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贤妻,不干了!——妙玉子
时间:2022-08-08 07:15:03

  话未说完,底下的苏和静便夺过了话头,朝着身后的秋桐说道:“往日里是我过分纵了你,养成你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今日母亲都为你动了怒,我是断断不能再容你了,从明日起你便去庄子上伺候吧,其余的事儿皆不用你管了。”
  秋桐乍一听得此话,只觉得一股天旋地转的懵意砸在了她的脑门之上,教她一下子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怔在原地泪流不止。
  春染更是茫然无措,她和秋桐、抱厦、冬吟皆是自小伺候苏和静的情分,秋桐虽性子急躁了些,却也不算犯了什么大错,大奶奶何以这般绝情?
  冬吟却若有所思地瞧了苏和静一眼,以她对自家大奶奶的了解,她是生怕太太会下狠手整治秋桐,这才自己把秋桐摘了出去。
  将秋桐放在大奶奶的陪嫁庄子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否则以秋桐的性子,还不知要被这宅门里的“有心人”泼上多少脏水。
  苏和静将几个丫鬟的神色们尽收眼底,只道:“还有你们三个,秋桐犯了事,你们也逃不开责罚,各人罚半年俸禄,以后可要听太太的教导,紧着些自己的皮子。”
  秋桐仍在流泪,春染与冬吟便强压着她跪在了地上,朝着上首的庞氏说道:“太太饶命,奴婢们往后必会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庞氏虽不虞苏和静打断了自己发落秋桐的话语,可见她待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如此严苛,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她总是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自己总要给她几分薄面才是。
  庞氏略点了点头,朝着秋桐摆了摆手道:“送她去庄子上罢。”
  秋桐直至被拉出苍云院的正屋时都不敢出声泣上一句,她一是不敢置信自小侍候的姑娘会待自己这般绝情,二是知晓庞氏规矩极重,若丫鬟们哭闹只怕会责罚更重。
  秋桐被人拉走后,苏和静这才继续说道:“母亲,儿媳方才已听身边的丫鬟说了这事,言哥儿受了委屈,我便让人送去了些千年人参,再让人提了他和方氏院里的份例,并让人好生审问那荣嬷嬷了一番。”
  庞氏本在悠闲自在地品茶,打发了秋桐后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提起让小庞氏理家一事,苦心筹谋了这么久,总算是被她抓到了这个长媳的纰漏。
  正在得意之事,庞氏却听到了苏和静嘴里的“审问荣嬷嬷一事”,她便追问道:“你审问荣嬷嬷做什么?”
  小庞氏也帮腔道:“荣嬷嬷可是言哥儿跟前伺候的嬷嬷,长嫂审问她,便是不给言哥儿脸面了。”
  苏和静轻笑一声,直视着不怀好意的庞氏,道:“弟妹的意思是,言哥儿的颜面伤不得,老太太的颜面就伤得了?”
  这话一出,不但是小庞氏被问得哑口无言,连庞氏也不自觉地沉下了眉梢。
  端阳侯老夫人黄氏出身忠义侯府,年轻时便是个说一不二、精明狠厉的性子,单说她与老端阳侯成婚数十年,独有一个嫡子,旁的庶子庶女连影儿都没有,便知这位年轻时的手段。
  庞氏初嫁来端阳侯府时,可没少在这位婆母手上吃过暗亏,早被磋磨的闻其色变。
  眼瞧着庞氏通身上下的凌厉气焰消散了不少,小庞氏便鼓着气儿质问苏和静道:“这与老太太有什么相干的?嫂嫂可别胡乱攀扯。”
  苏和静生的明艳大方,肃着脸说话时愈发容色逼人,看起来很有几分唬人的架势,她便对着小庞氏说道:“二弟妹有所不知,秋桐和春染两个丫鬟是给老太太送白玉缠丝玛瑙盘去的,老太太最爱这些器具,这两个丫鬟更是不敢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讳,可也不知怎得却与荣嬷嬷撞在了一起,那玛瑙盘也碎了条缝儿,老太太知晓了后便打发人来说了我一通,我这正愁着该如何向她交代呢。”
  庞氏听后险些气结,她初时听到婆母的名字后便有些转不过弯来,婆子们来禀报这事时却没提到秋桐和春染这两个丫鬟是给那老虔婆送盘子去一事。
  那老虔婆最重礼法规矩,也最恨煞她福气之事,送去的玛瑙盘若裂了一条缝,便以为是旁人存心在咒她。
  自己这长媳果然是个会趋利避害的聪明人,竟搬出了老太太来压着自己。
  庞氏脸色愈发阴沉,实是不想自己宝贝孙子跟前的嬷嬷被老太太那边的人责罚一番,又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兀自纠结之际,却忽而听见廊下传来了山嬷嬷的声音。
  山嬷嬷便是黄老太太跟前的第一得意的心腹嬷嬷,生的不苟言笑,年轻时可没少给庞氏添堵。
  庞氏吁出了心内的一股郁气,先是让人将苏和静搀扶了起来,便说道:“去将山嬷嬷请进来。”说罢,自己也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
  不一会儿,两个小丫鬟便领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嬷嬷进了苍云院的正屋。
  那嬷嬷身上的衣衫料子虽鸦青乌黑,却是寻常身份的嬷嬷极难上身的尼棉绫。
  只见山嬷嬷朝着庞氏行了个全礼,便轻笑着说道:“老太太请大奶奶去趟荣禧堂。”
  庞氏对着苏和静和蔼一笑,又细问了山嬷嬷老太太这段时候的饮食起居,才应道:“嬷嬷快带着和静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山嬷嬷仍是神色淡淡,精明黑亮的眸子落在苏和静微颤的双腿上,嘴角的笑意便露出几分讥讽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太做事依旧是这样没章程。
  山嬷嬷上前扶了一把苏和静,虽摆着那张不辨喜怒的阎罗脸,说出口的话却温声至极:“大奶奶看着些路,若是不小心跌了摔了,老太太可是要心疼的。”
  说着,便扶着苏和静出了苍云院的正屋,独留下庞氏与小庞氏二人兀自生气。
  小庞氏还好些,只以为老太太是当真寻苏和静有事儿,便接过丫鬟手里的扇子,轻轻地替庞氏摇了起来。
  谁知庞氏却伸手打落了她手里的锦扇,横眉冷对道:“她竟搬动了老太太这尊大佛,倒是我小瞧了她。”
 
 
第5章 裴景诚
  庞氏在苍云院内敢怒不敢言,被山嬷嬷挟着往荣禧堂去的苏和静也是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生的很儿。
  今日在去苍云院前,她派了个小丫鬟去老太太跟前报了信,便是料定了老太太与庞氏不对盘,绝不许小庞氏插手端阳侯府的庶务。
  早先庞氏当家时必是暗中用公中的银钱补贴过娘家,否则为何自己一过门,老太太便架空了庞氏,把管家一事交在了自己这隔了辈的孙媳身上?
  若要说老太太喜爱自己这个长孙媳,事实却又并非如此,哪家做老祖宗的会喜欢一个生不出嫡子嫡女的孙媳?
  这倒是应了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①”罢了。
  穿过二重铜花门后,山嬷嬷便松开了搀扶着苏和静的手,脸色似冰刻般唬人,眼梢里都是冷意:“老太太说了,这一回她施手解了大奶奶之困,下一回可不能够了,大奶奶也该警醒着些,少拿她老人家作筏子。”
  若说庞氏是个爱刁难媳妇的恶婆婆,那老太太则是个面甜心苦的煞观音,苏和静每每去荣禧堂请安时,便会吃一顿“无子无福”的排揎。
  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她也不愿拉老太太下这趟浑水。
  苏和静脸色讪讪,朝着身后的冬吟瞧了一眼后,冬吟便从腰间解下了荷包,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那山嬷嬷。
  “劳嬷嬷为我辩解一声,多谢老太太为我做主,孙媳再不敢张狂办事,惹得老太太伤心。”
  山嬷嬷将那荷包掖在袖子上,这才换上了三分笑意,虚抚了抚苏和静后,便道:“大奶奶客气了,老奴这便回去禀告老太太。”
  说罢,便径直朝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半点不客气,也没有要将苏和静引去见一见老太太的意思。
  冬吟颇有些不忿,只轻声道:“拿腔作势的老虔婆。”
  苏和静应付完了这一个个豺狼虎豹般的人物,已是疲累至极,忽而听得冬吟这放肆的一句话传出来,便立刻摆下脸子:“浑说什么?”
  冬吟垂下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便想为自己辩解一声,却听得苏和静说道:“回澄风苑,让人给秋桐收拾些细软去。”
  三个丫鬟们面面相觑了一番,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凉之感。
  回了澄风苑后,苏和静的内衫已是被汗浸得湿透了大半,冬吟连忙绞了软帕替她擦拭身子,抱厦和春染俱都举着铜盆、篦子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
  苏和静换好家常穿的薄衫后,便觑着几个丫鬟如丧考妣的模样,自嘲道:“当真以为我是个这么狠心的主子?”
  说着,她便从自己的妆奁盒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和一对成色极好的珠钗,道:“这是早先给秋桐备好的嫁妆,我知道她和后头春嬷嬷家的二儿子很有些情谊,便趁着这一回替他们俩把事儿办了吧。”
  春染与秋桐关系最为亲密,闻言她便落下泪来,泣道:“大奶奶,秋桐是性子急躁些,可咱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何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被发落到庄子上?”
  苏和静眸光一黯,紧紧攥着那珠钗的柔荑被挤压出了几道红痕来,只听她叹道:“我打发秋桐去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那儿皆是母亲给我安排的人,秋桐受不了什么委屈,今日在苍云院你们也瞧见了,太太便要拿着她开刀整治我,若不是我先下狠心将秋桐撵到庄子上去,还不知太太要怎么责罚她呢。”
  春染和抱厦这时也回过味来,秋桐去了大奶奶的庄子上,虽不如在澄风苑做一等丫鬟体面,可到底衣食无忧也无人管束。
  冬吟也道:“大奶奶是为了秋桐好呢,她这样泼辣简单的性子,若还在咱们府里伺候,也不知要被人算计了多少回去。”
  苏和静只将银票和银钗都递给了春染,轻声嘱咐道:“你们姐妹一场,便去送送秋桐吧,不拘是凑了钱办个践行宴,还是送她些小件,都从我账上出。”
  春染也渐渐回过味来,她便收起了眼泪,替秋桐与苏和静磕了个头后,拿着银票和钗环出了正屋。
  苏和静愈发觉得疲惫,她生母早亡,父亲后娶了个填房,那填房虽不至于苛待她这个原配之女,却也称不上是悉心教养。
  四个陪嫁丫鬟里也只有冬吟称得上是聪慧过人,抱厦和春染老实的过分,秋桐则是个肚子里不揣货的直爽性子,进门三年也没少给自己惹下麻烦来。
  与其日后因外人的算计伤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倒不如将她放出府去。
  苏和静如此想着,便觉得脑袋颇有些昏昏沉沉的意味,她本就身上不爽利,劳累了一番后,愈发提不上劲来。
  冬吟便替她点起了安神香,又扶着她躺在了西墙边的贵妃榻上,轻手轻脚地赶走了外间洒扫的小丫鬟后,便听得廊下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苏和静方才浅睡了一阵,便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吵的醒了过来,再一睁眼,便瞧见一身苍翠锦袍的裴景诚正冷着脸站在水晶帘外。
  裴景诚生的高逾八尺,一双剑眉星目定眼看人时很有几分摄人的气魄,他虽长年累月领兵在外驻守边郡,可一身皮肉依旧白如盘玉。
  此刻他正隔着水晶帘子往苏和静身上瞧,虽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却也能瞥见苏和静那婀娜纤瘦的身段。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正妻极为满意,唯一不美便是成亲这三年未曾诞下个嫡子,但苏和静不仅出身高贵,侍奉婆母与老太太也尽事尽孝,再没有懈怠的时候。
  他自个儿那个娇妾方氏,从前做通房丫鬟时便是个爱哭爱闹的性子,因是自己的头一个女人,比起旁人来总多了几分恩爱。
  因此他便在苏和静进门后将这方氏调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只是方氏素来胆小,只听着房里的嬷嬷撺掇,将那避子汤瞒着倒进了花盆底里,一来二去之间便有了言哥儿。
  自己虽爱重正妻,却也不忍看方氏饱尝落胎之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将肚子的孩子怀实了。
  他自然知晓庶长子乃是祸家之源,因此倍觉对不住苏和静,从自己的私库里搜罗了不少庄子、田契给她傍身。
  好在苏和静贤良过人,不仅没有哭闹着要方氏堕胎,反而主动与母亲提了将方氏开脸,纳为姨娘一事。
  这几年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苏和静也妥善照料了方氏和言哥儿。
  听自己身边的长随说,每一回言哥儿被抱来澄风苑请安,都会拿回一大摞苏和静赏的珍稀补品。
  因此昨日方氏与自己哭诉的旋覆花汤一事,裴景诚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自己这个正妻生母早逝,与继母的关系也只是大面上过得去而已。
  那继母给她准备的陪嫁丫鬟必是刻意刁难了几分,因此才养成了那秋桐如此刁蛮的性子。
  如此想来,苏氏倒真是可怜。
 
 
第6章 郑小公爷
  苏和静眼瞧着裴景诚隔在帘子后不做声,心里摸不清他是个什么章程,便也隐忍着不发,只当没瞧见他的身影。
  还是冬吟立在她身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终还是硬着头皮朝着裴景诚福了一福:“奴婢见过世子爷。”
  裴景诚虽不忿那仗势欺人的秋桐,却对性子伶俐的冬吟有几分好感,他多瞥了冬吟一眼,依稀能瞥见她雪白的脖颈,不免贪看了两眼。
  冬吟只觉得自己通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世子爷是人中龙凤不错,可她自个儿有做正头娘子的气性,更不会眼皮子浅到为了这通房丫鬟一位而与自小侍候的主子离心。
  冬吟便垂着头退了出去,支使着耳房内样貌平平的抱厦去正屋里伺候。
  苏和静自然也瞧见了裴景诚的这点小动作,她自是觉得恶心不已,只不好发作出来,本着丈夫为天的女训,她还得近身上前为裴景诚解下衣袍。
  “爷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裴景诚如今领了校练京兵卫的差事,每日不忙到日落西沉断不会回府。
  苏和静伺候人时的动作十分轻柔,且她生的天姿国色,行动间自有些端庄大方的气度,微微抬起的衣袖间还传来几分清雅的淡香。
  裴景诚也旷了许久,略闻了闻这点香味后便有些心猿意马,只见他反手握住了苏和静那一截香腕,抬首便要埋进她的颈间耳鬓厮磨一番。
  谁知苏和静却不自觉地蹙起了柳眉,轻咳一声避过了裴景诚的动作,推辞道:“妾身这几日身上有些不爽利。”
  美人无意。
  裴景诚便也只得作罢,虽则苏和静婉拒了他的求欢,他也没往深处想去。
  一来是自己这个正妻素来持重端庄,新婚燕尔时尚且不愿与自己共赴闺房之乐,一月里也只叫自己得了两三回,便是天仙一般的美人,自己这头也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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