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去看瞿绛河。此时瞿绛河已经再次融入一堆好学生中。
“你抽的什么风,欺负校花干什么?”有一位学生会的干事揽着瞿绛河的脖子说话。
瞿绛河没回答,径直走到收银台。
“老板,一盘生蚝。”瞿绛河指了指简灵那桌,“给那桌。”然后毫不犹豫地扫了付款码。
南城海鲜不便宜,一盘将近两百。一时间简灵,柳闻还有周围的好学生们都愣住了。
柳闻睁大眼睛,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半晌后,又喊了句“我靠”。
“你怎么对校花那么大方!那是不是也请兄弟们吃顿好的?”揽着瞿绛河脖子的干事不依不饶。
“好啊。”瞿绛河只是笑,再也没回头看简灵这边。
很快烤生蚝便上来了。柳闻立刻尝了一口,然后对简灵竖起大拇指。
简灵不知道她的大拇指,是在称赞生蚝,还是在称赞瞿绛河。
至于生蚝的味道,简灵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当时的心情酸酸甜甜,难以描述。
瞿绛河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乖乖牌优等生,偶尔也会想要恶作剧。她想,她只是碰巧成了他一个恶作剧的目标而已。
简灵收回思绪,望向浴缸中的瞿绛河。
瞿绛河仰躺在那儿,脖间衬衫纽扣开了两颗,喉结格外明显。他微蹙着眉,抽一口烟,整个人散发出难得一见的烦躁。
时间磨平了简灵身上的棱角,也改变了瞿绛河。
学生时代,他如一朵含苞欲放的清冷玫瑰。而现在,他如同花开到盛极之时,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而无论哪个时代,他都是引人注目的。
瞿绛河的视线在平板上流连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门口的简灵。
“来拿。”他指了指浴缸边的小凳。凳子上放着一包烟。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等着她。
简灵徐徐靠近,伸手拿起烟盒看了看。确实是她抽不起的牌子。
“不了。”她有些不舍地放下烟,“我就拍戏抽。”
高中时的简灵,在被瞿绛河没收后就戒了烟。
大学时她因为焦虑学费又复吸了一阵子,后来出道,听闻经纪公司劝说又戒了烟。她对自己一贯下得去狠手,这么一戒就戒到现在。除非工作需要,不然不碰。
瞿绛河弯起一双狐狸眼,看了简灵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笑:“有意思。”
她想他可能也想到了学生时代。现在,他们两人中,她反而成了不爱抽烟的那个。
确实有意思。
“你想跟我聊换房的事?”瞿绛河吸一口烟,在烟雾中弯起眼看她,“你可真好心,这事就应该让小朱自己解决,好让他长个记性。”
“酒店经理说,最近客流量大,附近酒店的空房也很难订到。”简灵坐在浴缸边的小凳子上,把玩着烟盒,侧过身对瞿绛河说话,“小朱难得犯一次错误,我看他那么大个人,在大厅里都要急哭了。”
简灵曾经有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很能共情那种陷入困境手足无措的状态。何况朱晓喆她又不陌生。
“小朱平时思路很清晰,我交给他的管理工作,他都能完成得井井有条。就是订房订餐这样的小事,他总是出错。”瞿绛河又吸一口烟,徐徐吐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在家道中落之前,一直过的不错。他其实是傲慢的,打心底里瞧不起繁琐的小工作。”
“是吗?”简灵低头把玩着烟盒。
“运气不好的人,就没有傲慢的资本。我就是要磨一磨他的锐气。”瞿绛河又说。
简灵手中动作一顿。虽然瞿绛河无心,但是她觉得被他说中。
“那你呢。”简灵抬头看瞿绛河的眼,“你觉得自己运气好吗?”
“好。”瞿绛河毫不犹豫就说,目光也变得凌厉了些,“但肯定有不好的时候。为了不让那个时候的生活太糟糕,我需要做足准备,养好身边的人。任何细节,都不能马虎。”
“这么说,是我不对。”简灵沉吟片刻说。
瞿绛河凝望她许久,眼中凌厉逐渐化为温柔。他缓缓开口:“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要去住刘斐说的那个,断水断电无人打扫的空房子了。”
他望着她,露出柔和的笑,眼中流泻出蛊人的碎光。
他很快发现一根烟要抽完了,于是将之按灭。他下意识地望向凳子,想要拿下一根,但是烟盒被简灵收在手里,于是他的目光顿住。
简灵觉察到他的目光,心念一动,把烟盒往手掌里拢了拢,故意不给他。
“抽烟有害健康,我要没收。”鬼使神差地,她想要报复他一小下。
“这样啊。”瞿绛河面色不变,依然看着她笑。
他侧眸望着她,嗓音不紧不慢,“但我已经抽了。你要怎么罚我?”
他仰躺在浴缸里,双臂张开搭在浴缸边缘,毫无防范的姿势,仿佛她真的能对他为所欲为。
简灵感到自己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她发现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不是瞿绛河的对手。
“唔,就开个玩笑。”简灵被他笑得心慌,忙将一根烟递到他唇边。
她举到他唇边的手轻轻颤抖着。
瞿绛河静静地望着简灵。重逢时他就感觉到了,简灵有些怕他,时常不敢与他对视。
明明跟其他人说话时都是高傲的,唯独在他面前像只兢兢战战的猫咪。
不过也不难理解。
他在校期间,一直是班干部,学生会干事,还有主席。他没收过不少烟,记过不少过。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少人学生时代的阴影。
他想他应该也是简灵的阴影。
瞿绛河盯着简灵的脸,微微仰头,纤薄的唇瓣靠近她手上的烟。
浓郁的木质香气向她扑来。他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简灵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像是被烫了一般缩手,而这一瞬间他含住烟。
她怔怔地看着瞿绛河。他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转动打火机,“啪”的点燃。
一束火苗骤然在二人之间亮起,炙烤着周围的空气。
他冲她吐出一口烟,然后在烟雾中微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中,藏着几分恶作剧得逞般的顽劣。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好学生。
她脑袋懵了懵,继而缓缓开口:“别抽那么多,真的伤身。”
瞿绛河瞥她一眼,声音有些淡漠:“我只听从熟人的建议。”
“我们当然是熟人。”简灵近乎脱口而出。
“哦,现在熟了?”
简灵抬眸,看着瞿绛河眸中促狭的笑意。
她曾经亲口说,她和他不熟。
也是她,亲口说,他们是熟人。
她蹙了蹙眉,兀自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又被聪明人套路了一次。
“那就这样。”简灵不想瞿绛河看到她的心慌,立刻站起身,扭头看向出口,“你别担心吵到我。我耳力没那么好。”
“简灵。”她转身要走,就听瞿绛河叫住她的名字。
她转头看他。
“既然住那么近,那交流方便多了。”瞿绛河对她说,“如果对我的表演或配乐有意见,随时告诉我。”
简灵脚步一顿:“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给你提意见。”
她还记得派对上他是怎么吐槽刘斐喜欢修改配乐的。
瞿绛河弯起他的狐狸眼,眼中闪烁着笑意。
“那要分人。”他的声音与目光一样柔和。
作者有话说:
简灵:可恶,感觉又要心动
瞿绛河:她在心慌,她怕我(确信)
第19章 肋骨
简灵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寂静的卫生间里跳动得震天响。
“没别的事的话, 我先走了。”简灵背对着瞿绛河,僵着嗓子说。
“嗯。”瞿绛河抬眼看了看她,“帮我把门关上。”
简灵匆匆出了卫生间, 努力让步态保持从容。
明明跟自己说好了, 只跟瞿绛河较量演技。所有与男女之情有关的感情, 都是白梨对庄沭产生的。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可怕的预感, 她怕是,要对自己食言。
她倚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深深呼吸, 然后冲客厅看去。
不知何时,组装钢琴的师傅们离开了,客厅只安静地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光滑的琴身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
简灵情不自禁就想, 如果这个时候她靠近, 那琴身必然能倒映出她眸中的慌张。
瞿绛河入组,意味着拍摄正式进入男女主对手戏阶段。
简灵起了个大早,做完妆造, 和瞿绛河去拍摄地对台词。
今天他们要拍一场外景。
清晨,在寂静无人的小路, 女主白梨和男主庄沭相遇, 相识,有了第一次有台词的互动。
庄沭刚去过一趟法院,递交了他家二叔勾结恶势力欺压良民的证据, 此时正在往瞿家大宅赶。
他坐在车上,正巧看到缓慢走在路上的白梨。
白梨表面是舞女, 实则是为以刺探, 贩卖情报为生的情报员。在被雇来接近庄沭之前, 她也刺探过许许多多别的大佬。她一直活在危险之中。就在不久前, 一位大佬派出杀手刺杀她。她险险逃过。
庄沭看到白梨时,她正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腰腹,缓慢往前走。
这是一场血色与浪漫并行的相遇。
为配合拍摄内容,简灵这次化的是战损妆。柳闻在简灵白皙的面孔和丰润的嘴唇上都化了血痕。纤细的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等导演喊开始后,简灵便开始扮演白梨。简灵一贯对戏剧有自己的思考,在开拍前,她把完好的丝袜扯得一道一道,此时她一双纤细的长腿,被残破的丝袜包裹着,搭配一脸受伤妆容,行走在街上,便如同风中凋零的玫瑰一般,带着破碎的美感。
瞿绛河扮演的庄沭,表面上是个花花公子,但私底下组织人手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收集豪门家族作恶证据。
他不是没被袭击过,平时一举一动,也有很多人盯着,因此他通常不会去接近肉眼可见的麻烦。
庄沭让司机开慢一点,夹着烟,坐在车后排吞云吐雾。他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白梨缓缓经过。他的直觉和经验都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是个麻烦。
但是他看着女人凄艳的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主宰了他。让他抛弃了所谓的直觉和经验。
他又抽了会儿烟,然后狠狠摁灭烟头。他让司机停车,打开门,一个箭步来到白梨面前。
梅莉站在边上,一边看拍摄,一边磕手里的瓜子。
柳闻就站在梅莉边上。在简灵和瞿绛河视线相交的一刻,柳闻激动地抓了一把梅莉的瓜子,开始疯狂磕。
“我送你去医院。”瞿绛河扮演的庄沭,匆匆扫视一眼白梨的伤势,然后就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
他一手揽住简灵的肋下,一手自下托起白梨的膝窝,一个结结实实的公主抱。
因为失血,白梨的反应有些迟钝。但她很快便换上一副舞女的神态,与庄沭调笑:“我认得你,庄家的大少爷。”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不是很严重。”庄沭定了定神,也戴上花花公子的面具,垂眸对白梨微笑,“被你这么美丽的小姐记在心里,是我的荣幸。”
他余光瞥见白梨手捂着伤口,丝丝鲜血自她纤白的手指间渗出,还是收敛了神情,低声道:“再忍忍,很快就到医院。”
“简灵演的真的好,好像真的受伤了,瞿绛河一脸担心都不像是假的。”柳闻小声评论了一句。
“这里面有你的功劳。”梅莉抓一把瓜子到柳闻手里,“你妆化的好,简灵这个样子,让人想不心疼都难。”
梅莉一开始,以为柳闻会为难简灵,但事实说明,她想多了。
梅莉和柳闻相互凝望,二人在沉默间传递了个信任的眼神。
拍摄还在进行,庄沭抱着白梨,迈开一双长腿,疾步向车走去。
“停一下!”就在这时,刘斐出声喊停,“简灵,怎么回事,身体那么僵硬?”
拍摄中止,瞿绛河顺势放下简灵。
简灵一时抿住唇。瞿绛河刚才抱她的时候,双手箍得很紧,她感觉自己肋骨都要被掐断了。
她咬了咬唇,还是开口:“导演,我肋骨疼。”
刘斐刚才把两人的表演尽数看在眼里,简灵的言下之意他几乎秒懂。
“绛河,你过来一下!其他人休息!”刘斐发出指令。
等瞿绛河走到跟前,刘斐支开其他人,直起腰背来,盯着他的脸,笑了一下:“温香软玉在怀,控制不了力度了是吧?”
“瞿总,有些地方要本色出演,有点地方还是要克制点儿。”刘斐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地说。
瞿绛河垂眸,乌黑睫毛遮住眼底晦暗。
他起先并不觉得这场戏有多困难,但是怀中女人身上的蜜桃香气过于可口。
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刘斐的告诫,手指快速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
得了导演应允,简灵立刻上房车争分夺秒地吹空调休息。
这场戏,她确实演得很辛苦,时刻注意着神情和肢体,生怕自己演不出那种真实受伤的感觉。
她来到镜子前,撩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肋骨。被瞿绛河用力握住的地方,已经留下暗红的痕迹。
简灵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嘶了声。还真留下痕迹了。
弹钢琴的手指力量就是不一样。
希望他只是手指有力量而已,不然以后的亲密戏不知道会怎样……
简灵阻止自己糟糕的想象,拧开一瓶水猛灌了几口。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敲了敲车门。简灵抚平旗袍上的褶皱,打开门,就见瞿绛河站在外面。
“抱歉。我第一次抱人,很怕你摔下来。你还好吗?”瞿绛河说完,递来一支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