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乌鸦妖狡猾的牡丹,可不敢将它交到凡人手上。
所思所想被拆穿,乌鸦妖气恼,颓丧地垂下头,只觉自己流年不利,倒霉它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谁能想得到掬城这冷僻地儿,竟会有修仙者找来?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但想到自己今晚曾受的那些,还有符悬书的手段……乌鸦妖浑身一抖,现在就是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没再敢造次。
符悬书已走出小倌馆,来到街道中间。
牡丹跟在他身后问:“这结界,仙长可有法子能解?”
他们站在将两边世界隔绝成两处的水幕前,符悬书只看了眼,便回:“能。”
牡丹骄傲笑了。
她就知道符悬书有办法!
不愧是她挑中的金大腿!
符悬书将要动作前顿了下,对跟在自己身边的牡丹说:“姑娘退后些。”
牡丹话不多说,直接边点头边后退:“我好了,仙长。”
只见符悬书确认好牡丹所站位置后,收回视线。
他长袖一扬,水面泛起波纹,往外震荡开来。
随着涟漪所到处,水幕也慢慢崩解,露出“外面”世界的景色。
此时天光大亮,城门方启。
街边小摊支了几摊开始做起生意,还有夜里睡不着的妇人早起,又拿着那张已有些破烂的画像一个一个询问过路人:“公子,请问见过我儿子没有?他长得有这么高,生得也俊……”
苍老的声音不厌其烦一一指着画像上的眉眼,向来人诉说自己儿子的特征。
却听来人叹了一声,语气又是好笑又带了些哽咽:“娘,您怎么把我给画成了柳叶眉?”
妇人指着画像的手一顿,缓慢且迟疑,又怕一切只是梦境,想看又不敢看。
她颤抖的手捂住嘴,隔着眼中水雾看向来人。
“儿啊!”
“娘!我回来了!”
母子拥在一起,那张画像掉落,被风吹起。
从今往后,妇人再也不需要那张纸。
牡丹抖了抖手上那只装死的乌鸦:“你看到没有?你把人带走,想过他们父母的感受没?”
乌鸦妖偷偷眨掉泪水,别过头去,不愿回答也不肯再看。
这方和乐,另外一边,却是鸡飞狗跳。
老者手执拐杖,追打另外一个男子,追了都快有半条街,嗓音还洪亮着:“你这浑小子!跑哪儿去了!竟都还要我这上了年纪的人下地!让你再躲懒!”
“误会啊亲爹喂──”
男子一边狼狈闪躲打过来的棍子,瞧那架势,躲闪的技巧倒是熟练,看着像是长年练出来的。
牡丹连忙拉着符悬书过去劝架:“老伯老伯,真是误会!”
这儿聚集的男子本就面貌俊俏,牡丹和符悬书生得又更是不凡。
本来还追着自己儿子打的老丈一见他们,手里的拐杖是挥不下去了,态度反而都客气许多,与刚刚刚提拐杖揍儿子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他很是和善地问:“不知二位是……”
躲在他们身后的儿子冒出头来,说明一句:“是我们全部人的救命恩人,是仙人呢!”
在凡人眼里,能飞天遁地的修仙者跟神仙也没区别了。
“救命恩人”和“仙人”两个词摆在一起,让老丈看他们的眼神越发恭敬。
牡丹拉着符悬书过来的用意也是如此。
别的不说,光是符悬书这打扮与身姿,妥妥的“正道之光”代表,说出来的话都比旁人可信几分。
符悬书对凡人挺有耐心,他解释:“在下千凌门揽月峰之主,道号敛云,此番掬城一行逮了捉人的妖,掬城可获安宁,若再有异动,可派人相告。”
他对老者温煦,哪怕对方论起来年纪都比他和小,符悬书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安抚他们先前不安的情绪。
旁人看了,许是觉得符悬书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但牡丹却看得出,符悬书眉眼要比往日温和得多。
掬城失踪的年轻人一夜之间都回来了。
那日掬城的早上特别热闹,哭声笑声夹杂在亲人团聚的喜悦声中,百姓对符悬书与牡丹更是笑脸相迎,恨不得把自家所有好东西都往他们手上塞。
“仙长大人,这是我们自家种的,不嫌弃的话可尝尝!”
“多谢好意,在下已辟谷,不再需要进食。”
“哎哟,不吃东西啊,那……那……您总有徒弟吧?徒弟辟那啥谷了没有哇?没有啊!那正好,带回去给他们尝尝!喜欢的话随时再来拿啊!”
牡丹看符悬书难得有一丝慌乱,双手挂满乡亲们的心意,看着看着,自己也不自觉带上笑意。
就是民众真的热情,热情到牡丹都觉气温热了起来,不住往自己脸颊搧风。
她疑惑地仰头看了下并不算灼热的阳光,这会儿是早晨,风正凉爽。
怎么她跟杵在夏日大中午的艳阳下那般,颇有几分快被晒晕的错觉?
牡丹怀着困惑,在掬城居民的盛情下 一同去往掬山。
这趟掬城之行的原先目的,牡丹可还没忘。
要取揽月峰绿植们心心念念的掬山山泉水呢!
他们那头相邀爬掬山好不快活,而这头,被留在掬城的乌鸦妖和青蛙妖,境遇可就没牡丹他们那么悠闲了。
它们身上妖力被符悬书所封,又是被指使去洗盘子,又是让修屋顶,连屋子里的老鼠也要它捉。
一天下来,被封住妖力的两妖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要知道牡丹把它带出来,是打算让它当免费劳工,乌鸦妖当时一定、绝对、务必,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也要爬走!
临走前牡丹还说了:“在这儿干活的日子,从你一开始在掬城把人带走那日算起,到今日为止,有多久算多久,都得‘身体力行’来偿还!”
乌鸦妖两眼一黑:“这可何时是个头啊?”
它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青蛙妖在一旁跟着抹泪:“就是!”
两妖哀嚎到一半,乌鸦妖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吓得青蛙妖反问:“主子,怎、怎么了?”
“那个蛇妖碎丹,我忘记跟那花妖说有问题了!”
不会事后来寻它麻烦吧?
青蛙妖“嗐”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哪还用得着咱们担心?”
乌鸦妖又躺了回去:“也是。”
反正她身边有那位清俊仙长在呢。
只不过,青蛙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句:“主子,那碎丹有何问题啊?”
乌鸦妖自己也曾着过道,轻咳一声,面颊有些红。
“问题不在碎丹,问题在……那碎丹,是蛇妖所有。”
若是别的妖也就算了,但蛇妖实在……影响甚大。”
重复提到“蛇”字,迷茫的青蛙妖灵光一闪,隐隐猜出什么。
乌鸦妖憋了憋,实在说不出口,但青蛙妖好歹也是当老鸨的,出言对乌鸦妖道:“主子,小的已经知晓了。”
乌鸦妖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说不出口,实在是因为……
蛇性,本淫。
从它碎丹汲取妖力,自己性子,难免也会日渐受其影响。
第22章
这、这是她免费能看的吗?
牡丹他们回揽月峰,刚踏进符悬书的洞府,那熟悉的声音就响起。
“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你们闻见了吗?那甜甜的味道!”
话声落,牡丹耳边骤然一静,说话声止,更多的却是用力的嗅闻声。
“嗯──那种没沾灵气,普普通通的泉水!”
“除了闻着甜以外,也没其他优点的泉水!”
牡丹:“……”
这到底是损还是夸?
它们还想不想喝了?
牡丹一回来就听揽月峰上的花草又开始胡言乱语,无言归无言,却让牡丹莫名怀念。
终于走到它们面前,群花草们无风摆荡自己叶片,欢呼着:“终于来啦!”
牡丹对符悬书笑言:“仙长,可以开始了,它们快等疯了。”
符悬书一一看过灵植们,见比自己离开前都要翠绿不少,满意点头。
他像平日给予它们灵泉那般,双指并拢,在虚空中一划。
白色的衣袖在空中翻飞,随着符悬书动作,袖口稍往后褪,露出他灵活有劲的手腕,和一截肌肉线条紧实的前臂。
牡丹看着看着,“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同时,她又将自己衣襟扯得松了些,纳闷嘀咕了句:“今日这天怎么热成这样?”
又热又渴。
符悬书听见了,御风将一小碗山泉水盛到牡丹面前,看着就像泉水聚了一团在空中飞似的。
他说:“山泉水取了很多,姑娘请。”
掬城的居民很大方,一听他们此趟是取山泉水来的,恨不得让他们把整座山都搬走,谢意如山重,连牡丹都有些承受不住。
牡丹是真渴了,对符悬书说了声“多谢”,便俯下头,像小狗喝水般尝了口。
在掬山上她已尝过一些,可也不知是不是这会儿正觉口渴的关系,反而觉得现在喝的泉水,更为清甜顺口。
符悬书见牡丹喝得见了底,手指才刚做一个动作,牡丹就赶紧掩住根本看不见的“碗口”。
“仙长,我这些就够了,不用再添。”
一见符悬书果然再想给她灌山泉水,牡丹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她算是知道了,符悬书此人,大抵就不知“节制”二字怎么写的!始终秉持着灌好、灌满这等信念!
思及此,她也分神关注了下绿植的情况,免得它们莫名其妙又被符悬书给淹了。
不过这回倒是牡丹多虑。
对于绿植,符悬书只在灵气上出过纰漏。
起码从以前到现在,他分出去的灵泉量都是足的,就没有超过的时候。
牡丹点头,幸好,以符悬书对灵植的知识来看,这点已经算很有常识了。
点点的掬山泉水,凭空落在这里的每一株花草花叶上,滋养它们身下的土壤,每株绿植身上都挂着点点水珠。
它们一边喝,一边不忘叽叽喳喳。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我也可以跟我大姨的弟弟的儿子的邻居炫耀了!”
“哇哈哈!我也是喝过掬山山泉水的草了!”
一群花草喝个山泉水,活像喝了几斤酒,成群发酒疯。
还不知哪朵花,竟打了个酒嗝,弄得牡丹哭笑不得。
这喝的到底是水是酒?
眼见它们歪歪扭扭倒了一片,符悬书观察许久,沉思了片刻后,也在此时发表自己心得。
只是,他微歪了下头,眸中透出一丝困惑。
符悬书眉头轻轻蹙起,对牡丹很是迟疑地说:“这与给予灵气的时候,表现似乎差不多。”
牡丹:“?”
差不多?
哪只眼睛看到的差不多?
牡丹瞪大眼,重新环顾四周花草表现。
它们倒的倒、躺的躺,别说,乍看下确实没什么区别,但,实际状况可差多了去。
灵气给太多的倒,那是撑不住,快晕厥的倒。
跟这种自在享受的倒,能相提并论吗?
牡丹很是庆幸,符悬殊说出此话时自己没在喝水,否则怕是得狠狠呛到。
但没喝水,她还是呛咳了几声,本就泛着薄红的脸颊,被她咳得更加绯红。
她很是艰难地道:“仙长,不一样的。”
牡丹有心想解释,奈何为时已晚。
符悬书适才那番话,花草们也听了个全。
本来还好好的,听了他所言,一个个的跟吞了苍蝇似的,嘴里的肥宅快乐水都不香了!
“睁眼说瞎话呢!”
“只用山泉水就想收买我们,太天真了!”
“就是!有本事把地狱辣的魔界界山土挖来给我们尝尝啊!”
它们纷纷掐着叶子直起茎杆,对着符悬书就是一阵骂骂咧咧。
符悬书自己听不懂,只觉得花草们又精神了。
但牡丹可就不同了,她觉得自己耳朵快炸了!
绿植们接二连三扔出要求,继肥宅快乐水后,又要地狱辣的土,更甚者都还提出要见修仙界有名的谁谁谁!
牡丹嘴角抽抽:“瞧把你们能的!”
这么时髦,还追星呢!
但牡丹无奈归无奈,对于灵植们的需求,还是有在意的人在。
符悬书问:“它们说什么了?”
牡丹看着符悬书的眼神欲言又止,她叹口气,对符悬书说:“仙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否则再让那些植物听了什么,还不得把屋顶都给掀了!
最后,符悬书领着牡丹来到自己住所。
这地方牡丹不算陌生,之前就来过一次,还是晕过去,直接在符悬书的榻上醒来的。
想到此,牡丹视线赶紧从床榻收回,脸上一热。
丢脸的事就不要再想起第二次了!
这目光一别,牡丹注意力被桌上一物给引了过去。
桌上除了茶具以外,仅有一朵小小的粉色牡丹。
它被好好地以木质台座托起,符悬书还分了它灵气,让它周围散着冰蓝色的光点,微微浮起。
那朵粉,在符悬书用色单调的房里,反而是最鲜明的一抹色泽。
“仙长还留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