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陷浓雾的迷茫,他就陪她站在雾里。
直到骆悦人把视线转过来,似乎期待他可以说点什么。
梁空喝了一大口奶茶,丢出四个字:“放低期待。”
放低期待,是最简单粗暴的自我救赎。
骆悦人不太懂,:“比如?”
“你可以这么想,你爸爸不止是个学富五车的高知教授,他也可能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甚至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这很正常,不要过分放大一个人的优点,就觉得他浑身发光,明暗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寻常人的情感永远比道理过脑快,她从小就崇拜骆文谦,一下没忍住,下意识顺话反驳道:“你爸爸才是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呢!”
梁空勾了唇角,笑容浅薄。
“还真给你猜对了。”
一瞬间,骆悦人所有的表情都在脸上僵住。
嘴巴微张,是一个无声的“啊”,等她反应过来,更加对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心生愧疚。
她再看梁空时,他表情依旧冷淡,没有半点介怀和难过,无所谓到叫人有些怀疑刚刚那话的真假。
可她的确零碎地听过,梁空的家庭很不一样。
譬如,看电影那天,不知道谁没眼力见的说到俞晚梨,又说高二有个小姑娘最近在缠梁空,跟俞晚梨是一个类型的,在争谁好看。
项曦当时说,没必要在梁空面前比较谁美,反正都没有他妈妈漂亮。
车厢内的灯影晃了一下,骆悦人忽然想到,独特的人连痛苦都是独特的,深刻的,是不易被人了解的。[1]
梁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叫他沉默的部分,从来不是世俗能随意共情的平庸烦恼。
公交在无人的站牌停下,开启后,又闭合,继续向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骆悦人没有收回目光,像在思考:“你好酷啊。”
梁空笑了一下,细分辨,会发现那笑里有点害羞、有点不自然的意思,但他很快不形于色,只波澜不惊地说:“以后教教你。”
骆悦人没说话,拿自己的奶茶杯碰了碰他手里的,小小碰撞,像是某种约定。
梁空手里的奶茶杯保持着倾斜的姿态。
他好像也因这小小的碰撞,在倾斜。
朝她倾斜。
随后路上的话题轻松不少。
说到刚刚在奶茶店门口,她忽然拽着他上公交,她看着瘦,手劲真不小,他猝不及防朝前一大步,差点踉跄,随着她横穿马路。
末日奔逃一样的风风火火。
梁空啧声:“什么怪力少女。”
她这会儿倒没有不好意思了,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来。
扳手腕超强,还经常帮班里的女生拧瓶盖。
梁空记得她高二运动会拿了八百米第三名,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学体育的,身量大她太多。
她看着柔柔弱弱,起跑也没有什么冲劲,但全程匀速,还挺赏心悦目的。
结束后,他们班的同学来送水,有个男生按她的肩膀,她让了一下,应该是礼貌地说不需要。
梁空当时在看台。
身边朋友问他在看什么,他顶着灼目日光,压低了帽檐,蹙眉说:“文科班的男生这么没有分寸感吗?”
自己长跑是还不错,因为跟着骆文谦有晨跑的习惯,在公园、在湖边,遇到不认识的植物,骆文谦还会停下来给她科普,换了房子后才停了。
她不想再提骆文谦,便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看了看车窗外。
“你家在哪一站下啊?”
梁空反问:“你在哪站?”
“棠杏东路。”
梁空:“我差不多也在那附近。”
骆悦人想了一下,她家附近能配得上梁空的房子,好像只有对街的望江别墅。
她问了,梁空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