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的那一天——甜嘤
时间:2022-08-11 06:46:27

  “那好亏啊。”
  姜知宜立马问:“亏什么?”
  江燃说:“名草有主了。”
  姜知宜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说:“脸皮厚。”
  江燃又说:“那是我赚到了。”
  不等姜知宜说话,他紧接着说:“被吱吱喜欢,是我赚到了。”
  他说:“谢谢上一世的江燃,辛苦你做了那么多好事,才让我这一世遇到姜知宜。”
  这人,讲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姜知宜脸颊发烫,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姜知宜看到那个负责采访他的记者姐姐发了条微博:别问了别问了!人家有女朋友了!
  评论区全是一片唉声叹气。
  叹完气后,大家又开始好奇,他的女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惜他连个微博账号都没有,平日在生活里也很低调,因此,任凭网友如何好奇,也仍旧没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
  进入十二月中旬后,江燃接电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发生了两个多月,非但没有停歇的征兆,反而愈演愈烈。
  姜知宜每晚看新闻,看到两边胶着的形势,心里都一阵焦虑。
  十二月底,许诺和沈时安也回了一趟渔里,再加上在这边拍戏的程青青、跟着程青青一起回来的陆鸣,“月球暗面”小分队除了江燃以外,再一次重新聚齐。
  元旦的时候,大家是一起过的,几个人先是一起在姜知宜家里吃了顿饭。
  饭是徐青枝做的,满满一大桌,吃饭之前,沈时安提议给江燃打个电话,没打通。
  吃完饭后,他们又一起去海边走了走。
  沈时安走在前面,说:“记得2012年元旦的时候,我们大家也一起在这边跨年的。”
  人年纪大一些后,总爱回忆起青春时代的故事。
  姜知宜坐在海边的pub里喝啤酒。
  度数很低的黑啤,记得以前江燃每次过来,总爱喝这个。
  有点儿苦,不太好喝,所有的啤酒在姜知宜心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分那么多门类出来。
  大抵因为今晚难得和朋友们相聚,又或者元旦的氛围实在好,姜知宜的心情久违地明朗了一些,一晚上,都在拉着程青青和许诺玩游戏。
  她们自己玩还不够,还疯疯癫癫去参与一些商家举办的抽奖活动。
  被抽中的人想要领奖,要上台去表演节目。
  其实奖品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一对陶瓷杯,大家不过是图个热闹。
  结果,却正好被沈时安抽中了。
  已经进入工作的男人有了包袱,死活都不愿意上去,宁肯奖品不要了。
  结果陆鸣和许诺却不肯放过他,硬是把他推到了木板搭建的舞台上,然后他被商家逼着跳了一段当年很流行的女团舞。
  许诺和程青青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姜知宜也有些忍俊不禁,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给江燃发过去。
  那天晚上,他们玩到凌晨才回家,姜知宜没有回糖水铺,而是直接宿在了江燃的房子里。
  今年的渔里又是一个暖冬,气象台预测,今年应该依旧不会下雪了。
  姜知宜想起来,上一次渔里下雪,还是2011年往2012年过渡的那几天。
  那天晚上,大雪压弯了树枝,江燃给她打电话,叫她出去看雪,他们约定好,下一次渔里下雪的时候,也要一起看。
  姜知宜洗完澡出来,抱了条毛毯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才发现江燃始终没有回她的消息。
  以往也有这样的时刻,但每一次,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江燃的消息总能如期而至。
  姜知宜以为这次也一定会一样的。
  她起身,走到窗边,关窗帘时,看到外面好亮好亮的一弯下弦月。
  是天气很好的夜晚,对面的阿姨家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到这个点,竟然还没有休息。
  客厅里在放一首年代久远的歌曲,唱歌的人嗓音婉转、悠扬: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姜知宜很小的时候,在爸爸的录音机里听过这首歌。
  她跟着轻哼了两声,望见对面的窗帘里,映照出两个跳舞的影子。
  和平国度,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浪漫。
  她轻轻弯了弯眼睛,转过身,耳畔冷不丁响起江燃的声音。
  是军事频道正在重播白天的新闻,穿着一身作战衣形容狼狈却风骨不减的青年,在一片废墟前,针对今日黎国首都突发的一场冲突接受战地记者的采访。
  一群当地的反政/府分子在下午突然在这里集合,引发了一场□□,很多本地的普通人民都被抓去做了人质,现在生死未卜。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些亡命之徒留下的熊熊烈火,猎猎北风拍打在他们的衣襟上。
  屏幕里,这个曾面含微笑软声唤她“吱吱”的青年,这个曾威胁她说“你要是敢睡着,我就把你扔进海里”的少年,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平静与坚毅,向人们承诺着,无论如何,都会将那些被抓走的人质救回来。
  直到这时,姜知宜好像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才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这些年从不曾间断的训练、战火里九死一生的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怎样的印记。
  少年早就在她未曾发觉的岁月里,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现在不仅能够保护她。
  还还能守护住更多的,更广阔的,更辽远的和平。
  是很多人的英雄了。
  她抿起唇,胸腔里气流翻涌,望见,画质不太高清的前线报道里,男人平直地叙述完以后,就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他的衣服已经破得不像话了,上面沾了血迹、泥土,还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形状不一的破口。
  在他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去的位置,是谁用细细的棉线,绣上去的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JZY.
  姜知宜的身子晃动了下,目光落在那几个字母上,眼泪忽地夺眶而出。
  可哭也不敢哭。
  眼泪才刚掉下,就立马被她慌张地拿手背擦掉了,总怕眼泪挡住视线,她就看不到他了。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临从西城出发去黎国的前一天晚上,突然给她打视频电话,抖开自己的衣服给她炫耀,说那是他亲手绣上去的。
  怎么有人绣这个在身上啊?肉麻死了。
  而且好丑,看起来好傻。
  就只有他自己觉得很得意,说这个就代表姜知宜,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他摸一摸这个名字,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去。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让这个人不要失望,他也一定会好好活着。
  拼尽一切地活着。
  他抚得认真,在他的身后,是他的战友们,整齐而豪壮的口号:“忠实履行使命,维护世界和平!”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响彻大地,然后又越过重重山川、数不清的河流,载着风,载着雨,传递到整个人间。
  随着这声口号响起,江燃的手掌倏地翻平,整个地按在那处刺绣上,按在他的心脏的位置,然后他抬起头,深深地、深深地,望向镜头。
  他的眼神饱含深情、不舍,与决绝,好像在看镜头,又好像在透过镜头,在看别的什么人。
  姜知宜紧咬住唇,所剩无几的力气已经完全无法支撑她站起来,她的膝盖软倒下去,手臂撑在电视柜上。
  电视机的旁边还摆着两只陶瓷制的小猪玩偶,是之前她和江燃一起逛饰品店时,随手买的。
  小猪在她的撞击下,猛烈地震颤了下,然后齐齐地从电视柜上跌落下去。
  随着“砰”地一声响,江燃对着镜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姜知宜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漫天纷飞的炮火中。
  姜知宜低头看了眼新闻播报的第一时间,下午两点半。
  她的手背抵在唇上,牙齿在那块软嫩的皮肤上已经咬出好几道印痕,她的目光死死注视着电视屏幕里那道渐渐模糊的背影,在这样的深夜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的少年,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入了他的使命中去。
  作者有话说: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周璇《花好月圆》
  “忠实履行使命,维护世界和平!”/摘自网络,关于中国维和行动的题词和要求。
 
 
第56章 、他的信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 姜知宜都没有再收到江燃的任何消息。
  她打过去的电话、发过去的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而她原本写得无比顺利的新书,也就此停滞了下来。
  好在影视方那边定下的最终截稿期还有一段时间, 因此可以允许她放肆地徜徉在自己的担忧与悲伤之中。
  徐青枝看她每日魂不守舍的模样, 起初担心得店都开不下去, 只好联系程青青和许诺, 倘若无事的话,可以多来陪陪她。
  可来陪她,也只是两个人一起发呆。
  姜知宜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不说话的时候,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整个人好像没有了一点生气。
  但一旦你同她讲话, 她脸上就能立马调出一个笑容来。
  两眼弯起, 梨涡轻陷,仿若不知人事的烂漫少女。
  甚至,心血来潮的时候,她还会去徐青枝店里帮忙, 偶尔有附近的邻居,大概也看到了江燃的新闻,三三两两的人提起他,叹两声气, 说没想到他当年消失,竟然是去当兵了。
  转而又开始讨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他只露出了口型, 没有声音。
  没有人知道, 他在面对镜头的最后一刻, 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姜知宜后来也去网络上找到了那段视频,但她每次都看不完,看到一半,心脏就疼得受不了了,像被人放在了绞架上,连呼吸都在疼。
  于是她索性就将视频拉到了最后半分钟。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研究。
  看不懂。
  看起来不像是中文的发音,可也不是英文的发音。
  这段时间,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住在江燃的房子里的。
  房子依旧保持着他走时的模样,她日日都去打扫,有时,还能从一些角落里,不经意翻出一些他小时候的照片,以及那时他被老师逼迫写的日记。
  姜知宜看到好玩的,会拍下来,发到他的微信里。
  可始终也没有回应。
  自从那日之后,他好像突然间人间蒸发了,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他,可又处处没有他。
  一直到一月中旬,姜知宜才收到一个从远方送来的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很丰富,有江燃的战衣、他念军校时学校里发的勋章,还有他惯用的一块手表,以及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小木箱。
  包裹是耿书明送来的,他的眼眶红得不像话,将一封信递给姜知宜,脸转过去,不敢看她,只说:“每个人出发前,都给自己的亲友写了信,队长只写了这一封,指明要给你。”
  说好听点,是信,其实就是遗书。
  那天的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青白的日光虚虚从天顶照下来,整个世界仿若都被拢进了这一片温暖的天地中。
  姜知宜蓦地一怔,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耳朵也失聪了。
  不然,为什么短短几个字,她却听不懂?
  她眨了眨眼,迟迟不肯接。
  耿书明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另只手抹了把眼泪,把信放到桌子上,他说:“当时救出人质,情况危急,队长为了掩护其他人离开,自己没跑掉……”
  大概是不忍描述,他讲得简单。
  姜知宜的嘴唇动了动,扶着旁边一张桌面坐下来,她张了张嘴,好久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泪腺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咬住唇,只是摇头,半晌才从喉腔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信的。”她说。
  嗓音嘶哑难耐。
  她说:“江燃他、他那么厉害,他和我说,没几个人比他厉害……他明明那么好……”
  “怎么会这样啊!”
  她捂住脸,好像已经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呢喃半晌,最后也只能问出一句——怎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这一生,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原本该有坦荡的仕途和光明的人生,可是,怎么会这样啊?
  他明明还没有享受过多少人间的喜乐与欢欣。
  耿书明看着她,眼眶也酸胀得难受。
  心里好像有一万句脏话要骂,可骂谁,怎么骂?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愿相信的。
  他们在之前说好的接头点等了整整一周,可始终都没等到江燃来跟他们汇合。
  后来他们也派人去营救过,可依旧没能找到他的身影,只在炮火的残灰里,看到他一块表带都被炸掉了一半的手表。
  那枚手表设计很精巧,翻开上面一层盖子,底下还有一个光秃秃的小凹槽。
  凹槽里被他放了一张照片。
  是十七岁的姜知宜。
  照片看起来像是他从学校宣传栏里随手抠下来的,背后还有一些残留的老胶。
  荒山野岭,只见东西不见人,对方也没发出抓到人质的信号。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在打斗过程里不小心掉到山下了,要么就是直接被炮火炸得连尸骨都不剩。
  耿书明不愿相信后面一种结果,也不知道哪一种结果可以相信。
  他压根儿就不想相信这件事情。
  他狠狠骂了一句脏话,东西留下,就转身走了。
  原本不该这么快走的,上级交待了任务,要好好安抚家属,但他怕再面对姜知宜,撑不住的是他自己。
  一直等耿书明离开好久,姜知宜才从长久的怔愣与大哭中回过神来。
  她哭得脑仁发疼,不知今夕何夕。
  天已将晚,黄昏昏沉的光线笼过来。
  她跪坐在地板上,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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