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悦人拿了书,淡淡说了一句谢谢爸爸,骆文谦似乎还想跟她聊聊,问她寒假有什么计划。
骆悦人说没有计划。
高三的寒假很短,连头带尾也不足二十天,梅惠还给她安排了几节钢琴课。
据说是大师班。
因为跟梅惠是老同学的关系才破例指点骆悦人,这种高期待,总让骆悦人格外有压力,好像她如果没有因此开悟成为一个神童,都是辜负了这番苦心孤诣。
哦,她已经成年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梅惠期待的那种神童。
但她没有说什么。
寒假的第二天,骆悦人在临市的爷爷奶奶来澜城过年。
这是骆文谦安排的,往年他们都不会一起过年,爷爷奶奶早年在镇上种茶,家里还有个小油坊,他们老了也舍不得放弃营生,骆文谦扭不过,只能想折中的法子,请了镇上的小工平日里多帮忙。
骆家在当地算得上是一个小富之家,才能在那个年代供出骆文谦这样的大学生,但老人家仍然习惯节俭,很多生活方式跟梅惠相冲。
梅惠也不喜欢他们过来。
每年正月抽空去拜个年,走走过场,彼此相安。
骆悦人白天陪爷爷奶奶去附近商场逛了一趟,晚上一家人去酒店吃了一顿丰盛晚餐,老人家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絮叨太浪费钱了。
不知怎么说到骆悦人高考后换房子的事,问他们打算换个什么样的。
梅惠看了一眼开车的骆文谦,见他不接自己的眼神,便收回目光说:“谁知道呢,澜城的房子现在一天一个价,到时候再说吧。”
车子一路开进棠杏苑,爷爷奶奶犹犹豫豫提到家里的那个小油坊,说今年有人想出钱买走。
后面还有话,被骆文谦一脚刹车截停了。
到了家门口,他解开安全带,直接跳过刚刚的话题,叮嘱老人家今天已经挺晚的了,早点睡。
气氛隐隐古怪,但骆悦人又说不上话,进家门后,打过招呼,回了自己房间。
她还有新稿子要写,打算年后投。
近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总没有头绪,想翻闲书找找灵感,也总静不下心。
几百字的段落来来回回,修修改改,怎么表述似乎都无法满意。
头疼到深夜,她接到一通电话。
本就不着调的声音还极尽夸张,骆悦人犹豫着还没说话呢,那头有人在喊,对方草草结束通话前,还不放心地叮嘱。
“骆悦人,你一定来啊。”
说完就挂,那个“啊”字都显得短促,强烈的电音鼓点从听筒里一瞬间消失,反衬出此时此刻她房间里的安静。
手机放回桌面,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光标还停滞在一个病句后面。
骆悦人没有修改的头绪。
目光移到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她回过头,朝着房门方向,静心听了一下,毫无声音。
ctrl+s,一秒钟按完保存的快捷键,她关了电脑,从房门口的挂钩上轻轻取下外套和围巾。
之前偷偷跑出去玩,梁空都会掐着时间送她回家,她很少自己这么晚出门,更没有这么晚在路边打车。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目的地。
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叔叔,把付款码朝后座递来,往外面看一眼,跟骆悦人聊道:“年关底下,我听人说这些网红酒吧的卡座低消翻倍都抢不到是不是真的?得好几万吧?”
车资付过去了,骆悦人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个。”
因为里头太堵,人也多,司机在岔路口就停了,下了车,她还得自己往里面走一段路。
站在灯牌前,确定了一下英文名字,骆悦人正想发信息确认一下。
高祈口中醉到不省人事,没人接估计就死酒吧门口的梁空,正正好好地被一个卷发妹子挽着手臂从璀璨树灯下走过来。
那妹子不知道在求他什么,侧着脸,撒娇晃他胳膊,亮片眼影画着小爱心。
“我特喜欢你们那个乐队,下次有演出一定通知我好不好?我去给你打call,戴发光兔耳朵的那种!”
这么星星眼的迷妹发言,梁空一个眼神也没给,目光看着前方,微微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寻常。
那妹子也顺势看去。
骆悦人穿一件浅蓝色牛角扣大衣,过膝款,森系文艺,围着厚厚的白色羊绒围巾,手上是一副连绳的针织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