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轨——暮雀啾啾
时间:2022-08-09 06:25:06

第24章 红耳朵
  被陈听晏骑车载过一次后, 苏从意看他顺眼多了,上学放学路上碰见,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打个招呼。
  陈听晏抬抬手, 算是回应。
  两个小朋友的互动全部被魏淑看在眼里, 一边欣慰一边敲算盘。
  “苏苏啊,妈妈看你最近和阿晏关系处的不错嘛。”
  苏从意倒挂在沙发背上玩手机, 敷衍地嗯了声:“还行吧。”
  “那让阿晏给你补补数学怎么样?”魏淑一锤定音,“就这周日吧。”
  “嗯……”苏从意心不在焉地支吾一声,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 “啊?”
  她想坐起来看魏淑,结果腿勾住沙发背, 不但没起来, 还被迫做了几个仰卧起坐,最后啪地从沙发上摔下来。
  也顾不上疼, 爬起来就问:“你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岱宗年级第一,怎么会同意给我补课。”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听。
  魏淑挑着小青菜, 理所当然道:“阿晏同意了,我昨个就问了。”
  苏从意:??
  陈听晏在搞什么。
  于是周日。
  苏从意生无可恋地被迫转移阵地到市图书馆,找到有空位置的自习室。
  她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子, 魏淑提前拿给陈听晏看过。
  简单四个字足以概括。
  惨不忍睹。
  陈听晏在她对面坐下, 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卷子和一沓演算纸。
  准备从最基础的给她讲起。
  他翻出比较经典的一道题。
  给出三个方程不等式组平面区域面积S, 在含未知数m的不等式≥a恒成立的情况下, 求实数a取值范围。
  “其实所有题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你要做的就是把握这个‘宗’。”
  陈听晏先对其进行精神鼓励, 而后抽出一根钢笔, 在演算纸上画图。
  “数学要学会画图, 任何题目都能与图形结合。比如这道题, 可以轻易算出方程1和方程2互相垂直……”
  有些题,你以为它是数学。
  解着解着,最后只剩下字母。
  苏从意满脑子abcd乱飘,她盯着演算纸,幽幽叹气:“光是看懂这个图,就已经耗尽了我的毕生所学。”
  陈听晏:“……”
  大概意识到两人的智商并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陈听晏将演草纸翻过一面,准备换个更简单的讲解方法。
  “那我这样讲,你看看能不能听懂。首先,我们来设……”
  一个个字母从他笔尖下飞出来,绕着圈在苏从意眼前打转。
  陈听晏的声音渐渐模糊,她竖起水笔支着下巴,眼皮越来越重。
  啪。
  水笔倒下。
  脑袋重心不稳,往前一歪。
  她猛地从睡梦里抽身,迷迷糊糊抬起眼皮,撞进对面那人的视线里。
  陈听晏正抱着胳膊靠进椅背,没什么表情地凝视她。
  苏从意有点尴尬地抹抹嘴角,瞥见草稿纸上有根弯曲的头发,边伸手去捻,边转移话题:“唉,最近学习压力太大,都开始脱发了……”
  捻了半天没捻起来。
  陈听晏冷眼看她:“那是条抛物线。”
  苏从意:“……”
  干笑两声,苏从意果断把头埋进试卷里,装模作样地开始算题。
  嗡嗡。
  放在帆布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苏从意瞄了一眼陈听晏,见他低头翻着一本理综习题集,便将手机拿出来,看见倪焦发来的微信消息。
  Nj:【出来玩吗?】
  苏从意用卷子遮住手机屏幕,打字回复:【我在图书馆……】
  没打完,那边又发来一条。
  Nj:【大麦城这里有你最喜欢的那部动漫的周边,还有亲笔签名。】
  苏从意眼睛刷地亮起来。
  苏苏:【我马上到!!】
  什么卷子。
  见鬼去吧。
  苏从意收起手机,轻咳一声,用脚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对面的人。
  陈听晏钢笔停住,抬起头。
  苏从意倾身凑近他,眼也不眨地小声撒谎:“我有点渴,去买杯饮料。你在这里等我,我买完就回来。”
  钢笔在指间晃了半圈,陈听晏想告诉她图书馆有饮水机。但见她开始收拾帆布袋,嘴里的话又咽下去。
  苏从意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帆布袋里,斜斜挎在身上,对上陈听晏的视线,朝他笑眯眯地挥挥手。
  ——等我回来找你哦。
  做完口型,她转身离开。
  直到那抹粉色消失在自习室,再看不见,陈听晏垂下眼,继续算题。
  图书馆外阳光灿烂,终于不用面对那些看不懂的函数图像和公式苏从意有种重见天日的放松感。
  她坐公交到大麦城广场和倪焦汇合,老远见到倪焦就扑到她身上。
  “哪哪哪?哪里有周边和签名?”
  倪焦懒洋洋地靠着栏杆:“你来晚了,早就被他们抢没了。”
  “啊?”苏从意表情瞬间沮丧。
  结果下一秒,倪焦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指间勾着个纸袋。
  “帮你抢到一份海报,不知道有没有你最喜欢的角色。”
  “焦哥我爱你!”苏从意感动地抱上去,“我要一辈子跟你做闺蜜!”
  倪焦被她搂住脖子贴贴蹭蹭,一边笑还要一边嫌弃地推她:“听说那边还有个活动场,要不要再转转?”
  “要!”
  苏从意反手拉住倪焦往前冲。
  两人在大麦城逛完,又拎着满满的收获到四楼儿童乐园打游戏。
  叮叮咚咚的背景音乐欢乐又洗脑,苏从意被一群小朋友簇拥在中间。
  “哇!姐姐好棒!”
  “姐姐我想要那个小恐龙!”
  “姐姐姐姐,帮我也抓一个!”
  一边一个小朋友抱住腿撒娇,苏从意在夸夸和掌声中逐渐迷失自我,二话不说又往投币口里推进枚硬币。
  “每个人都有哦,不要着急。”
  转眼晚霞漫天,暮色四合。
  宾利停在松叶街路口。
  苏从意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车上下来,和倪焦挥手再见,轻快地踩上桐角巷的青石板,数到四号宅。
  “魏女士,我回来啦!”
  用脚踢开雕花铁门,苏从意进了院子,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估计出去买菜了。
  苏从意把一堆战利品抱回自己房间,全部倒在床上,然后脱掉鞋袜坐在周边和玩偶中间,珍惜地挨个拆开。
  等她全部收拾完,屋内的光线彻底暗下来,苏从意下床按开灯,拉窗帘时听见外面客厅传来响动。
  魏淑刚换完鞋,瞧见从卧室房门里探出半个脑袋的闺女。
  “回来了?”
  “嗯!”
  “学得怎么样?”魏淑笑着问,“我买了水果,你到楼上叫阿晏下来。”
  Duang的一声。
  这句话像陨落的小星球,把苏从意的快乐都烧成焦炭。笑容全部凝固在脸上,她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鲜红,高亮,加粗。
  完蛋了。
  她把陈听晏忘得一干二净。
  完蛋了。
  苏从意光着脚从卧室跑出来,跑到玄关又刹车,原地迟疑两秒,拐个弯跑上阁楼,抱着侥幸心理推开房门。
  回来了吧。
  肯定回来了吧。
  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在图书馆里等到天黑。
  他俩关系又没好到那种地步。
  所以肯定——
  吱呀。
  木门被推开。
  侥幸落空。
  房间里空空如也。
  陈听晏没有回来。
  –
  哗。
  门后摆放的盆栽枝叶颤动,有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推开自习室的门,照例进行闭馆前的检查。
  自习室里人已经走完,她绕着书架转了大半圈,在靠窗的位置停下来。
  有人趴在桌上,呼吸清浅若无。
  像是睡着了。
  女人伸手准备拍那人的肩膀,掌心刚挨到他肩上的衣服布料,少年垂落的细密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开眼。
  “已经十点了哦,同学。”
  女人对上他有些惺忪的眼神,语气温柔地道,“我们要闭馆了。”
  “……”
  陈听晏点点头,指背揉了两下干涩的眼皮,坐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把卷子对叠整理好,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之前,他看向对面。
  对面还是原来那样,胡乱摊开一张试卷,椅子的位置都未变动一厘米。
  他伸手将那张试卷拿起来,边角对折整齐,一起装进书包里。
  外面的夜色浓郁到化不开。街道上车灯如龙,高楼大厦霓虹热烈。
  最近在换季,昼夜温差拉大。一离开室内空调,体感温度立刻下降。
  陈听晏将外套拉链封到顶,空无表情地仰头望向对面广场的LED屏,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站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陈、陈听晏!”
  陈听晏转头,看见苏从意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那双幼稚的卡通拖鞋也没有换,扶着膝盖边喘气边叫他。
  她喘匀气,将汗湿的碎发胡乱捋到耳后,朝他走过来:“你是傻子吗?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直接走?”
  陈听晏没有说话,很安静也很专注地看着她,等两人之间只剩几步距离时,他开口,声音哑了下来。
  “是你说的。”
  苏从意停下来:“什么?”
  陈听晏抬起脚,朝她的方向走,靠近,平行,侧身避开,擦肩而过。
  他没有停步,径直离开。
  –
  关系似乎陷入一种微妙的僵硬。
  苏从意叼着袋牛奶,扶着门框边单腿站着提上鞋,边含糊不清地喊。
  “妈,我上学去了!”
  “出门看着点车。”
  魏淑从厨房里出来,刚好碰见从阁楼下来的陈听晏,笑眯眯地打个招呼,“阿晏也路上小心。”
  陈听晏点头:“魏阿姨再见。”
  说完,他避开门口换鞋的苏从意,从她和门框之间侧身出去。
  两人眼神都没有交集。
  魏淑发现不对劲,等陈听晏走远才奇怪地询问:“你跟阿晏怎么了?闹矛盾了?”
  苏从意将喝光的牛奶袋子扔进门边纸篓里,头也不抬:“什么闹矛盾,说的跟我们两个很熟一样,本来就是普通校友好吧。”
  不等魏淑再开口,苏从意朝她妈挥挥手,推走院子里停放的的自行车,踩着车蹬歪歪扭扭骑上青石板路。
  一路都是邻居。
  “苏苏,上学呐?”
  “嗯!”
  “苏苏早啊。”
  “早,张奶奶,走啦!”
  笑着跟路过的邻居们打完招呼,苏从意骑着自行车,风一样轻快地掠过前面那道背影,同样的目不斜视。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已经一个星期了。
  她和陈听晏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过任何交流了。
  缓和的关系再次沉到谷底。
  苏从意其实无所谓。
  她朋友多,也不差陈听晏一个。况且她最开始就没想和陈听晏处好关系。
  他们两个在学校里的差距实在太大,一个岱宗神仙,一个凡夫俗子,人家顺顺当当刷题竞赛保送清北,她安安稳稳追番磕颜考个普本。
  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大追求。
  快乐是第一。
  两条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的平行线,硬要凑一起,为难谁呢。
  苏从意以为自己会不在意,但她发现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两人照例在学校里见不到,放学后一路并行。
  苏从意试着避开,但她根本找不到陈听晏坐车的规律,不管她出校门早或者晚,总能在站台碰见他等车。
  一前一后出门,一前一后回家。
  很熟悉的陌生人。
  苏从意心里起初是憋着口气的。
  她很少和谁置气,这件事确实也是她有错在先,但她那么狼狈地跑到图书馆,拖鞋半路都跑掉一只。
  他却径直走了。
  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也不给她台阶下,一个星期没有主动和她搭话。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苏从意踩着楼梯不情不愿地爬上楼,站在阁楼房间前,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伸手敲开那扇门板。
  敲到第三下,门被拉开。
  “我妈让我给你送的水果。”苏从意尽量让声音显得平淡,不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张脸上,将水果盘递过去。
  陈听晏接过,同样平淡地道谢。
  苏从意一秒钟不愿意多待,转身要走,胳膊被人固住。
  她回头。
  陈听晏松开手,递了张纸巾过去。
  苏从意不明所以,没接。
  右手在半空中耐心地停留片刻,陈听晏突然抬起手,用纸巾擦上苏从意下巴。苏从意下意识仰头躲开,不算柔软的纸巾从她下颌皮肤上滑过。
  “你干嘛?”她皱起眉。
  低头时看见纸巾上黑色的水笔印记,估计是刚刚写作业蹭上去的。
  脏掉的纸巾被扔进纸篓。
  房门关上。
  陈听晏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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