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造谣贴和辱骂贴,都已经删除了。简灵的情书还有各种照片都荡然无存。
刘斐,《闯荡》导演还有诸多跟简灵合作过的艺人相继为简灵发声。
“我思想不成熟,之前给简灵前辈造成了不少伤害,对不起。”顾依依也发微博道歉。
她的微博没有前因后果,就硬邦邦一个道歉,明显是被施压后很不情愿地道歉。
顾依依没明说她操纵营销号攻击简灵的事。但是还是有很多明眼人,看明白了事情经过,在她评论区愤怒指责。
“我们灵灵子根本没招惹你,你把人当假想情敌你没事吧?”
“真是气笑了。爆黑料之前,先查查人家到底是不是在恋爱好吧!”
“灵灵子和瞿老师好好的,闹分手是不是因为你这个搅屎棍?”
“手里捏着那么多营销号还混成这个鬼样不知道检讨自己?”
“宓舟什么德行谁不知道。脏黄瓜自己当宝贝就行了,还怕人抢是什么毛病?”
……
简灵的粉丝和星火CP粉之前没少挨骂,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就在顾依依的微博和她相关微博下发泄。而此时的顾依依大气不敢出。
控制舆论是会遭遇反噬的。而顾依依现在就在经历这种反噬。
如今热搜榜上,已经没有跟绯闻风波相关的话题,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短短几天,网络世界仿佛变了个样。原来一片腥风血雨,而现在,像是忽然降下一片暴雪,寂静的纯白掩盖住曾经铺天盖地的谩骂。
简灵又去看瞿绛河的微博。
他没更新,那条“我没答应分手”,还挂在最顶端。
评论区里有人质疑瞿绛河是不是喝多了发错了,但更多人迷惑,他们到底分没分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瞿老师只是看不下去灵灵子受欺负,挺身而出呢?其实他们没交往过。”
“有可能哎。毕竟一直同校还一起演过戏,肯定是有情分的。”
“呜呜呜我追的CP怎么那么曲折,到底分手没啊。”
“信女愿一辈子荤素搭配许愿星火长长久久!!”
……
后来简灵听说,宓舟拍戏时被人打了,断了一只手。那只抓过简灵的手。宓舟说是瞿绛河做的,但没有证据。
将情书卖给营销号的李伟强,在美国的工作丢了。房贷车贷在身,他急得焦头烂额,四处找熟人帮忙。但是原本交情很好的朋友都不再向他伸出援手。据说这是瞿家施压的结果,但没人有证据。
无论如何,简灵的世界终于平静下来。
之间她如同拧紧的螺丝钉,吃不好睡不好,而如今,她终于松懈下来。但她紧绷太久,还是生了场大病。
她一阵阵的发烧,喉咙肿痛难耐。
瞿绛河要上门授课那一天,她身体依然不适。
“我不太舒服,你别来上课了。”简灵发消息给瞿绛河。
“那我来看看你。”瞿绛河回复。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信。”
“豪门继承人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了吗?”
“对。”
简灵彻底没脾气了。
不一会儿,瞿绛河就敲响简灵家的门。是陈彤芸开的门。
“绛河,你来了。”陈彤芸看到瞿绛河,不由怔了怔。接着她冲次卧喊,“阿灵!绛河来了!”
次卧里没应声。
“让她休息吧。”瞿绛河笑着走进门。
“她才睡醒,没在休息。”陈彤芸搓了搓围裙,走进厨房,“我正在给阿灵煎药,快好了,要不,你帮我端给她?”
“好。”
瞿绛河进厨房拿了碗,把煎好的药盛进碗中。他手指修长,做起事来平稳细致,陈彤芸在边上看着,眼神不由就变得柔和起来。
“你和阿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彤芸想了想,还是问。
“没有误会,就是我惹她生气了。”瞿绛河低声说。
“怎么会?”
“是我错了。”瞿绛河望着碗里深黑色的液体,微微垂眸,“是我,过于后知后觉。”
他顿了顿,转头对陈彤芸露出微笑:“我尽量让阿灵快点原谅我。”
陈彤芸无声叹息,过了会儿,才轻声问:“那阿姨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是。”瞿绛河静默片刻,郑重地看向陈彤芸。
“那天你请吃饭,我就觉得,你对阿灵有意思。”陈彤芸想了想,然后对瞿绛河笑,“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信你。”
瞿绛河定了定神,垂眸不经意间望向砧板上刚杀好的鱼。
“我正打算给阿灵做鱼片粥。”陈彤芸发觉他的视线,柔声说话,“阿灵喜欢吃这个。”
“我来做吧。”瞿绛河情不自禁开口。
陈彤芸怔了怔:“你会做?”
“嗯。在国外我经常自己做吃的。”
“这样……”陈彤芸低头看了看震动的手机,然后对瞿绛河说话,“你妈催我去打麻将,那阿灵麻烦你了?”
“好。”瞿绛河微笑。
“阿灵,我走了!”陈彤芸对次卧喊了声,然后再次望向瞿绛河,还是不放心地说话,“实在不行,就叫个外卖。”
见瞿绛河应下,陈彤芸便离开家。
瞿绛河端着药走进简灵房间,看到简灵正趴在床上。她一头乌黑的卷发披散在细痩肩头,在层层叠叠的发中,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颈。她伸长手指,望着她刚涂好的红色指甲愣神。
“怎么不好好躺着?”瞿绛河问。
简灵于是转头,看了看瞿绛河。她知道他要来,首先想到的是要不要化妆。她不想他看到她憔悴的样子。
但是转念一想,化妆太做作了,于是就涂上了指甲油,想让自己看起来艳丽些。涂完后她不免有些愣神,她怎么能在意他到这个地步。
“我妈就这么走了?”简灵爬起来,在床上鸭子坐。他淡淡瞥瞿绛河一眼,闷闷说话:“好学生招牌就是好用,她对你可真放心。”
“说的好像我会做坏事一样。”瞿绛河说完,意识到自己以前没少对她干坏事。
“那都过去了。”他静默片刻,这样说。
他抬眸看向简灵。简灵还是很瘦,面色比平时更白,连丰润的唇瓣,此时都泛起一片羸弱的白来。
他的心被轻轻揪了一下。他顺势坐到她床边,把药递给她:“来,喝药。”
简灵闻着中药泛起的苦味,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以前都不喝药的。”她忍不住说,“无论什么毛病,睡几觉就好了。我很皮实的,瞿老师。我妈就是,年纪越大越爱操心……”
“喝药。”瞿绛河打断她的话。
“好的,瞿老师。”简灵乖乖接过药。
她无奈地想她大概是有种顺从本能在身上的。他但凡强硬一些,她就无法反抗。
她吹了吹药,见不烫了,便一口气喝完,然后一张小脸便皱成苍白的苦瓜。
瞿绛河从低柜上摸了颗蜜桃味糖,递给简灵。简灵剥开糖,把糖塞进嘴里,但依然苦着脸。
看她这副样子,瞿绛河忍不住伸手。他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摸了摸她脑袋,“我去做饭,一会给你端进来?”
简灵看了瞿绛河一会儿,开口:“不了,我去餐桌吃。”
觉察到他质疑视线,她便接着道:“我好很多了,今天早上还练琴了。”
“是吗?那一会弹弹。”
“嗯。”
瞿绛河转身去厨房。
简灵在床上躺了会儿,披上外套走出次卧。她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瞿绛河在里面忙碌。他今天没戴眼镜,西装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衬衣袖子卷起,戴上了围裙。但即便是这幅打扮,他看起来也很有“老师”风范。
他慢条斯理地给鱼剔骨,脸上神情一丝不苟,仿佛在写学术论文。
“你好熟练。”简灵忍不住开口,“我还以为,美国的鱼都是处理好的。”
“我又不是只在美国。”瞿绛河说,“有时候去野外,不仅要杀鱼,还要捕鱼。”说着,他将鱼肉削成薄片。刀工比他做帝王蟹那时候,明显又精进不少。
而这精进背后所经历的,简灵不敢细想。
她抹了抹鼻子,笑了笑说话:“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外面吃苦。”
“你不也是,忽然就跑去山里住三个月。”他带着笑说话。
“我说不过你。”简灵认输。
“去等着吧。马上就好。”
简灵于是坐到餐桌前,乖乖地等她的猫粮。
不一会儿,瞿绛河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端到她面前。鱼片粥卖相很好,鱼片薄薄的,青色的葱花洒在一片白粥上,看着让人口水直流。
“瞿老师不但来教琴,还来做饭。”简灵吞咽一口口水,握着勺子说话,“这是不是,另外的价钱?”
“都算在体验服务里。”瞿绛河说。
“瞿老师服务范围真广。”
“还能更广。”瞿绛河笑着坐在简灵身边,交错起一双长腿,“你可以尝试开发一下。”
这句话,她不知道要不要多想,索性就不想了。
她舀起一勺粥,鼓了鼓脸,吹几口气,然后将勺子放进嘴里。
绵密的粥夹杂着软烂的鱼片,称之为入口即化毫不为过。
“好吃吗?”瞿绛河问。
“好吃。比我做的好吃。”简灵连连点头,然后望向瞿绛河,“你怎么不给自己盛一碗?”
“我不饿。”瞿绛河说。
简灵正要往嘴里送的勺子忽然就顿住了。她还记得,他一向吃的少。
“你在外面,肠胃病怎么办?”她忽然就问。
瞿绛河若无其事地笑:“在外面,肠胃炎只能算是小毛病。”
言下之意大概是,他还遇到过更多棘手的麻烦和病痛。
这一刻简灵感觉到,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细细密密啃噬。很难明说,此时她是什么感受。
她提分手,是真心希望他过好日子的。结果他出去吃了两年苦。
这算什么呢?
她垂眸,狼吞虎咽吃完整碗粥,然后把碗收到洗水槽。她抬手将水龙头开得很大,然后开始洗碗。
“我来。”瞿绛河过来想抢她手里的碗,但是她没让。
“瞿绛河。”她低着头,在一片嘈杂的水声中冷硬地喊他的名字,“这好歹是我家。”
于是他便不再说话,站在她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洗完碗,然后在巨大的水花中用力洗手。
把手擦干净后,她坐到琴凳上。她抬起键盘盖,开始弹奏他写的简化版车尔尼练习曲。
瞿绛河缓缓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这几天简灵生病,没多少时间练琴。曲子本就弹得不熟练,瞿绛河站在她身后,她就弹得越发磕磕巴巴了,好几个音符弹错。她弹了一会儿,便停下来。
“放轻松,你做的很好。”瞿绛河柔声对她说话,“就当在跳舞。不过这次,是你的手指在跳舞。”
简灵闭了闭眼,继续弹琴。她的手仿佛不受脑子支配,又有更多音符被弹错。
她想仔细看那些音符,但越仔细,她就越觉得她看到的是一片乱码。
她再次停下来,手在身侧捏成了拳。
“我……其实一直不聪明。”一片寂静中,她深深吸气,哑声开口,“高中时,好多同学都跟你一样会乐器,我好羡慕。我逃课去网吧,跟网上博主一起学乐理。可是五线谱,我就是看得很吃力。但我也,一直在努力。”
瞿绛河停在她身后,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我其实一直在努力。”她又强调。
“我知道。”瞿绛河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一直很优秀。”他迈近一步,在她耳后柔声说话,“所以那么多同学里,我就只对你的表演有印象。”
“不你不知道!”简灵猛地站起。
琴凳因她幅度过大的动作摔倒在一旁。
她紧盯着瞿绛河的眼睛,双眼已经泛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那么努力都是为了靠近你!”
他怔住,而她吸了吸鼻子,垂眸按住额头,努力遏制住哭泣的冲动。
她的胸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激烈的情绪。
“我们就不该再遇……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她忍不住露出苦笑,“没遇到你,这些事我也能扛过去……为什么还要遇到你……这真的……太丢脸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着脸,呜呜地哭。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积蓄的酸楚,顺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满溢出来。
“我被骂的时候你在,逃课抽烟的时候你在,没工作的时候你在,被黑的时候你还在……为什么啊……”她忍不住质问,也不知道在质问谁,她就是觉得好难过。
好难过。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你面前那么丢脸啊!”
她越哭越伤心,想要一口气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都发泄掉。
暗恋,是在乎又不敢靠近。担心被看轻,又担心他看不见,是伸出去,又缩回的手。
现在她倒是不担心他看不见她了,就是单纯觉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