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视为精神偶像的父亲背叛了家庭,具体到哪一步了,不得而知,可这个家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妈妈知道了,她会情绪崩溃吗?失态大骂吗?他们会很快离婚吗?
她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件事情上萦回,可还是想不通。
就像只井底蛙,凭寥寥几片枯叶,试图去分辨井外的春秋。
太超出范围了。
辗转难眠的夜,她几次翻身后,索性不睡了。
通宵刷题,恶补自己的数学短板,对着答案也算不出正确结果的时候,单薄脊背一弯,趴在台灯下无声淌泪。
连续两天早上,梅惠来喊她起床吃早餐都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
午饭后,梅惠没让她练琴,给了她两张甜品店的劵,是学生家长送的。
她叫骆悦人下午跟朋友出门逛逛。
惺惺相惜说起来简单,好学生之间的暗暗较劲,让彼此除了浮于表面的客气寒暄,很难发展成私交甚笃的亲密好友。
江瑶假期出门旅游了,骆悦人翻着手机,半天没想到其他合适的人。
最后约了正读高一的表妹璐璐。
永明巷离这边有点远,骆悦人先到,在甜品店等了半个小时,接到璐璐要放她鸽子的电话。
“真的不好意思啊悦人,我男朋友忽然说要来找我,我下次再陪你,你不会生气的啊。”
没有生气,骆悦人只是很震惊。
“你哪来的男朋友啊?”
璐璐小她两岁,不是才刚上高一么。
电话里,璐璐嘿嘿笑,声音爽朗又带着点难为情:“就,就军训那会儿看对眼了嘛,就在一起啦,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啊。”
那种震惊在放大。
骆悦人:“你们认识一个月都不到,就谈恋爱吗?会不会太草率了?”
年纪上,骆悦人是姐姐,但情感上却是璐璐更早熟一点。
“一见钟情嘛,不就是这样,而且你不管认识谁都是要从陌生开始的呀,草率是有点草率啊,但是冲动才浪漫,冲动才是青春,等以后年纪大了,要相亲要结婚,想草率都草率不了。”
璐璐说这些话的时候,骆悦人隔窗望着对街。
那是一家门脸很阔的保龄球馆,上下两层,棕与绿的店牌,右下角印着暗金色的小而张扬的名字。
FLIPPED.
是flip的过去分词和过去式,可译作轻掷,快速翻转。
又或者,怦然心动。
一辆黑色的GMC停在保龄球馆门口,梁空套一件黑色帽衫从车里下来,街边风大,将他头发吹得蓬蓬的,他伸手抓了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种不羁冷淡,好像不管看什么都嫌弃得不行。
很快有一个穿白色涂鸦T,将脏辫扎成一束的男生从馆里出来迎他,两人击了一下拳,在路边抽烟,烟雾飘散,又来一个女生,直直扑进脏辫男生的怀里,踮脚往他脸上亲。
他们碾灭烟,一起进去。
耳边的声音忽然放大,璐璐喊着:“悦人,你在听吗?”
骆悦人回神:“在。”
璐璐叹一声说:“反正姑姑把你管得太严了,刚好你也乖,我说这个你也许不能理解,因为你习惯考虑谨慎,永远只做父母告诉你对的事,家长肯定会说早恋是不对的啊,但实际上,也很正常,犯点错,出点格,不就是年轻人的特权吗?我是相信你才跟你说的啊,你一定帮我保密啊。”
骆悦人开始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觉得好像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跟自己所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
最后才懂,原来璐璐是希望她保密。
“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通话结束,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甜品,好像这句话,也有谁对她说过。
在澜中的体育活动室,柜式空调送着冷气,她从他手机里确切知道那些难堪的事,面色不好。
他没有说一句毫无意义的空泛安慰,他只是说:他不会跟别人讲的。
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好像是仅剩的可维护的体面。
梁空是唯一的知情者。
出了体育活动室,他还回答了她的问题。
“正常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既定事实,你掺和不进去,也改变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