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点头,十分优雅地上楼,配合度很高,只是本来以为就是装个样子,没想到刚进房间就被姜蓉推进了卫生间:“你收拾好了躺好!”然后她也匆匆离开。
卫宴没想到姜蓉完全是说真的,等他出来的时候,姜蓉还早着,卫宴随手拿本书等着,等到开始犯困了,姜蓉才终于出现。
她穿着一条淡绿色的睡裙,皮肤如上好羊脂白玉,被衬得更加莹白。蓝绿色的发尾垂在胸前一部分,有两分异域情调,一把吉他被她抱在怀里,让人不免想到白居易的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
卫宴放下书,双手交叠在被子前,姜蓉把吉他放下,坐在了床前面的懒人沙发上,笑眯眯地往后拨弄了下头发。她刚吹完头发,床头的位置全是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这间房间里,姜蓉的存在感极强。
“躺下吧,助眠曲哦。”姜蓉轻轻拨了拨弦,调了一下音,看到卫宴配合地躺下之后,一阵弦音悠然地传了出来。
是《他》。
姜蓉的第一首原创编曲歌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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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的都是《红楼梦》《西游记》里面的,但是不是电视剧原台词。
第33章
《他》这首歌是没有歌词的, 所以姜蓉演奏的就是一首完整的歌曲,进行了完整的表达。
吉他的声音悠然却又空灵,颤动的乐音携带远方雪山的隽永, 裹挟雪粒迎面而来,雪松清香沁人心脾, 是朦胧仙乐飘飘然乎。
卫宴闭着眼睛, 享受这熟悉的歌曲,他记忆很好, 更何况是这首特殊的曲子,姜蓉弹奏了几声,他立马就回想到了那天办公室里姜蓉给他播放的歌曲——她当时还问这首歌好听吗,还说他是她的灵感, 会对他好。
她一向是坦诚地说实话, 从来没想过别人是否当真。
因为那天姜蓉说的话,卫宴对这首特殊的曲子更加记忆深刻。
卫宴摒弃杂念, 将自己的思绪拉回这首曲子, 现场演奏比手机播放更好听,更能感受到创作者当时的情绪,以及想要传达给人的感受。
茫茫雪原, 清冷的朦胧追寻, 还有淡淡的遗憾与……一眼万年的初初心动。
卫宴猛然睁开眼睛,姜蓉还在动情演奏着,她盘腿坐着,眼眸微闭,在长发的微微飘动中, 沉浸于自己的音乐,她现在懵懂而不自知地发着光。
她当时微微心动的人是谁?
卫宴重新闭上眼睛, 无法去考究这个问题。《他》里面的悸动只在瞬间,歌曲更多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似乎跳脱出了单纯的爱情,那份初初心动也只是欣赏,转瞬间重新落进了冰雪之中,化为眉骨上的一颗痣,化为指尖融化的一粒雪,化为无垠雪原的一芥子。
可最后,卫宴还是听出了怀念。
但很多人怀念并非是怀念一个人,而是怀念曾经产生感情的自己,怀念那一瞬间的感受。
卫宴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结尾的怅惘与释然。
姜蓉的演奏技术本来就高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那种犹然未尽感觉还在房间里回荡。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卫宴闭着眼睛,知道自己不能睁开眼睛,姜蓉这么高傲的人,连难过都是藏起来的,哄睡不过是她自己找的由头,所以睡没睡着都不由卫宴。
卫宴照顾姜蓉的自尊心,静悄悄地把手放在了床边,姜蓉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姜蓉手放在吉他上面,迟迟没有拿开。
《他》自从创作出来之后,姜蓉演奏的次数其实很少,这首歌承载了她太多的情绪与情感,每演奏一次都耗尽心力,结束之后疲惫感十足。
“你睡着了吗?”许久之后,姜蓉才从这种情绪里缓过来,她将吉他放在一边,随手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眼睛从卫宴的脸一点点看到他的手。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表情,但脸部线条莫名让人觉得柔和了很多,很温柔;手搭在床边,骨节分明,线条明显,比脸白了一个色号,很适合十指交握。
也很适合把玩。
姜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卫宴的食指指尖,没什么感觉,又一点一点戳上去,点了点指节,点了点食指指腹。
这似乎成了一场好玩的游戏,姜蓉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点过去,乐此不疲,胆子大了一点儿,又去捏指腹。
“啊!”一声短促叫声传出来,姜蓉瞪着眼睛,瞪瞪卫宴,又看向两个人的手——卫宴实在忍无可忍,不再装睡,一下子捉住了姜蓉作怪的手。
“你醒了呀?”姜蓉稍微一动,就抽出了自己的手,卫宴本来就没用什么力气,她抱着抱枕撑着下巴,像一个落入凡尘的小仙女,微微扯出一个笑容,“现在困吗?”
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卫宴坐起来,看看姜蓉的表情,考虑自己是困还是不困,姜蓉就直接给了他答案:“既然你不困的话,我们聊天吧。”
“嗯。”卫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尤其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配合度特别高。
“这首歌是不是很好听?”姜蓉这个人实在,说要聊天,直接就从刚刚的歌开始聊了,卫宴本来还不想说这件事,没想到当事人这么豁达,“哦对,我好像问过你这个问题。”
“嗯,以前让我听过一次。”卫宴微微点头,再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很好听。”
“是啦,你之前说过,卫先生果然慧眼识珠呀。”得到夸赞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姜蓉眯眯眼睛,视线又落到卫宴的手上,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那刚刚怎么睡着啦?咳咳,我……你一直没有反应呢!”
说到这里难免想起来刚刚玩别人的手,姜蓉眼睛乱瞟但底气还是很足。她其实知道卫宴没有睡着,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姜蓉就是想找卫宴的事儿!
“卫太太真的觉得,这样的音乐声里有人能睡得着?”卫宴了然于胸,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你啊。”姜蓉装糊涂,笑意却爬上了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卫宴。
卫宴本来想捉弄她的话一下子全吞了回去,轻轻摇摇头:“我不是圣人。”
卫宴说得太认真了,这样的话并不好接。姜蓉顿了一下,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思索了一下,欢快地把抱枕一下子塞进了卫宴的怀里,在对方无奈的眼神里安静地说:“这首歌叫《他》,我16岁的时候创作的。”
气氛陡然又变了,姜蓉总是在不断的前进、后退,就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让卫宴捉不住,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年少有为。”卫宴没有拿开抱枕,而是就这么抱着静静听姜蓉诉述。
“那天在滑雪场,我看到了一个人,音符就那么……自己跳了出来。后来我把这首歌上传到了风铃编曲交流网,算是小火了一下。再后来,我就认识了沈霏。”
姜蓉开始静静地讲述,这个夜晚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因为这才是她今天的心结,也是卫宴陪她、希望她能释怀的事情。
“你们认识很久了。”卫宴附和,姜蓉和沈霏因为兴趣而相识,一路走来已经有六年的时间。
“是啊,”姜蓉叹气,“我之前真的很喜欢她,她的词和我的曲契合度非常高。本来以为我们能一路走下去,没想到连开头都没走多久。”
姜蓉的笑渐渐有点讽刺,又带着一些悲哀,她眨眨眼,声音都变得飘忽,似乎从远方传来:“人们不是常说一句话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受的事情,沈霏有,我也有呀,你,不是也有吗?”
姜蓉在这一刻很像一个误入森林的小姑娘,提着小篮子转来转去找不到回家的路,迷茫无助,可她一直都是非常坚定的呀。
“是,”卫宴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她想不明白就只能羡慕别人的生活,不同的选择有不同选择的困境,生活的难易程度对每个人都是同等的。”
卫宴永远是理智的、充满逻辑的,他能理解别人的困苦,但是并不会多加安慰,因为这无济于事,所以向来是给出建议。不过找他聊心事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卫宴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而现在,他很想去安慰姜蓉,哪怕是笨拙的。
“你不用为此感到难过。”卫宴说着,手抬在空中半晌最终落了下去,他轻轻拍了拍姜蓉的肩膀,又顺从本心,拍了拍姜蓉的头。
轻轻地,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珍视意味。
姜蓉僵住了,根本没有心思去反驳卫宴不要碰自己的头发,而是沉溺在“你不用为此感到难过”的温柔里,情绪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涌上了心头。
心口酸酸的、闷闷的,连带着眼睛也胀了起来,姜蓉瘪瘪嘴,不管不顾,在汹涌的泪意下来之前一下子扎进了卫宴的胸口。
“你别动!”人还会发脾气,姜蓉抱着卫宴的腰,让自己不要掉下来,说出的话硬邦邦又软绵绵,“都说过不要动我头发啦!”
再之后,只有抽泣和哭声传出来,伴随着起伏的脑袋和被捏皱的家居服,还有断断续续抽噎着的话:“我还是……很难……过,也许,我真的,有错的地方……不,我没错,我……没错,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才,没错,呜,好讨厌,她,讨厌,你也,好讨厌。”
断断续续的话不成章法,姜蓉哭着,卫宴轻轻拍她的背,顺着摸摸她的头发,任由她发泄。沈霏的事情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姜蓉一直把所有事情都压心底,哪怕她表现的再嚣张、无所谓,可心底还是在意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
“嗯,我讨厌。”哭着的人还得哄,卫宴什么都认下了,姜蓉哭得痛快了,他的衣服倒是都皱了,胸口也被哭湿了一块。
“最讨厌的就是你!”姜蓉哼哼唧唧,哭到眼泪停下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不好意思,悄咪咪松开手,拖过抱枕趴在床头,眼睛向上悄悄瞟卫宴。
这么一向上,正好就和卫宴的眼睛对上了。
他的眼神很清淡,正在专注地看着姜蓉。
姜蓉一下子收回目光,老老实实趴下,没再看卫宴一眼。她盯着远处衣帽间的门,忽略掉刚刚所有的尴尬:“我从小就喜欢音乐。”
“抓周的时候我抓了一个钢琴模型,苏女士应该当时就咯噔了一下吧。小时候我哭闹很厉害,但是听到旋律就会安静下来,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钢琴。稍微长大一点就拜师,苏女士特地找的季老师,那之后,我学了很多乐器,我每一种都学的很好,可是也仅限于很好了。”
“十岁那年,季老师觉得我更适合编曲,于是让我随另一位老师学习编曲,乐器于我而言就是演奏的工具。果然,我更喜欢编曲,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到现在了。”
“编曲是我的梦想呀。”姜蓉还在看着衣帽间的门,她的眼睛透过这扇门,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她学习了很多乐器,还要保证成绩,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她不喜欢社交,于是装得乖巧文静;她也会否定自己,怀疑自己。
“你完成的很好。”卫宴控制住自己的手,没再去碰那颗脑袋,现在要是再去摸头,极有可能收获炸毛姜蓉。
“我也有阻碍呀。”姜蓉眨眨眼,轻轻笑了笑,“你知道苏女士的事儿吗?”
苏女士就是苏青筠。
“虽然我叫苏女士,但我们关系很好的。”姜蓉转了个方向,眼睛看向卫宴:“给你讲点豪门秘辛。”
第34章
豪门秘辛?这说法逗得卫宴笑了笑:“洗耳恭听。”
“苏女士和姜先生从小就认识, 但是两个人就是点头之交,各自有各自的森林和草原。结果天不遂人愿,97年金融危机, 两家长辈决定联姻,苏女生和姜先生为了家族失去了自由恋爱的权利, 被迫结为夫妻。”姜蓉说得很诙谐, 语调轻松,很有几分香港小报的感觉。
对于姜家、卫家上一辈的事情, 卫宴有所耳闻,没有想到姜蓉居然也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毫不在意。因为长辈的事情,所以她才对和自己结婚毫不在意?
卫宴有些出神, 神情被姜蓉捕捉到, 她赶紧进行辟谣:“不要想太多,苏女士和姜先生婚后感情很好的!”
豪门联姻有太多的心照不宣, 姜蓉可不想让卫宴误会, 回头她就成了造谣者,苏女士绝对不会放过她!
卫宴轻轻摇摇头,没有解释这场乌龙:“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而且他们对你也很宠爱。”
姜蓉眉眼间都是笑意, 人依旧是软绵绵地趴在床头,深思追忆,“不过,苏女士这辈子被我拖累挺多的。”
“她当年被迫联姻,生我的时候又大出血, 医生说再度有孕的几率很低。我小时候苏女士还努力过,几年之后也就放弃了, 不过就这个样子,她也没有逼我去学金融,而是让我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姜先生说要打下一片江山,让我以后衣食无忧随便挥霍。所以,对于音乐,我一定要很坚定很坚定,才能对得起他们。”
“他们对你很好。”卫宴真心实意点点头,姜家、卫家当年选择联姻渡过难关,如今在只有独女的情况下竟然能让姜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对父母承受的压力不容小觑,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值得敬佩,而且非常开明。
“是呀,所以我不允许别人欺负苏女士的!不过苏女士本身战斗力就很强,根本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她好飒,而且好凶的。”姜蓉对自己母亲的崇敬溢于言表,不由感叹,“苏女士跟我说,人什么都要体验,她希望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无论我做什么选择她都可以给我兜底。”
卫宴见过苏青筠,那是一个非常温婉的女士,能看到骨子里的温柔,和姜蓉描述的母亲差别极大,卫宴一时间甚至无法想象,而且,按照姜蓉的描述,苏青筠为什么会让姜蓉和卫宴结婚呢?
恰在此时,姜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住了。她看向卫宴,见对方也在沉思着,被刚刚话中的某些句子吸引着,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多了,会不会让对方产生误会?
姜蓉和卫宴的联姻当中波折颇多,姜蓉为了不结婚做了很多事情,最后打动她的是苏青筠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