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把第六条看了好几遍才问：“你真给我们让这么多提成？”
按公司的规定，苏玥安这个总设计师应该拿一级，可她却给自己规定只拿三级，等于每个项目少拿了2/3的提成，他们这些人却多拿了很多。
这个问题提出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利益永远是大家都关心的、也是最现实的问题。
“白纸黑字，”苏玥安低头看了下，“没写错啊。”
“你……”谢凯道，“舍得？”
一个项目让了十来万，十个项目就是一百万，这笔钱对于他们这些才工作了一年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对，”谢凯又道，“明明有十个单子，咱们为什么就做四个？哪有乙方挑甲方的啊？”
何梦也道：“都接了钱不是更多吗？正好咱们部门十个人，一个人负责一个。”
“这里除了我，没有人独立负责过任何项目，”苏玥安道，“不是我不相信大家的实力，但万一有一个项目出了岔子，整个部门都得关门，与其一口吃撑，不如稳打稳扎。”
“现在的选择确实是对的，”陈子峰道，又问，“剩下的六个单子怎么处理？”
已经接了的单子至少是签了初步协议的，如果退单，公司是要赔钱的。
“我丢回给梁总了，如果客户答应，他会安排到别墅部或定制部去做，”苏玥安道，“如果不答应就退定金赔违约金，算新锐部头上。”
“你这个败家精……”陈子峰扶额。
“你口口声声要节约成本，自己却一下子赔六个单的违约金，”谢凯更不淡定了，“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几百万得有吧？”
苏玥安原本就跟他们是一起进来的，大家都是经过好几轮面试，又经过一次内部淘汰才留下来的，专业度和资历都差不多。
现在突然成为了他们的上司，对他们有诸多要求，还提出这么多不合理的条款，又把部门成本瞬间拉高了一大截，在场的人除了方启浩，几乎没有一个服气的。
谢凯的话一出，其他人不满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你虽然是网红设计师，但说到底也就做过一个项目，公司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又把我们都调过来帮你，你居然还挑三拣四把到手的项目往外推？”
“对啊，一个这么小的部门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规定，弄得跟你的私人公司一样。”
“十个项目六个不做，什么进账都没有就赔了一大笔钱，跟着你这种乱来的人，我都看不到职业前景！”
“都少说两句，”张妍见大家越说越不客气，道，“她既然这么选，肯定算过账了，不会坑你们的。”
陈子峰也道：“项目管理办法除了第七条，其他的我觉得都没问题，也是在给我们机会，大家把项目好好做出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有人依旧不买账：“应该？现在还没开始，部门账面就负几百万，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拿其他项目提成去填补这个窟窿？我们这算是贷款打工吧？”
“但是如果要担责，部门经理的责任肯定是最大的，”何梦觉得那人说得有点过分，道，“而且她已经让了大部分提成给我们了，我觉得她不是拍脑袋决定的。”
苏玥安倒是很淡定，笑了一下，打算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
“有完没完你们？都不认识字啊？”方启浩把手里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拍，大声道，“部门内部管理办法第六条，待不下去随时可以申请调职！你们要是觉得不靠谱，担心扣钱，不想贷款打工，现在就去打申请，我打包票苏总一个都不留！”
苏玥安：“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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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头儿！”方启浩立即改口，又说，“我相信我们部门一定能做大做强，头儿你也一定会成为部门总监，总有一天大家都得喊你一声苏总！”
“噗，狗腿子。”张妍捂嘴笑道。
谢凯真情实感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大家别吵了，”苏玥安挥了挥手，道，“听我把话说完，开完会再决定要不要留在新锐部。但是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大家决定留下来，以后就要按这两张纸上的规定来。”
然后她继续了刚才被打断的话，先把正事说完了。
销售部下来的单子是有十个，但其实有不少都是来凑热闹的。
KING的合作门槛很高，有些公司此前和KING 并没有合作过，但苏玥安能接的单个项目体量都很小，所以对合作方的资质要求也不会很高。
项目小，定金也不高，所以不少客户都只是先慕名而来占个坑。
要是能签下来，以后自己公司也算和KING有过合作了，但可能他们公司内部都还没有立项，地块也都没划好。
而她选的那四个，虽然并不都是用来做住宅，但都是已经有了处理干净的地块，确实需要进行独栋的设计和建造，时间也相对紧迫的项目。
且有三个是和陆欣彤一样的个人客户，其中有一个就是吴子璐的师傅张艺大师。
这几个项目只需要对接个人业主，对他们这个年轻又没有太多经验的团队来说，只需跟业主沟通好就行，省去了甲方公司内部层层审批，或不同领导有不同意见等时间和沟通成本。
“而且张艺大师你们都听说过，他本身就是名人，自带流量，”苏玥安道，“要是能把他的项目做好，对我们来说绝对又是一次很好的宣传。”
“但要是我们把所有项目都接了，就算最后都能验收交付，”陈子峰反应过来，道，“很可能这四个优质项目的质量和效果会大打折扣，到时候可能真就昙花一现，不会有下一批单了。”
“所以我说不能贪多，要做精，”苏玥安点头道，“争取打响新锐设计部的第一炮，而且公司正在进行第四轮融资，我们不能去冒砸自己招牌的风险。”
谢凯皱着眉点了下头表示认同，却还是不想这个崭新的部门背着违约金上路，问：“其他六个项目，客户那边有没有答应挪到别墅部或定制部去的？真要赔钱啊？”
苏玥安摇头。
就在大家又要开始心疼自己贷款打工的时候，她笑着说：“客户说不着急，他们可以排队，等我们做完这一批再做他们的。”
其实这也得益于上次热搜。
陆欣彤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对媒体说：“给我设计婚房的设计师超级有个性，下了班就不会再理公事，也不喜欢业主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全程都听她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好。”
小泥巴也在微博里跟粉丝互动，“控诉”苏玥安平时的各种反内卷咸鱼行为，给她塑造了一个有才任性的咸鱼女设计师形象。
加上她总不更新微博，很久都没有上传新作品，粉丝都开始催更，让她赶紧生产一批梦中情房给他们舔屏。
梁廷于是在客户那里添油加醋，说苏玥安性格古怪，怕累，挑剔，还不缺钱，最近找上来的单太多，她不愿意接那么多活。
还说：“我去给她施过压了，可人家小姑娘压根不吃我这套啊，说再逼辞职，我能怎么办？”
然后掏出一张纸，上面三个方案：
愿意等苏设计师的就按打定金的先后顺序轮候；
不愿意等又愿意继续和KING合作的，他会尝试安排给其他设计部门，但不保证别的部门会接；
以上两种方案都不同意，或其他部门没有接的单子，KING会直接按合同约定赔钱，终止合作。
这些客户本就是想以小博大，苏玥安不接的话，其他部门肯定不会接这么小的体量，KING又不是赔不起那点违约金，可他们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提升自己格调的机会。
要是苏玥安能接，他们还能蹭蹭她的热度，以后用作自己公司的宣传或典型案例也不错。
于是争前恐后打了款，没有一个要退钱的。
“哇，真的？！”张妍高兴得站了起来，道，“太棒了！”
这样一来，不仅不用赔款，同一个项目组的两个人都确保至少能有一次负责项目的机会了。
项目慢慢做，做出成绩后面也不担心没有新单子。
何梦则是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又不是买网红奶茶，甲方爸爸真愿意排队啊？”
要知道虽然总价不贵，可这些项目的单价都比业界平均水平高很多。
这些客户是怎么了？乙方越高姿态的越捧了？
“梁总倒是很会饥饿营销，”陈子峰耸了耸肩，第一个表态道，“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跟着你干。”
张妍举手道：“还有我。”
“你们都不怕，”谢凯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干呗。”
何梦也表示不走了，其他人相互低声讨论了一会儿，也都表示要留下来。
“行，那么大家自行分组，”苏玥安道，“分好之后各项目组负责人到启浩那儿登记。”
“等等，既然都答应留下来，”方启浩又拿出一打文件往下发，嘿嘿一笑道，“每个人在这两个管理条例上签个字，一式两份各拿一份，免得以后被罚款的时候扯皮，说我老大故意针对你们。”
陈子峰第一个拿笔签字，道：“行，任您宰割。”
“项目怎么分？”谢凯签完字还了一份给方启浩，问，“也让我们自己选，或者抓阄？”
“张艺那个单由陈子峰负责，”苏玥安道，“其他项目抓阄。”
陈子峰神色一凛，看着她道：“那么重要的项目，你不怕我给你搞砸了？”
“我相信你，”苏玥安笑了笑，又问，“大家有没有意见？”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没说话。
陈子峰从实习以来就是各项表现最好的，学校也牛，之前还得过全国性的奖，在座的人里要说实力最强的，除了苏玥安就是他了。
但是之前听说他们两个不对付，见面就要掐，怎么她现在这么信任他？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接下来你们自己分组抓阄，需要什么项目资料找启浩，”苏玥安抬腕看了下表，道，“散会。”
方启浩把装着抓阄纸团的盘子放在桌上，收好东西跟上去，替苏玥安推开门，小声道：“姐姐今天帅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些人至少要跑两三个，都做好献身的准备了。”
如果有人走，他估计都得去负责具体的项目。
“你画的图太丑了，现在做独立的项目还不稳，”苏玥安看了他一眼，“先跟着我把每个项目都适度参与一下，能学的东西很多，下一批有六个项目，到时候你去抓一个再练练手。”
方启浩点头如捣蒜：“听姐姐的。”
“别的我不担心，项目对这些人来说难度不大，”苏玥安道，“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太卷了，以后我们得花点时间在第一张纸上了。”
“姐姐放心，”方启浩笑道，“我一定不让他们耽误你下班和休假。”
于是当天开始，一到下班点，方启浩就飞速把部门区域的灯关了，嘴里嚷嚷着“下班了下班了，别浪费公司电费了！”到所有位置上赶人。
头两天大家还没有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倒也配合。
但是从第三天开始，大家就不肯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陈子峰人站起来了，手却还在键盘和鼠标上，眼睛盯着电脑，撅着屁股在那改图纸。
谢凯、何梦和张妍是其他三个项目的负责人，也是拉不动。
张妍和方启浩熟，拍拍他的肩说：“我再工作十分钟，就十分钟哈！”
其他人虽然不是项目主设计师，但冲着那高额的提成和下一次独当一面的机会，也想快点把手里的项目弄上轨道，最好能够提前交付，这样他们的项目也能早点开始了。
于是也都铆足了劲，跟着干劲十足。
苏玥安正要去打卡，看着这个情形，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几分钟，六点十分一到，大声道：“启浩，去帮大家关一下电脑。”
“好嘞！”
“哎呀我还没保存！”
“等等……啊！”
“卧槽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拔我电源线！”
苏玥安轻笑，转身走了。
从此以后，方启浩每天上班除了干正事，其他时间都活像个特务，和这些卷王斗智斗勇，抓他们违反纪律，其乐无穷。
卷王们倒也不去拍苏玥安马屁，下了班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因公找她，大家都还不是很熟，也没人提议搞团建。
一个月下来，犯得比较多的就两条：加班和开会。
到点各种找借口不肯走，私下各种偷偷加班，开会的时候一个小时说不完。
通常他们晚个几分钟去打卡，苏玥安也不会立刻扣他们两百块，一般都是在群里点个名，让方启浩记在账上，说等提成下来了一次性扣，大家相互调侃一下也就算了。
至于开会时间太长，方启浩也学会了苏玥安那招：到点就去帮忙关灯拉电源线锁门，没来记得出来的就在里面嚎叫拍门，骂骂方启浩。
时间一久，团队气氛倒也还不错，但这帮人没人被罚过款，都以为苏玥安不会来真的。
某天，方启浩趁午休来打小报告了：“姐姐，有人偷偷把工作拷在U盘里带回家做，我听到他们偷偷讨论了。”
早上何梦哈欠连天，一上午都精神萎靡。
方启浩中午吃饭的时候溜到她背后的桌子吃，听到他们组在讨论昨晚在家画图的事，何梦亲口说她昨晚搞到一点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