篚口振作起来,恢复成原来自信的电脑天才。
“根据子弹的飞行角度,风速风向等因素的计算,可以确定子弹是从对面那幢大楼射出的。当时被弥子小姐的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才侥幸躲了过去。”
他边说边指着街对面一座高层住宅楼。
涅罗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那幢楼吗?距离不会超过二百米。”
“中间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再加上今天的风力也不大,基本上任何一名狙击手都能完成这样的射击,用的子弹也很普通。而且——”
篚口顿了一顿,下意识地看了弥子一眼。
“——从子弹最后射入的位置来看,射击的目标是弥子小姐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弥子吃了一惊:“咦?是我?”
涅罗目光一闪,用力捏住弥子的脸颊。
“哎呀,一定是大师解决了许多案件,不知不觉是中树立了敌人,是不是啊,大师?”
弥子没办法说话,只好用眼睛愤恨地瞪着某人,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某人捏得更起劲了。
这时一名警员快步走来,向篚口说了几句。
“已经找到狙击者射击的房间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篚口问。
涅罗立刻露出灿烂的助手式笑容,手里抓着弥子。
“当然!大师说了,为了侦探的名誉,一定要亲手抓到犯人。”
三人来到住宅楼的十八层,其中1802号房前已用警戒带围了起来,一名警员守在门外。
大门上有相当明显的撬动痕迹,显然犯人是强行闯入的。
房间里和普通住家的布置没有什么区别,几名鉴证人员正忙着采集指纹。朝着街道的窗户敝开着,可以清楚看到街对面的公园。
一名刑警汇报至今为止调查到的情况。
“屋子的主人姓山崎,山崎先生和太太出外访友,一整天都不在。此外,隔壁的木村太太受山崎先生所托帮忙喂养他所养的金鱼,大约在一小时之前进来喂过鱼食,那时屋子里还一切正常。之后木村太太出门到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所以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另一边的1室只有一名老先生在家,因为耳背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原来如此。”
涅罗低沉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大师说犯人一定是看到喂完鱼食出来的邻居太太,猜测到这户人不在家,临时起意决定将这里作为狙击的地点,从大门被强行撬开这点可以看出。”
“你的意思是犯人只是恰好看到弥子小姐,于是决定将她作为狙击的对象?”
“当然不是。大师的意思是犯人一直跟踪着大师,寻找下手的机会,但是因为大师这几天一直到东奔西走搜集情报,始终找不到动手的时机,直到先前大师遇到篚口先生停了下来。犯人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决定动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出适合的狙击地点,犯人一定是经验丰富。从他如此着急动手来看,狙击大师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否则他大可等待一段时间,在更加稳妥的情况下行动。犯人应该是听命于别人,主使者要求他在几天之内必须完成,才会匆促行事。这些都是大师的分析,我没有说错吧,大师?”
被涅罗抓着脖子的弥子只能拼命点头。
篚口赞同道:“这么分析的话,一些矛盾之处倒能解释得通了。如果是职业杀手,警局里应该有相关情报,再加上大楼内监视设备录下的资料,不难推断犯人的身份。”
弥子一脸惊喜的表情:“那么这样就可以结案了?”
“怎么可能!虽然这次失败了,但很可能会再次动手;此外,也不能排除主使者雇佣其他杀手的可能,所以在查明主使者的身份之前,弥子小姐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弥子脸一垮:“果然,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魔人轻舔嘴角,环状双眼闪着狩猎的光芒。
“吾辈闻到了‘谜’的气息!”
涅罗和弥子走出住宅大楼时刚好是夕阳西下时分。
望着火红的落日,弥子不知怎的感到胸口微微发堵,不由叹了口气。
“明明是比蛞蝓还要迟钝的家伙,有什么可以唉声叹气的!”涅罗冷酷地吐槽。
弥子哭笑不得地说:“喂,蛞蝓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只是一想到自己被某个人怨恨到想要杀死,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弥子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她和涅罗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件,也知道人类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杀人,有时是出于恨,有时是源于爱,有时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但当她自己成为狙杀的对象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惶恐迷惑,甚至有一种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的感觉。
正这么想着,她的脸颊忽然被涅罗拉着往两边扯去。
“说是蛞蝓还是夸奖你了!兔子被狼吃掉,难道是兔子的错吗?!人类的恶意因为什么而产生,就连吾辈也无法说清,你这个草履虫一般的存在难道就明白了吗?!”
弥子捂着刺痛的双颊,心里的迷茫和失望却也一扫而空。当然啦,痛都不来及!
虽然方式有点问题,但涅罗也算是在安慰她吧!想到这,弥子心中不由一暖。
“谢谢你,涅罗。”
涅罗一脸无辜的表情。
他把脸凑到弥子面前,邪恶地笑道:“吾辈可没有忘了你刚才违抗吾辈命令的事,吾辈刚好想到新的惩罚方式,可以试验一下呢!”
弥子想到事务所里的那些机关与刑罚,不由脸色发白。
(弄不好自己还没有被犯人杀掉,就已经被涅罗给干掉了吧!)
(不要啊~~~~~)
第3章 (三)
“喂,弥子,你这样跑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叶绘一脸担忧地问。
得到弥子遭狙击的消息之后,她立刻打来电话询问。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便约好出来吃饭。不过在犯人还没有抓到的情况下,随便在公众场合闲晃,叶绘觉得不止是不够慎重的问题。
弥子专心致志地翻着铁板上的肉片,随意挥挥手。
“没事,没事的啦。”
顺便提一句,两人来吃的是铁板烧烤,量多便宜,某人的大爱啊!
看到好友仍十分不安的样子,弥子悄悄指了指相隔一个过道而坐的情侣,低声说:
“看到了吗?那两人其实是刑警喔!”
叶绘眼睛一亮,也压低了声音说:“是来保护弥子的吧!”
弥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差不多吧。”
虽然她认为不需要,负责此案的刑警还是派了两人过来跟踪保护她。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对社会有贡献的知名人士吧。
叶绘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聊起各自的近况,叶绘拿出和男友一起拍的旅行照片给弥子看。
“你的‘那一位’是不是最近做了抽脂手术?上次看到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像个馒头。”
弥子皱着眉头,指着相片中叶绘的男友问道。
叶绘翻了个白眼,“笨蛋,怎么可能!当然是换了一个啦!”
叶绘对于各种类型的男人都很有爱,因为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找到那么多且对立的特质,只好退而求其次,以数量来弥补。
“又又又换了!这是第几个人了!”
弥子扳着手指头,悲哀地发现想要数清她吃下的肉片和叶绘男友的数目,同样是可能的。
(啊,原来不知不觉间,叶绘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恋爱经验,自己却还一次都没有呢!)
第一次,弥子在好友面前产生了小小的自卑感。
“呐,叶绘,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不过你有没有好的交往对象可以介绍给我呢?”
弥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叶绘惊讶地说:“咦,你和你的那位助手先生吵架了?”
不解的人变成了弥子。
“你是说涅罗?没有啊!”
“那为什么要我介绍别的男人给你?”
弥子仍然没能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关联部分。
“可是介绍男人和与涅罗吵架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呯”的一声,弥子摔倒在地,随即她又跳起来。
“等一下,你说的交往是这个‘交’,这个‘往’?!”
看到弥子用人类难以做到的肢体动作模拟出“交往”二字,叶绘不由一头黑线,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友正越来越脱离人类的范畴。
“是啊——咦~~~~弥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因为太过惊悚而无法描述,不过从叶绘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的模样,多少可以猜到弥子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恐怖。
弥子忽然镇定下来,露出微笑。
“讨厌啦,叶绘,竟然开这种玩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叶绘抹抹头上的冷汗,“可是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在交往的事,大家都知道啊!”
弥子的笑容僵住了。
(大家都知道——难不成“何时结婚”之类的话并不是在暗示什么,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叶绘小心地问:“该不会你们还没有把彼此的心意说清楚吗?这可不行喔,弥子,既然喜欢助手先生,一定要明白说出来啊!”
接下来叶绘说的话,弥子完全没有听到,她脑袋里只有那一句话在轰然作响。
(弥子——喜欢助手先生——我,喜欢涅罗?!!!!)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刻的弥子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到的恐怖感觉。
弥子仿佛是飘浮着回到事务所的。
“我回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完,一抬头看到涅罗颠倒过来的脸。魔人站在天花板上,双手抱臂俯视着她。
“身为仆人竟敢丢下主人偷偷溜出去!也许吾辈该先在你的脑壳上开个洞,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海藻!”
涅罗抓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变化成利爪在她的脑门上比划着。
“因为有刑警先生跟着,而且对方只是普通的职业杀手,已经失败过一次,应该会更加小心计划,而不是贸然出手。”弥子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
涅罗的嘴角闪过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却没有放开弥子的打算。他翻身跳下,用一个锁喉的动作压得弥子直翻白眼。
“哼,反驳无效!”
桂木弥子,初次相遇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除了因为父亲的被杀之谜而多了一份困惑茫然。为了能够更加有效快速地找到“谜”,而借用了她的名义,于是便有了女高中生侦探桂木弥子。
人类和魔人不同,因为有感情有欲望有信念,所以能够进化。在寻找“谜”、解决“谜”的过程中,两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件,遇到了各种不同的人,所有这些都刻在了弥子的记忆里,成为她的养分、动力,促使她进化。
在不知不觉间,弥子有了自己的信念,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在他离开的时候,也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承诺。
沉浸在思绪中的涅罗放松了力道,弥子有些奇怪地扭头向后看去。
魔人的笑容依然高傲邪恶,却透出几分真实的喜悦,迥异于人类的环状眼眸比以往更有一种摄人的魔力,让不自觉得深陷其中。
此时的她倚靠在涅罗怀里,两人的身体挨得如此之近,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如果魔人有心跳的话。
弥子脑中再次响起叶绘的话。
(……喜欢……涅罗……)
她的脸猛地涨得通红,忙不迭从涅罗怀里挣脱出来,急速后退。
“——那个——我突然想到一些事——“
话音还未消失,人已经消失在事务所门外。
因为太过惊讶的涅罗,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把逃走的仆人抓回。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慢慢地露出诡异的笑容,那一刻,仿佛可以从他背后具现出来的黑雾中看到魔界的情景。
唯一还在场的辫子秘书小茜已然挺尸装死中。
弥子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楼下的大街上。
(讨厌啦,都怪叶绘说那些奇怪的话。)
她摸摸脑袋,准备回去,刚迈出一步突然停住。
(不对!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涅罗杀掉的!)
她抬头望望散发着恐怖绿光的事务所窗户,悄悄打了个冷战,很没用地溜走了。
第4章 (四)
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弥子又忍不住想起害她逃出事务所的那一幕。
(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打闹,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奇怪的反应?那种心脏仿佛要从胸口里跳出来的感觉……为什么呢?)
弥子按着胸口,茫然地望着远处。
安装在不远处一座大厦外墙的电视大屏幕里正播放着一首音乐MV,年轻的女孩躲在树后,带着羞涩与掩饰不住的恋慕看着自己爱恋之人。
(那种微妙的表情,感觉有些熟悉。)
弥子呆住了。
(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涅罗了?!)
(不,不可能的!那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因为涅罗并非人类,而是魔人啊!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魔人呢!对,不可能的……)
心底却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真的不可能的吗?那么刚刚那种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心脏病,没错,一定是心脏突然出了问题!)
(哼,胆小鬼!不过就算你学鸵鸟不听不看,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