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适才就站在符悬书身后不远处,望着他的背影。
那时候的她,除了看着他背影以外,也没法为他做其他事。
谁料,符悬书突地就回过身来, 往她的方向走。
牡丹避让不及, 直接就被他撞个满怀, 这也才有符悬书又看见自己一事。
嗯……
撞个满怀?
牡丹脑子里似闪过什么。
照理来说, 符悬书看不见自己的话,那牡丹也应像扶着树那时一样,整个人会直接穿过林木才是。
但……
不管是这次,还是擂台上,牡丹为符悬书捂耳那次。
她好像都是碰触得到符悬书的啊?
想到当时符悬书在擂台上的表现,牡丹灵机一动。
或许……
她有法子来测试为何会如此的原因了。
牡丹往后一步,想退开身子。
可她身子一往后挪,符悬书的手就追了过来,重新将她按回自己怀里。
牡丹:“?”
什么情况?
牡丹的脸摔在符悬书硬实的心口上,摔得她脸疼。
两人忽然再次贴近,这次还挨得比之前都更紧密。
偏偏把人揽入怀的符悬书自己对于会有这样的反射动作,显然也是愣怔的。
“我……”
搁在牡丹身后的手僵住,符悬书尴尬将自己的手收回。
那姿态,活像是舍不得主人上班的小狗,到门口了,还依依不舍咬着裤管不让走。
牡丹觉得,符悬书若头上有对狗耳的话,此刻怕是都耷拉下来。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盛载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欲言又止。
明知自己不该如此,可身体却先行一步,把牡丹给留了下来。
牡丹在心中长长叹息一声。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符悬书为何会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性子。
他伤了毕晏鸿的事,到底还是影响太深。
被魔修设下的伎俩摆布,但伤了自己师兄,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符悬书干脆藉此机会,远了所有人,自己避让到所谓最清静的揽月峰而来。
他是自愿的,嘴上也说着无妨。
但牡丹亲眼所见,却是他眺望另些山头的孤寂背影。
若是真的无妨,又怎会在寒风中,站了那样久?
这些回忆久久未散,许跟符悬书的执念未解也有所相关。
她将手按在符悬书手背上。
符悬书在风中被冷风吹得太久,手都是冰凉的,而牡丹自己却是不受灵府中的冷风凉意冷暖限制,保留的是自己原原本本的体温。
牡丹的手很暖,肤若凝脂。
轻轻拍了符悬书两下,接触的肌肤面积又小时间又短,但那温热也让符悬书清晰感受到他俩体温的区别。
牡丹说:“别着急,我呢,就是想去试试,到底是什么原因一下看不见,一下又突然能看见啦,不会走人的。”
听牡丹这样保证,符悬书思考了下,轻轻“嗯”了声。
虽眼神还是黏在牡丹身上,神色也不太赞同,可到底是没有阻止牡丹往后退去的脚步。
一步又一步。
起初都还是寻常的。符悬书也一直看着自己,直到──
“……姑娘?”
符悬书眼眶一紧,直接往牡丹所在处快走几步。
“我在这儿呢。”
牡丹伸手挥挥。
可符悬书明明都停在她面前,却仍是四处环顾寻人,俨然并没有听见牡丹的声音。
牡丹点了点头:“被我猜对了。”
符悬书此刻,应是看不见她人的。
但,哪怕他没能看见人影,他去寻的范围也不会离牡丹太远。
──就好像能感知到牡丹就在这附近那般。
牡丹想想,他们在之前也有好几次曾对上眼过。
她顿住,打量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符悬书一眼。
喃喃自语:“难道,那时候的他,其实是隐约能看见的吗?”
仔细想来又不对。
因为符悬书那时候的眼神,总是困惑多过惊喜,不像是发现了牡丹的模样。
正要提步离开此处,往另处去寻牡丹的符悬书僵住。
他忽觉自己的右手小指,被什么温暖覆上。
低头一看,指头被另一细嫩的小指勾住。
从莹白的手再往上看,是粉嫩的衣裙,乌黑的长发,还有那个,明明容色美艳,却总是笑得一脸纯真的女子。
牡丹晃了晃两人勾住的指头:“看,这样就能再看得见啦!”
这是牡丹自己理出来的。
要让这里的符悬书能看见自己、与自己对话,先决条件便是,他们得先触碰到对方。
结界也是一种碰,所以一开始牡丹穿过那层屏障而来,符悬书才能一眼就瞧见她。
这结果已被牡丹试出来后,再勾着手就没有必要了。
牡丹将手准备撤回,指头才离了一下,下一瞬,符悬书的手便追了过来,反握住牡丹的手。
忽然被紧攥,牡丹被吓了一跳。
而且,符悬书这手温也凉得太过,牡丹第一时间反射性本想收回的手,在察觉他手上冷意之后,最终打消念头。
她蹙眉,像给他暖手那样,双手都裹住他手掌。
牡丹嘟囔:“仙长,你的手怎这样凉?”
她用自己的温度在暖他,符悬书垂眼看着她小小的手努力想包覆住自己,他眼神温和,牵住牡丹的手。
“这么牵着,可以暖手。”
符悬书的这结论让牡丹点头:“是没错啦……”
牡丹看着眼前的符悬书,总觉得像是有那里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本以为,很快就能快进到下个情景。
可牡丹等啊等的,一日又过了一日,在揽月峰上的生活寂寥反复,牡丹撑着脑袋,看着握着自己手,不忘打坐修炼的符悬书。
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些天他们一直握着手,知道的说是牵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戴了副手.铐呢。
而且……
牡丹皱眉。
符悬书手上的温度还是凉,凉得如今她的手也没有一开始的暖。
说好要暖手的,却怎么也暖不成,反被他凉手。
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呢?
牡丹不知道灵府内的时间流淌与外头有无一致,她发觉现在在此地毫无进展,而外头符悬书状况却不知可否好转,着实挂心。
她进来是为了救他的,可牡丹连问题都找不出,就被留在灵府里,这样干耗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出去看看状况后再进来吧?
牡丹做好决定,打算将手从符悬书手中抽.离。
才动了一个指头,原先闭目的符悬书忽地睁眼,将原先只是轻攥住的手改为紧扣。
他声音听着略有些沉,问:“你打算去哪儿?”
牡丹不疑有他,直接对他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她说:“我该走了,去外头看看事个什么情形,再……”
不等她话说完,只听前半句,符悬书面色一冷。
“你要走?”
话声冰冷,这下就连牡丹也听出不对。
“对,但是……”
她想解释,可符悬书被她那句“要走”和后来承认的“对”字,弄得没法再听她后续。
牡丹眼睁睁看着原先平静的符悬书披在身后的墨发无风自动,周身灵气乱窜,还有几缕的紫夹杂其中。
他再次睁眼,牡丹看向符悬书的当下,就倒抽了一口气。
那双眼,不是如琉璃美玉般的琥珀双眸。
而是牡丹曾在落日谷山洞、宗门大比擂台所见的,那双紫金双色混杂的眸子。
原来,她所想找的心魔,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原来是你!”
牡丹就想着怎么这几日都没有动静。
压根就不必有动静,最大的动静就在她身边,还能怎么动!
符悬书起身,紫色的气息渐浓,就好是一道漩涡,而他与牡丹就处在最中心处。
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相对的,还一把将牡丹扯到自己身前来,凑近。
鼻尖几乎对上鼻尖,额抵着额。
那双妖异的眼紧盯着牡丹,符悬书对牡丹说:“不准走。”
手上力道握紧,哪怕牡丹都因吃疼皱眉,符悬书也毫不动容。
这时牡丹才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符悬书。
牡丹瞪了他一眼,道出自己才体认到的事:“你不是他!”
符悬书才不会这样,将痛楚施加在她身上!
若是自己的手冷着了牡丹,他也会缩手,不让牡丹去碰。
才不会如这人一样,为了贪念牡丹的暖,就宁愿让牡丹的手也冻得贼凉!
但牡丹此话显然说中了“符悬书”心事。
他轻扯嘴角,似被此话气得发笑。
“你说我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他捏住牡丹下颔,审视着她此刻神态。
牡丹抬眸,一双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符悬书”眼眸眯起,问她:“如果我说,我就是符悬书本人,你可还会以这样的眼神看他?”
牡丹听了,都忍不住想“哈?”一声。
要不是左右各偏了下头,都没能甩掉“符悬书”的手,牡丹肯定要发出大大的疑问。
这是说笑呢!
他跟符悬书到底哪里像了?
就算是外貌好了,气质不同,那看着也就跟别的不同人似的。
看看、看看。
牡丹认识的符悬书,可不搞这种邪魅一笑!
你谁啊你!
牡丹在心理疯狂吐槽。
虽说不得话,但瞪着“符悬书”的眼却也充分代替了自己的骂声。
但,牡丹却瞧见“符悬书”身上散着的灵气。
是冰蓝色的。
看清颜色以后,牡丹瞪视着“符悬书”的眼神忽地就收敛了些凶狠。
明明就跟自己认识的符悬书完全不同。
可是……
这种冰蓝色的灵气,牡丹只在符悬书身上看见过。
她收起瞪,转而蹙眉认真审视眼前人。
如果他不是符悬书的话,又能是别的谁?
灵气与诡异的紫色气息流转得越来越快,有若暴走,像是随时都处在将要失控的边缘,而“符悬书”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也是越来越疯。
他以拇指指腹,轻轻在牡丹下颔摩娑。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也离不开此处──你只要知晓这点,那便足够了。”
许是觉得自己的威胁有了作用,“符悬书”最终轻捏了下牡丹的脸,这才终于松手。
往常,在两人距离急速靠近时,牡丹经常是第一个想退开的那个。
退开了,紧接着,又立刻被符悬书逮回,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更短。
但这次,“符悬书”收回手以后,却反而是牡丹自己伸手,捧住他脸。
牡丹踮起脚尖,侧头吻上“符悬书”。
她把自己的妖力渡入,企图如同过去那样,去替符悬书梳理他狂暴不稳的灵气。
粉色的妖气藉由牡丹之口,进入“符悬书”体内。
牡丹如记忆中那样操作,但,符悬书的灵气却半点都没能获得缓解。
她皱眉。
怎么回事?
为何一点成效都没有?
与此同时,她瞥见被自己吻着的“符悬书”看着她,眼神忽地闪过一丝戏谑。
牡丹:“?”
起先,牡丹还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目光。
等到“符悬书”的唇瓣压了上来,舌尖直接将她牙关顶开。
牡丹从主动转为被动,她被凶狠猛烈的回吻吻得连站都站不住,仅能攀着“符悬书”手臂,扶着他才能堪堪站稳。
这下子别说是要渡妖气了,牡丹连呼吸都险些一同被掠夺走,她双手将“符悬书”的衣袖抓得皱起,然后,咬下。
她咬住“符悬书”的舌,对方如她所愿停下动作,可“符悬书”却并没马上撤回,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深深吻住。
牡丹:“……”
她只觉自己嘴里带着淡淡的血味!
“符悬书”退开前,不轻不重地往她唇瓣咬了口,牡丹在他松口后,才终于能顺利呼气,再次瞪了他一眼。
可惜,现在的她双眼盈着水光,面色也绯红,导致她瞪人的眼神就没有刚刚效果来得那样狠。
相对于牡丹被吻得险些缺氧,“符悬书”却还气定神闲地凑到她耳边,几乎是贴着牡丹耳尖在说话。
他说:“可惜,这法子对我没用。”
不用他说,牡丹也清楚体认到了这项事实。
但,牡丹更想知道,为何以前可以,现在就派不上用场?
牡丹一边顺气,一边在想现在与以前的差异。
她脑袋现在跟糊成一团也没什么区别了,还得强撑着精神去思考。
牡丹最先想到的,便是身体的差距。
在山谷那时,她与符悬书彼此皆是肉身。
肉身就有肉身的法子来,那么换做在灵府中的现在,她与“符悬书”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两道神识。
神识的话,用肉身的法子来为对方渡灵气,显然是行不通的。
“呼……”
牡丹不浪费精神去瞪人了,“符悬书”现在根本也没看着自己,而是一直偎在她耳边,就像找到了什么新鲜玩具,在她耳边轻声低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