薇尔安静了一会儿。
“但是阿希娜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她很照顾我,会给我买吃的,我的礼服裙也是她挑的;她很关心我,还会救……”她停顿了一下,画面里出现了一只被两只手掌挟持着的,恹恹的狸花猫,那狸花猫心情不算好,被强行捞起来之后脾气显然也没那么好,打起精神舞着爪子要给这个不知好歹来打扰它的两脚兽一爪子,薇尔显然没想到它这么不配合,硬生生挨了它一爪子,小臂出现一条痕迹,她惊呼一声,忍着疼痛把它放下去,才委委屈屈接上:“……猫。喜欢小动物的都不会是坏人。”
“我知道,薇尔。”提姆说。
薇尔安静了一会儿。
“她不是坏人的。”薇尔说。
提姆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薇尔。”
他们当然不会只叮嘱一句,“保护好自己”就完了,他们已经安排了线人去斯坦福,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薇尔和阿希娜在一起,薇尔的耳边都会有陌生的频率出现。
薇尔已经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礼貌地道了别。
阿希娜在她放下手机的三分钟之后进了屋。
“嗯?今天不去做甜点了吗?”看到她还在房间,阿希娜显然有些惊讶,调笑着问。
“嗯。”薇尔闷闷说一句,眼巴巴地看她。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偏偏她又没说话,就硬生生地被她盯一会儿,实在没耐心等到她先开口,阿希娜先受不了地开口:“怎么了?”
那小孩儿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饿。”
感情是在哀怨她没带食物回来?阿希娜哭笑不得,一边连声应着一边回房间:“好的好的下次一定,天哪,你不知道你有多像想要被投食的雏鸟……”
那小孩儿瞬间就笑了。
过了一会儿,阿希娜从里面探出头来:“对了,我这里有两张水族馆的票,你有兴趣吗?”
她本身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小时候父母带她去过一两次,也没有给她带去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各种各样记不得名字的鱼,很大的鱼,五颜六色的鱼,其他的倒是也记不清了。
“水族馆?”那小孩儿再次重复了她的一句话,显得有些疑惑。
她再次探出头来,以一种见到不可思议事件以至于差点怀疑人生的语气问:“你不知道水族馆?”
那小孩儿疑惑:“我应该知道吗?”
“就是很多各种各样的鱼的地方,天,你一定得去一次,虽然不一定很好玩,但是这可是人生必须得体验一遍的东西!有几个小孩儿会没去过水族馆呢!”
薇尔很想委屈地反驳她,她是去过很多鱼的地方的,她经常去和那些大鱼游泳的。但一想到她不能暴露其实她也是条鱼的秘密,她就咽下了这句话。
并且暗暗有些期待起来这个水族馆。她相当好奇人们为什么还会在海边以外的地方去见各式各样的鱼。
“可是这是个监狱。”薇尔不可思议地轻声喃喃。
她们特地挑了一个工作日,带着孩子来的家长很少,水族馆人员稀少,他们谢绝了一个讲解员。阿希娜是不需要,薇尔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从进门就显得过分安静,愣愣地看着那些在整面玻璃中游动的五颜六色的鱼。
她走上前去,用手去触碰那整面玻璃,水纹透过玻璃印在她的脸上,有一瞬间,那潋滟的色彩让她以为她自己和那些鱼群置身于同一个地方。
“他们足够好看,也许就因此才被困在这里。”阿希娜说。
她开始有点后悔把薇尔带过来了。
薇尔心神不定。
自从她进入这个水族馆的大门起,她的耳边就充满了尖叫和哭泣,那些或许哀伤或许刺耳的频率让她头脑胀痛,偶尔有一些平和宁静的频率稍稍安抚了她的心神。一只身体荧光绿、尾部缀着细长的蓝色和黑色条纹的尖吻鱼凑到玻璃这边来,隔着玻璃亲吻她的手心。
那点小小的喜悦和安抚几乎让她落泪。
巨大的阴影游曳在她的上方,她抬头去看,鲨鱼摆着尾鳍麻木而疲倦地离开,它的吻部有残缺不平的痕迹,拥有心灵感应一般,薇尔突然觉得这玻璃是如此坚硬。
她用手摁上自己的鼻子,隔一会儿又放开,轻轻撞向面前的玻璃。直到半张脸贴在玻璃上,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面前有鱼群聚集。
阿希娜以为她是想凑近一点看看那些鱼,就懒洋洋地说一声:“小心别被吓到,有的鱼脾气可坏,看到你凑上去,它会专门来吓你。”
薇尔置若罔闻,她起身,又一次撞向玻璃。
这次有点疼,她捂着鼻子退后一点,鼻子酸涩,眼睛被生理性眼泪惹得红彤彤。
“干什么傻事。”阿希娜捂住她的鼻子。
“唔。”她只含糊应一声。那哭泣更加刺耳了。她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闷着头把阿希娜拉着,往声源处找去。
他们找到了虎鲸馆。
“虎鲸又称杀手鲸,性情温顺,对人类具有极高的好感……”阿希娜念着虎鲸馆的导言,唏嘘:“这个名字还真听不出对人类有高好感,令人毛骨悚然。”
虎鲸馆是一片巨大的开放场地,水池上方是一些人行道路,虎鲸并没有被玻璃圈养起来,他们只是被人行的道路与自由隔绝。
尽管工作日游客稀少,工作人员也对仅剩的几个游客满怀热情,用特有的方式呼唤他的伙伴,那只巨大的生物从水里探出它黑色的头顶,驯顺地停在那里:“想要看看虎鲸表演吗?”
阿希娜有一点兴趣,薇尔说:“我想摸摸它,可以吗?”
“当然!”工作人员一手放在虎鲸脑袋旁:“她很温顺,叫欧利斯特,是个女孩儿……”
工作人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欧利斯特的身世,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会哪些技能,她的性格……
你好呀。她在近在咫尺的、永不止息的尖叫声中说。
他们有特殊的频率可以辨认对方。
那只虎鲸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一味地尖叫和哭泣。她或许每天都会这样尖叫,但这也意味着她还留存着尖叫的概念和力气。
薇尔轻轻碰一碰虎鲸软塌下去的鳍。
你好呀。她耐心地说。
虎鲸过了好久才停止尖叫,轻轻抽泣着,半信半疑地开始回应她:我可以听到你?
薇尔说:是的。我可以听到你。
它的尾巴开始剧烈地扑腾起来,直到工作人员在汹涌混乱的水波中拍拍她的侧脸,两下,她瞬间如木偶一样停止并且呆立。
她的频率混乱不堪,夹杂着喜悦和不敢置信:我可以听到你!我可以——
水面渐渐平静,薇尔闭上眼才能防止那些水花溅进眼睛里,只是那让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软趴趴搭在脸上,工作人员连声道歉,薇尔声音沙哑:“没事的,她很可爱。”
她几乎已经无法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那条虎鲸冷静下来后,才轻轻问一句:但是,听到你有什么用呢。
薇尔抚摸她的脸颊。
她说:我很听话了,他让我跃出水面,我会努力,他发出那个声音,我会给他回应,他叫我转很多圈,我都会转的。
她说:我难过的时候也撑着去做了,我饿的时候也去做了,我的朋友不在了,我替他完成了那些动作。
她说:我很听话的,听话的话我才会得到食物,听话我才不用被扎那些让我难受的东西,但是我听话到什么程度,他们才会让我回家?
她没有在尖叫了,一个能进入他频率的生物并不能让她开心起来,她只是觉得疲惫。水面浑浊不堪,她只是想念大海。
可是听话的话你什么都得不到。薇尔说。他们会夺走你仅剩的食物,你的朋友,你的家。
他们不会放你走的,你越听话他们越不会放你走的,你不会得到任何东西,你是知道的,对吗?薇尔说。
那虎鲸轻柔地摇着尾鳍。
她说:那我该怎么做?
薇尔抚摸着他的鳍,光滑又冰凉,说:做你该做的。
一周之后,阿希娜在推特上刷到一条消息,旧金山水族馆中虎鲸欧利斯特发狂伤人,被当地水族馆转手到另一个水族馆,运输途中被劫下,现已行踪不明。
阿希娜直称可惜,欧利斯特是她见过最驯顺的虎鲸,她的失踪令人痛心。转头问薇尔:“你挺喜欢她的,对吗?”
薇尔抿嘴,显得有些忧虑:“希望她没有事。”
糟糕。一时不小心提起了一个错误的话题,阿希娜暗道不好,转移话题,语气浮夸:“……好像看你这几天没有在学习烘焙了,有几天都没有被投喂了,啊,人都消瘦了好多。”
薇尔显然被她逗乐了,接受了她的好意,笑道:“最近有一个大工程,要采购好多材料,店主很忙,就给我这几天放假啦。”
“那点心……”阿希娜不死心。
“明天我去蹭一下烘焙坊吧。”薇尔哄小孩一样碰碰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