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从小到大,就只有跟着余少成来上城的时候,穿过一条她买得裙子,在镇上的市场上,她和别人讨价还价一下午,最后以三十九块钱成交。
白眠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她是因余少成给过她生活费,才会对余思雅这么殷勤。
可是越想越气,不自觉抽回了老太太握着她的手。
走出商场大楼,白眠不仅不想让老太太进自己的家门,就是连车都不想打了。于是她决定领着老太太坐地铁去雅庭水岸,等吃完这顿饭,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她爱觉得谁好就谁好。
可是老太太还对她的穿着挑三拣四:“你就穿成这样去啊?你余叔叔会觉得我们不尊重他的。”
白眠忍无可忍道:“你要是给我买四千块钱的衣服,我也不穿这身去。”
“你要那么贵的衣服干什么?”老太太反过来骂道:“你跟人家那种千金大小姐能比吗?”
“对对对,我比不了。”白眠彻底放弃和她争辩的想法。
一言不发往地铁站走去。
老太太还在后面喃喃自语:“本来就是。”
晚上六点,白眠算着时间抵达雅庭水岸。
站在餐厅门口,若无其事对老太太道:“你给余叔叔打电话啊。”
老太太一怔。
白眠解释道:“我又没手机。”
老太太这才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翻盖机,给余少成打了电话,余少成显然对她这通电话有些意外,但是碍于她已经到了门口,只能硬着头皮让她进来。
雅庭水岸的包厢里,除了余家,郑家,王家,还有被王家的人骗来的李玫,李玫原本以为只是和王家的人吃顿饭,结果没想到是王逸之和余思雅婚宴之前,专门答谢至亲好友的宴请。
陈怀凤一直找机会跟李玫说话,然而李玫对她爱答不理,她也契而不舍,特地坐在她旁边斟茶递水,嘴甜的不行。
李玫假装不知道,一直低头看手机。
余少成接到电话准备起身出去迎接,余思雅一脸不满的拉着他:“什么人啊?还要你亲自去迎接。”
“白眠和她外婆来了。”余少成低声回复道。
“什么?”余思雅和郑意同时抬起头,“白眠回来了?”
余少成不知道他们去苏城找过白眠的事,忐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又因此感到不悦。
“让她们自己进来呗。”余思雅因为赔了十万块钱的事,正憋着一肚子火,没想到白眠还敢自己找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欠他们的钱呢。”
余少成眉头微皱:“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待会儿见到人了,不能这么说。”
她和郑意来回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给油钱和过路费就算了,还赔了十万块钱,这话能好听起来才有鬼了。
“知道了。”余思雅应了一声,反正她今天主要的目的,也是想让白眠亲眼看到,她和王逸之宣布婚讯的一刻,她本来还在遗憾呢,没想到白眠就自己领着外婆送上门了。
一想到白眠外婆还会让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王逸之的面,让白眠给自己道歉,那十万块钱带来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
她不信白眠会连自己外婆的话都不听了。
那大逆不道这个名声,白眠可就背定了,也可以间接向李玫证明,之前关于白眠穷凶极恶的传闻都是真的,并非是她们见不得别人好。
她不由哼起了歌。
坐在一旁的王逸之听到白眠来了,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桌上的矿泉水,没有说话。
思绪之间,服务生已经推开包间的门。
白眠单肩挎着一个行李包,面无表情的从外走了进来,没了往日的拘谨和虚张声势的逞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满不在乎的洒脱。
王逸之微微发愣。
余思雅已经笑出了声,难怪要给余少成打电话呢,就她这儿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摆地摊,搞推销的呢。
外婆将其他人眼底的诧异尽收眼底,显然也嫌白眠的丢脸,绕过她向余少成走去,“这是我专门给雅雅买得衣服,预祝雅雅新婚快乐。”
余少成自是推脱:“您人能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敢劳烦你买东西呢?思雅,快谢谢外婆。”
“谢谢婆婆。”余思雅不冷不淡接过礼物袋,看着上面的品牌,眼底顿时一抹轻蔑,嫌弃的放在桌布下面。
这种衣服也敢拿出来当新婚礼物。
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市面。
余少成让外婆坐在自己位置上,而外婆还没坐下,余思雅已经捂住鼻子,挪开了身下的椅子。
外婆面露难色,“我就不坐了吧。”
“要坐的,要坐的。”余少成连忙墙边拉回之前多余的椅子,安排在他和余母中间,让外婆坐下。
而后才注意到门边的白眠,又嘱咐服务生加了一张椅子和两副碗筷。
白眠今天来得时候,就打定主意要破罐子破摔,没有一丝尴尬和窘迫,堂堂正正站在门口。
李玫止不住打量她。
第一感觉就是小姑娘很白,而且白得非常通透,给人一种泛着光泽的润感,其次就是小姑娘的眉眼,眉峰柔和垂落,根根分明,眸光坚毅明亮,却又不显强势和咄咄逼人,而后就是她的嘴唇和略微上翘的鼻尖,结合着纤细高挑的身形,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
她不是那种第一眼会让人惊艳的类型,但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后越看越漂亮,有一种脱俗的清丽。
陈怀凤面露不屑,单手撑在桌面上向李玫低语道:“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个白眠。”
“什么?”李玫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也比结婚请帖上那张裁下来的合影好看了吧?
陈怀凤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就是她。”
白眠的余光淡淡扫过她们,陈怀凤旁边的女人光从穿着和位置就能看出非富即贵,两人熟稔的样子,一看平时就没少聊她,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不屑。
李玫见状,立刻和陈怀凤划清界限,起身向白眠招手,“来,坐阿姨这儿来。”
白眠没有看她,以为她在跟别人说话,并没有回应。
李玫便走上前,小心翼翼望着她笑道:“阿姨跟你说话呢。”
白眠受宠若惊的往后仰了一下,一脸防备望着她:“你有事吗?”
“坐阿姨的位置上去。”李玫推着她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白眠难以置信望着她,以为这是他们新想出来的,捉弄她的方式,颇为抗拒道:“不用,我站一会儿就行了。”
“有凳子还站着干什么?”李玫常年健身力气不小,径直把她往前推去,摁坐在自己位置上:“阿姨站会儿。”
陈怀凤见她站在自己身后,立刻就起了身:“玫姐,你别站这儿,你坐我这儿。”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了。”她可不敢在白眠承她的情,万一误会她和陈怀凤一样刻薄的人,回去和秦牧云分手,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椅子拿过来了,请问放在哪里?”服务员道。
“这,这。”李玫指着白眠左边的位置道。
白眠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才会对自己这么殷勤,陈怀凤和余母、余思雅的表情同样变化莫测,她们巴结了李玫那么久,第一次看她巴结别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她是有什么把柄在白眠手上吗?
李玫替白眠打开桌上的餐厅,替她平铺在腿上,拿着筷子道:“你要吃什么,跟姨姨讲?”
白眠抬手婉拒,”谢谢,我自己能吃。”
李玫被她拒绝也不生气,笑盈盈的打量着她,而后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拿起手机给秦牧云发了一条微信:「你女朋友好乖哦。」
秦牧云抱着双臂在一片漆黑的驾驶座假寐,听到微信提示音,下意识往楼上的窗户望了一眼,仍然是一片漆黑。
而后才不慌不忙拿起手机。
看着李玫发来的消息,不由眉头一皱:「你在哪儿看到的?」
李玫悄悄打开后置摄像头,偷拍了一张白眠的照片发给他:「正在跟我吃饭诶。」
秦牧云猛的坐起了身,「定位发给我。」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秦牧云又继续道:「把人给我看住,无论如何都不准她跑了。」
李玫将定位发给他后,不由好奇道:「咋了?你惹人家不高兴了?」
秦牧云没有回复。
李玫猜测他应该是过来了,不动声色放下手机。
小心翼翼打量着白眠。
白眠对她的目光浑然未觉,专心致志注视着餐桌上的食物,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已经开始夹下一块了。
陈怀凤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挪开身下的椅子,单手衬着桌面,用背朝着她,而坐在另一侧的李玫跟她截然相反,白眠看什么,她就夹什么,自己一块儿没吃,全部进了白眠的碗里。
白眠不明所以望着她。
口齿不清道:“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姨姨能有什么事?”陈怀凤替她将滑落在脸颊的头发,挽到她的耳后:“快吃。”
白眠狐疑的皱起眉头,但是见她没有恶意,也没有多言。
倒是外婆觉得白眠没有礼貌,可是又离得太远,不好出声教育她,只能用眼神警告她,然而白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
陈怀凤和余母的目光不断交汇,前者终是没忍住道:“玫姐,你认识小眠啊?”
李玫寓意深长望着她:“不是你们介绍给我认识的吗?”
陈怀凤被呛得不轻。
更加认定李玫是有把柄被白眠攥在手里。
“小眠,”外婆用酒杯敲了敲转动的圆桌道:“过来,跟我敬你余叔叔一个。”
白眠仿若未闻。
外婆顿时有些动气,语气变得严厉,“白眠,我让你过来。”
李玫笑着打圆场道:“阿姨,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叫什么社恐,你就别为难她了。”
见状,外婆也不便多言,只是看着白眠的眼神更加埋怨。
陈怀凤和余母又对视了一眼。
余思雅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向“问候”白眠,也不得不按耐下来,笑道:“小眠,后天就是我和王逸之的婚礼,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白眠头也不抬道:“没空。”
王逸之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余思雅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笑意道:“那还真是很遗憾呢。”
白眠听而不闻。
桌上一片安静。
白眠从来没觉得一顿饭吃得这么舒心,心满意足的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口水,这时,包厢紧锁的房门,猛的从外被推开了。
除了白眠,所有人都齐齐向后望去。
看到一袭黑衣,呼吸略微急促的秦牧云,都不由一怔,大部分人都不由站起了身,余思雅更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平时觉得王逸之已经很帅了,但是在秦牧云面前真的黯然失色。
后者真的无论何时都流淌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淡漠的眉眼透着若有似无的厌倦感,仿佛任何东西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让人情不自禁想将他拽入凡尘,用欲望的尘埃沾染着云泥,将他染脏。
她从前只在姐妹偷拍的视频上看过他,今日见了真人这种想法更是强烈。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很清楚,从家境而言,自己和秦牧云之间还隔着至少三个王逸之。
要不是王逸之母亲的娘家和李玫沾亲,像郑余两家的家庭,连秦家的门都摸不到,更别谈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李玫喜出望外道:“服务员小姐,麻烦再添一张椅子和一副碗筷。”
王逸之闻声,主动从座位前让开:“小舅舅,你坐我这儿吧。”
秦牧云仿若未闻的径直向白眠走去。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从她扎在脑后的头发,落在她单薄的背脊,最后定格在有些许碎发后颈。
白眠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不安的摸了一下。
“请问要把椅子放在哪儿?”服务员问。
“那边。”李玫指了指白眠的右边的位置:“陈怀凤,你挪一下。”
陈怀凤满是疑惑,为什么不是白眠挪一下,而是让她挪动,但也没时间多问,只能先拖着椅子往旁边挪去。
其他人随之挪动。
一时间包厢里都是挪动椅子的声音。
白眠眉头微皱,不明白王逸之的小舅舅为什么要坐在她旁边,不由抬头向后看去,随即就看见了秦牧云那张气定神闲,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脸。
眸光深邃,满是深意。
“咳——”
白眠被呛得不清。
秦牧云单手撑着她身后椅背,不慌不忙的俯下身,宽厚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层的衣料,抚上她的背脊:“还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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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护 她
白眠一点儿都不好。
眼睛泪汪汪的, 捂着嘴唇的指缝,时不时溢出两声呛咳。
秦牧云盯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终是什么都没说,收回抚在她背脊上的掌心,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 递到了她的唇边。
她接过时, 习惯性的道了声谢。
秦牧云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的神态和举止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白眠仍然察觉到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