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说法好似并没有安慰到他,他反而日日苦大仇深地看着宁榕的肚子。
忽而有一天,他开口道:“等这个孩子出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它,让它这么折腾娘亲,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看的宁榕目瞪口呆,这个人是不是反应太过激烈了?
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怀孕的到底是她还是薛辞了。怎么她都没感觉到什么,反而薛辞如此焦躁不安。
不过他这样的态度一直持续到娃娃有了胎动之后。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宁榕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薛辞就拿着蒲扇一摇一摇地给她打着风扇。
宁榕惬意地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了胎动。
她一把抓住了薛辞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面,满是激动道:“孩子动了~”
薛辞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小小生命的脉动,他死死地盯着宁榕的肚子,看着她的肚子像是老鼠跑过一般。
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宁榕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生命。
他摸着宁榕的肚子,蹲了下来,将头放在了宁榕的肚子上,侧耳倾听。
胎儿有力地跳动着,如此顽强地生命,他再也说不出孩子出来打它一顿的话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态才正式平和了下来,他还是期待起这个孩子的出生,开始期待与宁榕一起从婴儿时期开始共同抚育一个孩子。
平和期一直持续到了宁榕九个月的时候。这个时候宁榕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薛辞日日焦躁,到了休沐日便会一直盯着宁榕的肚子,恨不得孩子立马就从宁榕的肚子里面出来。
可这个孩子许是个慢性子,等过了大夫预测的产期,它都没有从宁榕的肚子里出来。
薛辞的心是提起了放下,放下了再提起,整个人憔悴的很。
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薛辞在军营里有些心不在焉,大夫说孩子若是再不出来,就该用催产剂了。他头痛不已,这个孩子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正当他打算下职之后再将大夫请回家中时,他的副将忽然冲了进来。
“将军,夫人派人来,说,她要生了。”副将的话还没说完,薛辞便已经像是风一样得冲了出去了,哪里还能听到副将说什么?
他的心里面只有一句话,要生了……
他到家的时候,宁榕已经在产房里待产了。
血水一盆一盆地从宁榕的产房里端出来,宁榕的惨叫不绝于耳。
薛辞的脸惨白惨白,他想也没想就向着产房里面冲去,可是却被下人给拦住了。
“大人不可啊,产房重地多血污,将军不可进去啊。”
薛辞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布满血丝:“我一行军之人,怕什么血污,让我进去。”
“可是将军,您身上煞气重,万一冲撞了,那可不得了。”
薛辞从来都不是个迷信的人,也从来不相信冲撞一说,可此时此刻,他却停下了脚步。
虽然这些都不得信,可哪怕是万分之一会让宁榕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他都不愿意让它发生。
他止住了脚步,走到了一旁的窗户下,沙哑着嗓子道:“阿榕,我在呢,你别怕,我在呢。”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堂堂八尺大汉,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人,看着端出的血水,硬生生流下了两行热泪。
“阿榕,我们生完这个孩子就不要再生了,我害怕,我太害怕了……呜呜呜……”
生孩子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宁愿疼的那个人是他,也不愿意是宁榕。
他祈求上天让一切顺利,祈求上天让宁榕少一些痛苦。
薛辞在纠结煎熬中过了一夜,黎明初晓十分,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迎着朝阳,孩子传来第一声啼哭。
薛辞忽然湿了眼眶,忽然他察觉自己的大腿被人给抱住了,他低下头,就看到包子和元宵一起抱着他,看着他的样子惴惴不安。
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很圆满。
爱的人就在身边,这正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第86章 番外二
李娇娇怎么也没有想到, 重来一次,她居然又落到被卖入青楼的下场。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明明她已经怀上了薛怀清的孩子, 马上就能嫁入薛家了,怎么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再次娼门卖笑了?
自打当初李丽答应她帮她嫁入薛家后,她就找了个机会与自己那个没用的相公和离了。
她那个没用的相公其实早就知道她在外面偷人了, 可惜,他从来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得罪不起她在外面勾搭的男人。
她从来看不起这没用的男人,自然在和离的时候还从他那里狠狠地敲了一笔银子出来。这个胆小的男人当然不敢不放人, 也不敢不给银子,毕竟他知道, 她在外跟的人是薛将军的弟弟。
拿到和离书以后, 她立马求了一个生子秘方, 当天晚上就服了药,祈求自己能一发入魂, 怀上一个大胖小子。毕竟她已经笃定自己能够嫁入薛家了,那生一个儿子自然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形势变化的居然如此之快,李丽与薛家解了婚约, 被连夜送出城外。
而薛怀清也被薛家的人连夜带了回去,她便是想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这样过了一个月,就在她破釜沉舟, 决定硬闯薛家的时候,她听到了薛辞与宁榕成亲的消息。
她整个人嫉妒得扭曲了, 凭什么她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嫁进薛家,怎么也进不去,可宁榕就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宁榕与卜青山回乡探亲,宁榕一脸高高在上地从轿子里面走出来的情形。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明明她才是老天爷眷顾的人,为什么,明明她已经破坏了宁榕与卜青山的姻缘了,宁榕还能得到一份更好的姻缘?
凭什么?凭什么?
她愤恨老天爷的不公,恼怒之下,她跑去了薛家的大门,想要硬闯入薛家,让薛怀清给她一个说法。
哪想,她还未靠近薛府,就被学府的下人给赶了出去。他们看她的样子如同她就是个垃圾一样。
她眼睁睁地看着宁榕的花轿入了薛府,而自己却孤零零的,像个傻子一样矗立在薛府的外面,被薛府的家丁虎视眈眈。
怒急之下,她晕了过去,醒来后,她才被告知她已经怀孕了,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终于来了。
她狂喜,这是她进入薛家的凭证,这一刻她也顾不得嫉妒宁榕了,她想要见薛怀清一面,她要告诉他,她怀了薛家的长孙了。
是的,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宁榕的孩子不是薛辞的孩子,就连李娇娇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这是李娇娇想要相信的事情。
她一心认为自己只要生下薛怀清的孩子,她就能嫁入薛家了。虽然,李丽不在,帮不了她了 。但是,她相信只要薛怀清肯出手,用同样的方法,她依旧能够嫁入薛家,只要她能够见到薛怀清,那他一定会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嫁入薛家的。
她满怀憧憬地贿赂了薛家的一个小厮,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见到薛怀清的时候,她见得了薛怀清的母亲,小韩氏。
小韩氏看着她的眼光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她用阴森渗人的眼神看着她,猝了毒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
可李娇娇却并不怕这个老妇人,不过就是个被圈禁的贵妇人罢了,就算是毒蛇也是被拔了牙的毒蛇,根本不足为惧。等她进了门之后,她很快就能收拾了她,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掩藏自己所有的心思。
“就是你勾引了我的清儿,让他被老爷关了起来的?”小韩氏真的恨毒了这个缠着她儿子的女人。
在小韩氏的眼里,她的儿子再乖巧不过了,他会在外面胡来都是因为外面的人带累了他。
“说吧,今日想要见我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小韩氏摸着自己尖锐的指甲,大有李娇娇说一句不好的话就会戳向她喉咙的样子。
李娇娇眉眼低垂,楚楚可怜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小韩氏厌恶。
李娇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夫人,我怀了怀清的孩子,大夫说是个儿子。我……”说着说着,李娇娇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
“我可以没有怀清,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啊。所以,我想见怀清一面。我想让他知道,他要当父亲了。”
小韩氏的视线从李娇娇的脸上挪到了她的肚子上面,意欲不明道:“怀孕了?几个月了?”
“一个月了。”李娇娇小心翼翼,她捧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可惜,她的肚子如今依旧平坦,她这番做派反而看着无比地滑稽。
“一个月?哼,李氏啊,你可真是大胆的,居然敢把别人的孩子栽到我儿的身上。”
“夫人,我的孩子真的是怀清的啊,他可是薛家的长孙,夫人你可以不认我,但是不能不认这个孩子。”
“长孙?李氏,你的玩笑开得可真大,一个月前你还是别人的妻子吧?你如何能证明这个孩子不是你的相公的?就算是碰瓷,也不应该碰到我薛家的身上。行了,你人我也见过了,你的孩子不是我薛家的,来人啊,将她给我扔出去。另外,谁带她进来的,那个人发卖了吧。”
虽然小韩氏被镇国公圈禁了,但是,她在镇国公府经营了这么多年,人手还是有的。
就这样,李娇娇满怀希望地进入了薛府,又满是落寞地被人撵了出去。
她不死心,一直想办法想要见薛怀清,又是一个月后,听闻薛怀清要与赵家女成亲了。
成亲当日,她挺着肚子在人群里看着薛怀清高头大马,气宇轩昂,一脸喜气地去迎接新娘,她的心忽然像是裂了一个大口子,浑身发凉。薛怀清已经忘记了她,或者说,她根本再也引起不了他生活的波澜。
她自以为拿捏住了薛怀清,让他依恋她,可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她,没了她李娇娇还能有其他章娇娇,陈娇娇。
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命运对她的捉弄,重来一次,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而重新受了一遍命运的愚弄。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薛怀清迎娶了那位据说是要私奔的赵家小姐。她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这位赵家小姐怎么突然就不私奔了呢,她若是私奔,她也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就在她跟在轿子的后面,企图追赶薛怀清的时候,她挨了一个闷棍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被卖入了青楼之中。
老鸨狰狞着面容,端来了一碗堕胎药,强硬地给她灌了下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前世今生她唯一的一个孩子一点一点从她的身子里面离去。
她几近疯狂,她的梦想,她嫁入薛家的凭证就这么一瞬间就消失了。
老鸨讥讽她白日做梦,告诉她进了这娼门便一辈子别想有孩子。
她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那座青楼。
后来,她才知道,卖了她的人是她之前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丈夫。
她的丈夫记恨她许久了,以前不动她不过是以为她还有薛怀清罩着,可如今薛怀清已经娶了大家闺秀,她不过是一个和离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能忍受绿帽,更何况,他还做了那么多年的鳖孙。如今,她明显失宠了,他自然要上来踩一脚。
李娇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终日打猎却被雁给啄了眼。既然被卖入了青楼,她又如何能够逃得出去?
要说前世今生,她在青楼里都混的很好。只是往往午夜梦回,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怪圈,她以为她逃了出来,可兜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还在原地。
直到她青丝变成了银发,她才忍不住恍惚,她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若是重来的时候她不想着过人上人的生活,只是嫁给普普通通的人,是否如今也还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她其实不知道,这一切都无解,她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人生。
后来,她在京城待了一辈子,她知道,少年风流的薛怀清成亲后居然与赵家姑娘一辈子举案齐眉。薛怀远与宁榕驻守边疆,一生一世一双人,成为绝世佳话。
就连她看不上的卜青山,最后也娶了一个三品大官的女儿,靠着军功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大臣。
好像除了她,所有的人都过得很好,再后来,她病死于一个冬日的大雪后。
那时的她早已年老色衰,被青楼赶了出来,没有积蓄又无儿无女的她,只能拖着佝偻残躯日日在街上乞讨。
那一日阳光照到厚厚的积雪上,明明有着冬日暖阳,可温度依旧冰冷得可怕。她病了好久,可一直都没有银子医治,昏昏沉沉了许久,在那一天她似乎有一点清醒了。
她拖着病躯上街乞讨,只想要再活下去,只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后,她却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她如同烂泥一般躺在雪地里,意识逐渐溃散,最后清醒的那一刹那,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大将军与将军夫人回来了。”
她努力探起头想要顺着方向看去,可她的眼里却只有黑暗。
堕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想,要是能再来一次那该多好,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这么贪心了。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亦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