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一刀
时间:2022-08-07 07:00:43

  “那我呢?我不也是寻常的发展轨迹?”许柏舟说道。
  明明是认真的话题探讨,江沚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心想,这也的确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其实不是的,你应该算是……最天马行空的那类角色,只会出现在富有挑战精神的剧作家笔下。”
  许柏舟从小到大听过的赞扬不在少数,真心假意都有,她甚至懒得去一一分辨。这样不同寻常的评价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些意外,有些雀跃,即使她努力想表现得自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那家店的冰淇淋的确挺好吃的,难怪有这么多人排队。”许柏舟忽然说道。
  “是吗,”江沚停下了脚步,“那要再吃一个吗?”
  许柏舟有些犹豫,“都走了这么远一段距离了。”
  “那又有什么问题?”江沚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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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昼短夜长,就连黄昏也要缓慢一点。
  两人走出游乐园,天色是深浅不一的朦胧灰调,远处的高空缆车亮起了彩灯,在远山背景下悄悄运行。
  江沚的自行车停在园区外的小仓库,看车的阿婆接过江沚的两块钱,继续回去坐在竹制小凳上绣鞋垫。
  “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如果说园区是公主的城堡,这里的小仓库就是厨娘的起居室,像是被魔法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你很少到这片城区来吧,这里从前就是这样的。”江沚推着车绕了一圈,走到了马路的外侧。
  “从前?”许柏舟看着江沚走到了自己身边,他的影子也被路灯拉长,摇摇曳曳地晃到了眼前。
  “嗯,在我小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小公园,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儿散步,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江沚指了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可以看见过山车的轨道,“不过我父母工作太忙了,只有周末才能带我过来,他们会把那种老式单车停在这里,对,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阿婆守在这儿。”
  许柏舟点点头,觉得有些羡慕,“这样也很好。我好像没有类似的童年回忆。”
  “父母工作也很忙?”
  “嗯,差不多吧。”对于许家来说,充实精密的每一天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他们不喜欢把时间花费在营造所谓的“家庭氛围”上。
  “没关系,我们都长大了,想去公园?想去游乐园?想去哪里都可以。”江沚说道。
  许柏舟下意识指着自己,问道:“一个人吗?”
  江沚诧异道:“还有我啊,怎么把我给忘了。”
  许柏舟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觉得他的眼睛很亮,眉毛也很英气,只是头发有点乱,可能是被风吹的。
  想到这里,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伸手探到头顶上,摸到了几丝翘起来的头发。
  江沚也神使鬼差地伸手,拉了拉她的马尾辫,把它从卫衣帽子里放出来。
  许柏舟不由得一僵,随即看到眼前的影子也呆了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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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大道往外走,游乐园的欢快音乐慢慢被抛在身后,一个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你是直接回家吗?”许柏舟问道。
  “先送你回家。”
  江沚的自行车通体黑色,外观端的是酷炫高冷——往常也的确是这样。此时车把上却栓了两个鹅黄色的气球——由热情的冰淇淋店主赠送——随着步伐一起飘飘摇摇。
  许柏舟坐在后座上,手里拽着江沚的衬衫两侧——毕竟不是第一次,倒也不算拘谨。
  黑色单车驶过小路,又爬上缓坡,登上了立交桥的最高处,灯火通明的高楼林立在眼前,江沚深吸一口气,踩下了脚踏板,“小心。”
  重心急转直下,车身往前倾,许柏舟也往前倾去,她的额头不由自主往前,贴上了年轻的、单薄的少年脊背。
  晚风流过,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20章 第二十题
  “我看见了, 那个送你回家的男生。”许父从书房走出来,去餐桌上拿了一片烤好的吐司。
  “嗯。”许柏舟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表示自己听到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落地窗全部拉开,窗帘也规规整整收在两边,阳光照进来,把乳白色的地毯铺上了一层金色绒毛, 阳台就像是一方静谧的乡野角落。
  许父停下了脚步,“然后呢?”
  “什么啊。”
  许父拖了一把藤椅放到她旁边,打算和女儿一起晒会儿太阳,“是新朋友吗?怎么不和你的老父亲分享一下?”
  “爸,你真无聊。”许柏舟颇有些嫌弃地偏开了头, “你不是应该很忙吗?论文终审过了吗?”
  ……
  许父叹了一口气,换了另一个话题, “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明天可又要上学了。”
  “对啊, 我正在享受难得的闲暇,”许柏舟转过头来盯着他, “却总是被人打扰。”
  “好了好了,我不多问。”许父举手投降,手上还拿着剩下的半片吐司。
  /
  许柏舟戴着一只耳机,随机播放着一首当下正流行的青春歌曲, 动辄就是“天空”、“远方”、“梦想”,透露着一股无处宣泄的缅怀与颓丧。
  原来这才是青春的定义吗?许柏舟想,如果真是这样, 齐祁大编剧的成功之路可能又变得坎坷了。
  “爸,你晚上还在家吗?”许柏舟问。
  许父依旧闭着眼睛晒太阳, “嗯”了一声,说道:“只订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
  “哦,好,那你记得帮忙准备晚饭啊,我出门一趟。”
  “什么?”许父往后一仰,藤椅也猛地一抖,他着急问道:“午饭呢?不吃啦?我还打算带你去尝尝附近那家粤菜馆子呢。”
  “你自己去吃不就行了嘛,然后再打包一份,我们的晚饭也有了,多好。”
  许柏舟换了身衣服,又找出个帆布袋——购书网站的某个赠品——把自行打印的一沓资料装进去,潇洒地和父亲告别,“父亲,再见。”
  许父站在窗边往外看,看见一个灰蓝色的影子飞快跑出了院子,沿着东边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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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祁自认为近来文思泉涌,也因此信心倍增,但那些奇崛的想法一旦敲在文档里,就像是野猴子被套上了紧箍咒,齐天大圣变成弼马温。似乎用字符记录的东西,和在他脑子里驰骋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齐祁诉说完这些烦恼,心里轻松了一些,却又觉得有些羞惭:“我就是写得太慢了。”
  许柏舟坐在对面的石凳上,面色十分平稳,她劝道:“这很正常。”
  “或者可以改用传统的生产工具,纸和笔。”许柏舟忽然想起什么,一拍石桌,“我有一支钢笔还挺好用的,下个周末就带过来给你。”
  齐祁不好意思道:“那我也给你准备一个礼物吧。”
  许柏舟摇头,“钢笔可不是礼物,这是投资。”
  齐祁愣住了。
  许柏舟随即一笑:“当然了,我也很高兴能收到齐大编剧的礼物。”
  齐祁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许柏舟飞快起身,冲向了门口——外卖到了。
  夜航剧社附近有一家经营年份已久的柴火鸡餐馆,平常的工作日就已经是顾客盈门,更别提周末了。齐祁掐着点才订到了今天的午餐,然后赶紧通知了自己的新晋饭搭子——许柏舟和他对食物的偏好口味出奇一致,这可以算是意外的收获。
  既然美味的食物已经摆到了面前,理所当然就该停下手上的所有事,许柏舟把桌上的资料飞快收好,然后开始拆包裹严实的外卖。
  香味从石桌上飘了起来,慢慢弥散到整个院子,在厨房盛饭的齐祁只好加快了手上动作,直接用一个小木桶把米饭端了出来。
  “好了,可以开饭啦。”许柏舟把筷子递给他,“今天这顿饭呢……就当作是为了激发创作灵感。”
  齐祁不好意思道:“那这个理由可以用很久了。”
  /
  当许柏舟第一次主动、单独来到夜航剧社时,齐祁感到受宠若惊,甚至不可置信。后来明白过来,她只是想找个安静舒适的环境好复习功课,齐祁倒是很轻易就接受了。
  在这期间,许柏舟一次也没见到过传说中的其他成员,庭院里空空落落,时不时飘下两片枯叶,让人怀疑下一秒会跳出茅山道士开始捉鬼。但这也没什么,许柏舟想,大不了网购一些辟邪黄符,下次一并带过来。
  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就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互不打扰。
  齐祁喜欢坐在后院的水井旁,那里空气湿润,有绵绵软软的氛围。井边放着一张竹椅,齐祁抱着电脑坐在上面,时不时开始发呆。
  而许柏舟喜欢坐在天井的一角,那里视野宽阔,抬头可以看到一团又一团漂浮的云絮,低头可以看到脚边的绿植和野花。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是把眼睛闭上的,可能是在思考人生的方向,也可能只是在打盹。
  家里人对她常常犯困这种习性万分不可思议,许父曾经直言表达过自己的困惑:“这真的是我的女儿吗?她抓周抓了一本书,我记得清清楚楚!”
  许母就平静得多:“我早就说过了,抓周这种仪式没有任何的预示性。”
  /
  戎城的云层很厚,常年见不到太阳,一旦进入冬天,就像宇航员进入休眠期,拥有了天然的倦怠感。
  好在今天并不算冷,而许柏舟还自备了一块小毛毯,得以享受地蜷缩在摇椅上,看了会儿书,又睡了一会儿觉。
  她被敲门声吵醒了。
  去开门的时候,许柏舟还以为又是外卖到了,她心想:糟了,忘记告诉齐祁,晚饭我要回家吃。
  木门拉开,许柏舟先是看到了白色的衬衫后领,然后是深灰色的毛衣,以及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后脑勺转过来,露出一张清爽的好看面孔,那人一愣,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江沚说道:“齐——啊,是你。”
  江沚随即笑道:“好巧啊,小许同学。”
  许柏舟下意识低头,又往后了一步:“请进。”
  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像极了迎宾台词,随即听见江沚问道:“夜航民宿,是这里没错吧?”
  于是许柏舟便伸出手来:“您好,请问有预订吗?”
  江沚从身后拎出一个大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币模样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这是订金。”
  那是一块巧克力。
  许柏舟蜷了蜷手心,悄悄收回了手。
  /
  “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江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身来问道。
  “过来玩儿,噢……不是,”许柏舟说:“我过来看书。”
  江沚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到了摇椅上四散的资料文件,他点点头,“这样啊。”
  “你周末经常到这里来吗?”
  “是啊。这里还挺——”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告诉我呢?”江沚又问。
  许柏舟一愣,忘记了刚才准备说的话,她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来之前告诉你吧。”
  “好。”
  江沚坐到了石凳上,从塑料袋里一件一件把东西转移出来。塑料袋里有——饼干、薯片、黄桃罐头、卤鸡翅、巧克力,还有生菜、鱼片、香菇、午餐肉、新鲜鸡蛋、火锅底料……
  许柏舟在一旁静静看着,塑料袋却总是不见底,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还全部都是吃的?”
  “这是家里让我给齐祁送来的生存物资,”江沚这时候才记起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对了,齐祁他人呢?”
  许柏舟指向了通往后院的小小布帘。
  布帘在此时被掀开,一脸倦意的齐祁出现了。他眼里一亮,惊喜喊道:“你来啦,我的好弟弟!”
  于是,毫无悬念地,江沚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拥抱。
  江沚只说道:“好,东西我都带到了,以后呢,没事就可以少联系我。”
  齐祁伤感道:“如果是这样,你就该多带点东西过来,这些……我很快就吃完了。”
  江沚拍拍他的肩:“那就省着点吃吧。”
  许柏舟在一旁问:“这个……物资补给?周期是多长时间啊?”
  “这个视情况而定,一般来说,是一个月,”江沚一边解释着,把零食分作一堆,往她的方向推,“有喜欢的吗?”
  齐祁愣在了一旁,欲言又止。
  许柏舟说:“我还是不吃了,难得的生存物资,要留给齐齐大编剧。”
  江沚转过头去看齐祁:“难道你不愿意分享吗?”
  “我……我当然愿意。”齐祁说道。
  /
  分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齐祁却感到了无所适从,和那两位朋友待在一起,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但之前还好好的,说明问题不在许柏舟身上,那么就只能是——江沚。
  齐祁看向了问题的根源,而对方根本没有看他,江沚正指着摇椅上的一张试卷询问:“这是一中的模拟题?”
  “是啊,他们比我们提前一周测试。不过,”许柏舟摇摇头,“这次可能是准备得太仓促了,难度划分很奇怪,题目安排都没有逻辑。”
  江沚点点头,把手里的试卷叠好放下了,“那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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