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从前得罪的人给活活打死了。”
他声音淡淡的,但其中却夹杂了无数哀怨与无奈。
我再也无法平静,眉头越皱越深,不罢休地追问:“无人肯为他出头吗?”
魏竹生叹了一口气,苦涩地笑笑,“官场之上官官相护,更何况他本就是戴罪之身,在民众眼里就如过街老鼠般,哪会有人在意他?”
心一点点凉下去,我自动将自己代入了那个害他舅舅家家破人亡的花魁,想到此处,我与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只不过现主人还没有对魏竹生下杀心,若是真的到了彻底撕开脸皮的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想让魏竹生死,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死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冒出。
突然间,我想到十年这个节点,对上他的眼,“所以......”
他语气坚定地说:“所以当年我母亲带我们来了长安,就是为了为舅舅翻案。”
“我姑父是太子少傅,他与大理寺卿又是多年密友,在他们的帮助下,魏家历经万千险阻终于把当年之事查了个清清楚楚,母亲忍辱负重五年才终于为舅舅脱罪,可惜我舅舅他早就看不到了。”
他语气凝重。
“母亲和老师授我为官之道,便是要在这官场上为这世间鸣不平事,将那些试图以权谋私,贪污枉法的蛀虫一一剔除。”
一说到此,魏竹生语气间生添了些激愤之气,倒有种与黑恶势力斗个不死不休的执拗劲头。
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只低头俯着足边,堪堪说了句,“所以魏夫人才因此讨厌我。”
一只手臂覆上我的肩颈,有些安慰的意味,“经过舅舅的事后,她变得太过偏激。曾经她叫我冷静待事,廉洁奉公,可她自己却失了公允,总是处处针对于你。”
我垂头,“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避开魏夫人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掐了掐我的肩膀,我抬眸对上他有些复杂的双眸,他眼珠不安的转动了几下,半晌,好似叹了一口气,“她可能需要时间。”
定定地望着他,此刻我很想知道他这么谨慎的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一时兴起,我突然想问一句‘你相信我吗’或者‘你后悔吗’,但最终微张了张口,想说的话还是堵在了喉咙,我根本没有资格问他。
视线飘忽间,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个玉瓷瓶,正递了过来,“药在这里,自己上。”
我接过,指尖摩挲了下其上的花纹,打开瓶塞,蘸了一点微凉的药膏,缓缓涂到脸上。
他清冽的声音淡淡传来,“你还没跟我具体说过你从前的事情,自从你父亲蒙冤,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僵了片刻,诧异地望向他,从前我只是模棱两可地同他叙述了一遍,见我不愿多说,他自是没有多问。
而如今,好像不得不说了。
沉吟片刻,那些撕碎的记忆又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十五岁时,家父因经营茶商生意,染上了人命案,他们说是父亲的茶叶有问题,为了蝇头小利,而不顾顾客安危,可父亲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后来因人证物证惧在,无论父亲如何喊冤,他们一概置之不理,便认定了父亲是那谋财害命之人。再后来,父亲便被斩首,母亲忧疾去世。”
“一月后,扬州来了一个新上任的刺史,想着可以求他替我父亲翻案,我本是不抱希望,却没想刺史大人竟答应了。”
“但是......”我顿了一瞬,指尖微微收拢,别过了眼,“他有一个条件。”
默了片刻,沉沉地压了一口气,我继续道:“他让我做他的榻上之人。”
“不过好在他还算是守信用,替我父亲翻了案,将那陷害我父亲的另一家茶商秉公执法,原是我父亲风头太盛,招致了同行的嫉妒,才引来杀身之祸。”我很恨道,每次想到我爹娘,我的心仿佛被刺开了般,鲜血淋漓,就算凶手死了又怎样,我爹娘也再也回不来了。
我梗了梗喉咙,“后来,刺史大人厌了我,就将我卖到了青楼。最后兜兜转转到了长安。”
我故意隐瞒了主人的身份,刺史却有其人,可当时刺史上面还有我主人手握大权,是主人看上了我的美色和无依无靠的身份,想对我占为己有,为他谋求利益。
长安是他带我来的,青楼也是他安排我进的。
可我现在绝不能暴露出有关主人的任何消息。
所以我还是骗了魏竹生。
静默良久,魏竹生在身后骤然出声,夹杂着隐隐的怒气,“刺史人在何处?”
“听说他已经调到别处了,不过具体哪里,我并不知。”我摇了摇头,“于他来说我只是一具玩偶,玩腻了就丢掉。”
魏竹生似是咬牙切齿般,“你受得了这等委屈?”
我侧目凝向他,“除了死,不受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