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秋季校服,短发及肩,发梢自两颊垂下,微风里轻颤,慌忙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没事吧?”
梁空见是她,把那朵红色的三角梅懒懒别在耳边,艳花仰面,声音也懒懒的。
“等着吧,讹上你了。”
讹人的话是他说的,真正提要求的人却是骆悦人。
晚自习前的天还没有黑透,墨蓝浓橘都是沉郁的调子。
梁空上三楼来找裴思禹,口袋里那一小枝绿樱,即使悉心揣着,打火机都不敢放兜里,怕碰坏了,花瓣还是慢慢缺水干瘪了。
人到三楼,裴思禹没见到,没想到会被骆悦人一把拽到昏暗楼道里。
四楼靠这边没有教室,站在楼道里,静得要命,像踩着三楼的灯火和闹声。
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被男生逗到恼羞成怒,忽然破口大骂,比喻词用得太花里胡哨,骆悦人一下没忍住笑。
他眼睛漆亮,四目相对。
梁空倒不尴尬,悠悠闲闲问:“拉我来这儿干什么啊?”
骆悦人:“我想问你,你最近忙吗?”
梁空问哪方面。
骆悦人沉了沉心思,支吾道:“就是,你那个亲戚开的会所,你可以带我去吗?”她有备而来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不想给他多添麻烦,“我成年了,应该可以进去了,对吧?”
会连她生日都不知道么,要是不知道,没开学那天在曼国会所,他也不会立马猜她没成年是谁带她进来的。
可他此刻装得跟真的一样,动作毫无破绽地从她手接过那张硬卡,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带到自个视线里来。
身份证很新。
小小的照片里,她就留着此刻的及肩短发,看镜头的时候表情有点懵,比真人看着还要显小一点。
他多此一举,故作恍然:“生日秋分?”
“嗯。”
正常人给别人看自己的身份证多少都是会不好意思的,骆悦人也不例外,她微踮起脚,伸手把自己身份证拿回来,“可以吗?可以带我去吗?”
梁空:“你要去找那个……阿May?”
骆悦人点点头。
这种事,梁空比她懂,也立马能猜得到她要干什么。
“你妈知道吗?”
骆悦人愣愣地看着梁空,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说话屡屡叫人惊讶,很成熟,总能想到她想不到的。
“你不打算告诉你妈?”
她不是不打算,是不敢。
谁敢抽走最后一块积木?即使塌势是久积而成,你敢当最后一根稻草吗,更何况,她心有偏私,始终不肯相信她的父亲真的已经坏到这种地步。
“我还没有想清楚。”
梁空说:“没想清楚就慢慢想,我再让人帮你打听打听。”
她轻拧着眉,说了声谢谢。
本来想跟她开个玩笑叫她别这么客气,他兜里还揣着她剪的花呢,礼尚往来么不是,可一看她满脸愁绪,连玩笑也开不出。
那朵可怜巴巴的小花,被他捏着细细的梗,在兜里转啊转。
出生在一个极复杂的家庭,梁空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
在他看来情绪是很私人的东西,哪怕是高祈项曦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到必要,他也绝不会插手去管他们的事。
就好比邻居院子里开的小花被风雨打斜了,看一眼就看一眼,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和善心跑进去扶一把。
可面前这妞一皱眉,他什么闲工夫和善心都有了,整个人都佛光普照似的。
没办法,他太喜欢这小花了。
别说是跑进去扶一把,恨不得就守她旁边,希望她的世界风调雨顺,温暖如春。
“没必要因为知情就觉得自己有错,你爸乱来,又不是你放的风,你不也是无辜的么。”
闻声,骆悦人抬眼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言辞里的好和坏都格外轻飘飘,仿佛那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