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反悔。”秦真原本想等他说完的,不过眼看着这经都要念上了。
她只能开口打断道:“我就是不打扮,那些抢绣球的人也不见得会少几个。”
反正多的是冲着“秦郡主”和南州还有金矿来的。
她是美是丑,高矮胖瘦都不甚要紧。
“这倒是。”秦良夜仔细端详着秦真,感慨道:“我家真真天生丽质,举世难寻,谁要是娶了你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无恙随后而来,刚好听见他说着,笑意温和地接话道:“阿姐随着自己心意来就好。”
“那是当然。”秦真把绣球放到了榻上,缓缓起身:“我抛绣球,穿元珏派人送来的衣裳带他送来的首饰算怎么回事?他非父非兄,操得哪门子心?”
秦良夜和秦无恙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不能在天子脚下说皇帝不好,那点个头总可以吧?
秦真见状,顿时笑意盈眸,徐徐道:“我随意换一身也就是了,您和阿弟先出去吧。”
“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去了,”秦良夜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嘱咐道:“那也不能太随意啊,毕竟是大日子。”
“好。”
秦真点头应了。
两人随即出门而去,侍女们当即上前把门关上了,伺候着秦真更衣梳妆,好一通忙活。
不多时,门外小厮匆匆而来,“宫里来人了。”
而后有人走到门前,嗓音尖锐道:“郡主,时辰差不多了,请移驾凤凰台。”
第47章 连人带球
“知道了, 这就来。”
屋里的秦真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
秦良夜笑着上前同李公公寒暄,悄悄塞了个红包过去,“辛苦公公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李扬笑道:“这是皇上吩咐, 奴才有幸来瞧郡主抛绣球这样的盛事,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屋门忽然打开了。
小侍女鱼贯而出,一袭红衣的秦真缓步行来,裙摆上绣的牡丹花微微摇曳栩栩如生, 她今夜梳了个繁复大气的发髻, 金凤钗斜斜插着, 行走间步摇轻晃,华光浮动。
花是人间富贵花。
色是倾国倾城色。
李扬和外头众人一看就愣在了原地, 莫说是他们, 就连秦良夜和秦无恙这做亲爹做亲弟弟的一下子都移不开眼。
秦真抬眸,淡淡一笑, “愣着做什么?走啊。”
秦无恙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道:“阿姐, 你矜持些。”
“不是你们催我快些的么?”秦真笑道:“怎么临了临了,又要让我矜持点?”
秦无恙不说话了。
他这阿姐什么都好, 就是从前当惯了风流肆意的少年, 如今怎么也改不回来这随性的性子。
秦良夜见状连忙道:“走走走!再晚一些可要来不及了。”
李扬也接话道:“是啊是啊, 今夜秦王府外头人山人海的,更别说凤凰楼那边了, 郡主这会儿出门能赶上时辰都算好的了……”
秦真听他们说着话,经过后花园的时候, 抬头朝墙的另一边看去。
可惜绿藤满墙, 遮住了视线, 那楚王府又安静得不像话,愣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来。
“阿姐。”秦无恙低低地喊了她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走吧,你想见的人应当已经在凤凰楼了。”
秦真闻言看向自家阿弟,见他眸中“满是了然之色”不由得眼角微挑。
她不再过多停留,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门。
外头果然人声鼎沸,灯火亮如白昼。
侍卫们上前拦着众人,不让其靠近门前半分。
秦真提着裙摆上了早就候在门前的马车,蓝烟暖玉几个侍女也跟着进了车厢,秦良夜和秦无恙父子两还有李公公等人则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穿过拥挤的马车朝东街凤凰楼去。
她这一路,听见无数人在议论:
“也不知道今日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抱得美人归!”
“我猜是东安侯谢荣华,听说他从前就同秦郡主私交甚好,人又生得俊美,且风流多情……”
“燕安君萧景明也很好啊!”
“我怎么听说长乐郡王早早就放出话来,这绣球他非抢到不可?”
还有人感慨:“这秦郡主可真是多情之人,竟然同这么多大人物的关系都不一般。”
秦真听得又好笑又无奈,忍不住抬手扶额。
秦王府到东街的路并不远,但今夜着实是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坐马车都硬生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整条东街乃至偌大个京城华灯亮起千万盏,整个楼高三层的凤凰楼,更是灯火照明,屋瓦飞檐尽是光华笼罩。
红菱纱遍布高台,二楼尽是罗幔珠帘,夜风一吹,轻纱浮动,珠光流转,更显得华贵无比。
侍卫们上前清道,秦真所乘的马车在楼前停下,人还没出来,四周众人已经高呼不断:
“郡主来了!”
“是秦郡主到了!”
噪杂声混杂成一片。
李扬最先下马车,带着一众小内侍上楼宣读圣旨,将一众乱七八糟的议论都压了下去。
奈何众人热情高涨,这旨意刚一宣读完,高呼“郡主看看我”的声音又此起彼伏。
饶是帝王天威,此刻也全无用处。
秦真倒是没受什么干扰,小侍女一掀开车帘,她便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面对千万道目光的注视着也全无羞涩之意,姿态随意地笼袖负手,缓步上高楼。
随行在她身侧的蓝烟暖玉等人恨不得用扇子遮住自家郡主的脸,免得被那些登徒浪子瞧了去。
秦真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停下来,回头朝底下看了一眼。
果真是人山人海。
这会儿站在最前头的是元庆,瞧见她在看下面,连忙蹦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只是他一蹦,就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看样子是腿被狗咬瘸了。
难为他还带伤来抢绣球。
秦真忍不住笑了笑,而后目光微移,扫过谢荣华萧景明等一众熟人,这几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事也扎推站一块,边上还有好些富贵公子、纨绔子弟模样的,还有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混在其中。
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不见楚沉。
她不由得秀眉微皱,伸手提了提裙摆转身就快步上了二楼。
应该是刚才那个位置不好,瞧不见人,站在正上方就能瞧见他了。
“郡主,您慢点!”侍女们都不晓得她怎么忽然就加快了脚步,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后头的秦良夜见状,也跟着有些着急忙慌起来,不解道:“真真怎么忽然走这么快?”
秦无恙也加快了脚步,低声道:“楚王好像没来。”
“什么?”秦良夜惊了惊,“敢情秦真说什么楚沉最好,还是她一厢情愿?”
秦无恙道:“先上去再说。”
父子两说着匆匆追了上去。
秦真上了凤凰楼,左右侍女伸手掀开了纱幔珠帘,她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朝底下看,环视四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可就是连楚沉的影子都找不到。
满场锦衣客欢呼雀跃地喊着:“郡主把绣球抛给我!”
“郡主瞧我一眼!”
可她只觉得喧嚣吵闹。
难不成楚沉是被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不应该啊。
秦真想:哪里还有比我更要紧的事!
莫不是元珏又自作聪明把人给拦住了吧?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今夜这绣球就不能抛了。
偏生这时,李扬还笑着上前来,低声提醒道:“郡主,时辰差不多了,您看,这就把绣球抛了吧?”
秦真心道:人都没来,抛你大爷!
可面上还得从容带笑地温声道:“不着急,我多看看再抛也不迟,毕竟是终身大事,总得挑个顺眼的。”
李扬自然不好再催,连忙道:“自然自然,都听郡主的。”
底下众人一等再等,忍不住催促道:“郡主快抛绣球!快抛啊!”
秦真不为所动,朝远处看了看,只见长街人海无尽,唯独不见相见的那个人。
侍女把绣球递过来的时候,她都想当场点火烧了。
但无论心中想了多少种把事情搞砸的法子,面上都得从从容容的,叫人看不出半分异样来。
秦真抬手把绣球接了过来,把玩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抛着,牵着底下无数人的心,偏又自个儿接了回来。
众人也没见过哪家千金抛绣球选夫是这样玩的,都被搞得没了脾气。
但谁让人家是坐拥一方美貌无双的秦郡主呢?
再不着调,也只能忍着。
“真真!”秦良夜跑到了秦真边上,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秦真微微摇头,不说话。
而这时,底下的齐桦忍不住高声喊道:“如故,别琢磨了,抛给我!”
萧景明见状,也豁出脸面去了,朗声道:“抛给我,我护你一世周全!”
“你们两边儿去!”谢荣华笑道:“如故,我富可敌国你坐拥金矿,咱们才是天生一对!”
秦真都被他们气笑了,这要不是手里拿的是绣球,这会子就直接扔下去砸他们脸上了。
偏偏还有一大帮人觉着这几位的做派极有用,跟着高声喊这喊那的,连元庆那个腿被狗咬瘸了的也不消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人海中飞身而来,一脚踩在了谢荣华肩膀,借力一跃,又在元庆肩膀上踩了一脚,而后翩翩然落在最前方的位置,抬眸看着秦真。
“谁!”元庆被踩得站也站不稳,晕头转向的怒骂道:“谁不要命了踩本王!本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淡淡道:“孤。”
这话一出,原本在凤凰楼人挤人准备抢绣球的众人纷纷往后退了数步,连方才叫嚣着要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元庆也单脚往边上跳了数步。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滑稽可笑起来。
秦真凝眸看去,来人可不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楚沉。
后者也在抬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秦真作势要拿绣球砸他。
后边一众见状,一脸冒死之势又纷纷围了上来作势要抢。
人是来了。
但秦真还是有些头疼,本来她是想着只要楚沉站在最前头,就是一抛一接的事儿,容易得很。
可今儿这底下人太多了,难保没有武功高强又不怕死的出来和楚沉抢,万一这绣球抛出去,落不到他手里,可就麻烦。
她又拿着绣球思忖了片刻,底下着急催促成一片。
秦真忽地灵机一动,抬手就作势把绣球往远处抛去,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去争抢,人海霎时间便乱成一团。
只有楚沉从容淡定地站在原地,连目光都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就在绣球离手落下的那一瞬间,秦真翻身越过栏杆,在月色和火光交融的半空中,一把将绣球捞了回来,连人带球直接往楚沉怀里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次元加班,没有更新哦,小天使们后天再来,基本也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么么哒~
第48章 守信
楚沉连忙伸手把她接住了。
两人在灯花繁影里相拥, 火红的绣花被秦真放到了楚沉怀里,她看着他,桃花眼里笑意泛泛, 光华流转,夜风吹得凤凰楼上红纱飞扬,越发衬得从中落下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秦真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宵小作祟,来迟了些许,让真真担心了。”楚沉薄唇轻勾, 同她耳语道:“我的错。”
秦真闻言, 心道果然如此, 只怕今日不想让楚沉来抢绣球的,除了元珏之外, 还大有人在。
她刚想开口问他有没有受伤, 忽听得边上众人一片哗然。
“秦如故你吃饱了撑的学人家抛绣球也就算了!”齐桦从几步开外掠了过来,气得要炸, 怒道:“人家抛球!你跳楼?”
秦真闻言抬手拨了拨额间的碎发,含笑道:“我若是同别人一样站在上头抛, 岂不是显得我太平庸了?”
“你……”
齐桦从前就说不过她,眼下更是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真抬手拍了楚沉的肩膀一下, 用眼神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后者微微俯身将她轻轻地放下了, 松手之后,将火红的绣球托在掌中把玩着, 语气淡淡对齐桦说:“人和绣球都是孤接到的,齐国公这样凶孤的人, 是嫌命长?”
周遭议论纷纷的众人听到这话立马就闭了嘴, 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楚王此人凶名在外, 哪怕他生得一副仙人之姿,也令人惶恐不安,不敢造次。
齐桦差点被气吐血,咬牙道:“抛绣球哪有这样抛的!这次不能作数,得重来一次!”
四周一众人有好些个壮着胆子附和道:“齐国公说的对,这作数不了,得重新来!”
“郡主!重新抛一次吧!”
“对,齐桦说得对!”被狗咬瘸了的元庆单脚蹦着上前来,附和道:“本王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谁家抛绣球是连人带球一块下来的,这次肯定不能作数!得让秦如故重新抛!”
萧景明大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秦真片刻,才皱眉道:“终身大事岂可如此荒唐?如故,你重新抛!”
谢荣华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摸了摸下巴,凑到秦真边上,低声问道:“如故你今夜怎么回事?是不是楚沉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