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沈缭缭
时间:2022-08-12 06:29:08

  燕燕险些都要以为她睡傻了,边给她绾发,边试探问道:“郡主您这将近睡了两夜,可还好?”
  翟似锦晃了晃头,道:“还行,就是脑袋昏沉沉的,四肢也使不上什么力道。”
  燕燕咬唇低笑:“这是肯定的了,睡多了肯定头疼。对了,昨日下午宫中皇后娘娘派人来传了话,说是让郡主您今日进宫一趟,倒没说什么事儿,只是让郡主好生打扮一番,不能像往日那样一身素净。”
  翟似锦一怔:“好生打扮?”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想起冬至那晚,赵宜乐对她说的,萧皇后近日在为她相看人家,只怕是为了这回事。
  燕燕见翟似锦愣着没说话,就当她默认了,特地给她换了身颜色鲜艳的鹅黄色袄裙,珠钗满髻,两只手腕间还戴了一对宫中赏下来的桃蕊金钏。
  这般妍丽的打扮,比前两日宫宴上还要隆重几分。
  翟似锦一时不太适应,硬是拔下来两支多余的玉簪,才收拾着入宫去拜见萧皇后。
  临行前,她特地让燕燕将上次太子妃秦氏借给她的狐裘带上,正好等会儿送还给她。
  然而走在半路翟似锦就后悔了,昨天一整天没进食,睡醒时喝了几口白开水还不觉得,这会子在马车里晃来晃去,胃里却空荡荡的,实在难受。
  等捱到了景阳宫,她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
  萧皇后坐在凤座上,一身华丽宫装,笑着冲她招手:“似锦来了,快坐。”
  往常三位娘娘不聚在一起打叶子牌的时候,景阳宫多数会显得极为冷清,今日有些不同,女官连珠抱着两岁的五公主在一旁哄着,萧皇后下首还坐着一位穿着月白衫、眉宇浅笑的男子。
  翟似锦给萧皇后请了安,被安置在男子的对面。
  她恍惚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偏现在脑袋里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用过早膳了吗?”萧皇后问。
  翟似锦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萧皇后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挥手让人去传膳,将五公主赵保宁抱到身边逗弄了一阵。
  赵保宁一双黑豆子似的眼睛却盯着翟似锦一动不动。
  翟似锦见不得孩子这样可爱的模样,见早膳还没上来,就冲赵保宁招了招手,笑道:“保宁,到表姐这里来。”
  萧皇后松了手,赵保宁就从她膝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扑进翟似锦怀里,嘻嘻笑:“表姐,保宁抱。”
  翟似锦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笑得眉眼弯弯,想了想,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玉佩,送给赵保宁把玩。
  萧皇后道:“保宁本来就时常来本宫这儿,你每回都送她东西,可别把她惯坏了。”
  翟似锦回道:“舅母言重了,保宁到底还是宫中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似锦能将她宠到哪里去。”
  长宁帝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萧皇后和张贵妃一人一双儿女,刘贤妃只生了大皇子一个。
  她现在怀里抱着的赵保宁是一位宫女所出,本来能母凭女贵,可惜福薄,生下赵保宁过后就去世了。约莫长宁帝在她身上看到了翟似锦的影子,给的疼爱就比其他两位公主多了些,没让她给哪位娘娘抚养,只让三位娘娘轮流养着,大家都很喜欢这样可爱娇软的小公主。
  宫女鱼贯进殿,将早膳摆上桌,萧皇后看了眼跟赵保宁玩耍的翟似锦,又看了眼对面俊面端方的男子,最终她让连珠先把赵保宁带下去。
  赵保宁得了块新鲜的玉佩,玩得正起劲儿,也不哭闹,乖乖巧巧任着连珠将她抱下去。
  萧皇后转眼看向翟似锦,抬了抬下巴道:“似锦,这位公子你可曾见过?若是不熟,本宫就给你介绍介绍。”
  翟似锦先是点头,片刻后又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萧皇后微惊:“他前些年一直游历在外,前几日才回京,你如何见过他?”
  翟似锦讪讪笑,无意接话。
  萧皇后察觉出她笑容里的勉强之意,但人都拎到眼前了,戏总是也要做全的,便继续打着圆场,“这位便是晋阳侯张承宣的嫡弟,张承衍。”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赵宜乐未来驸马的弟弟。
  翟似锦站起来行礼,“张公子安好。”
  张承衍跟着起身回礼,“郡主也安好。”
  两人客套得不像话,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安稳坐着,连眼神都再没对上。
  萧皇后揉了揉眉心,借口身子乏了下去歇息,好让翟似锦和张承衍两人独处着用早膳。
  翟似锦打定了注意要让萧皇后白忙一场,于是对张承衍这个相看对象就没了什么顾忌,抬眸对他笑了笑,“舅母让我们随便,那我们就随便吧。”
  张承衍望着她两道弯眉,一时愣住了,还没明白她说的随便是怎样的随便,就瞅见她搬着凳子坐到桌旁,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连珠还在一旁伺候,乍然见到清阳郡主这样敞开着吃,全然不顾及女儿家优雅的姿态,动作快得就像是怕人家张承衍抢了她吃食似的。饶是在宫中见惯场面的她也惊着了,这要她怎么回去跟皇后娘娘汇报……
  张公子先前跟皇后娘娘闲谈时,还说只喜欢温顺可人那一款的姑娘,如今郡主这个样子跟“温顺可人”哪里沾得上边?
 
 
第7章 
  用过早膳,翟似锦摸了摸衣裳下鼓鼓的肚皮,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连珠看得目瞪口呆,张承衍同样不知所措。
  翟似锦道:“既然舅母身子不适,那我也不多叨扰了,正好我有事儿要去东宫一趟,就先走一步了。”
  连珠挪开步子有意拦她,话至嘴边,磕磕绊绊却成了:“郡主可要人送送?”
  翟似锦目光透过她看向了张承衍,微挑眉,道:“不必了,你好好招待张公子吧。”
  说完,她还朝张承衍笑了下,“张公子为人颇为有趣,有缘下次再见。”
  这是将人拒绝得明明白白了。
  连珠脸都白了。
  翟似锦毫无悔意,转身就走。
  燕燕怀中捧着秦氏那件狐裘,雪天路滑,她走得小心翼翼,又不太甘心喊了声翟似锦,“郡主刚才为何要那样,把人家张公子吓得不轻。”
  翟似锦没有回头,只有笑声传来,“舅母为我费心劳力,我虽然心疼,但也不至于就此顺了她意,随便找个人凑合嫁了,即便要嫁,那也是要嫁个知根知底、心意相通之人。”
  燕燕以为她会推脱什么现在不想嫁,却没想到她的意思是想找个合心意的人。
  那这就没辙了。
  自家郡主自小被陛下娇惯坏了,心思一会儿天一会儿地的,谁能摸准她心里喜欢哪样的男子。
  翟似锦离开景阳宫,转头去了东宫。东宫守卫认得她,问也没问就放行了。
  一路通行无阻,她去到了秦氏的寝殿,找了一圈没瞧见秦氏,问了几个大宫女,也说不知道秦氏去了哪里。
  燕燕提议,“郡主直接交给几个大宫女不就好了?”
  翟似锦忍不住皱眉,咕囔道:“那怎么能行,东西是皇嫂当面给我的,我自然也得当面还给她。”
  燕燕无奈叹气。
  翟似锦前脚走出小院,后脚就撞见了花园回廊拐角处的秦氏。
  秦氏笑着朝她走过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朝她走来的不止秦氏一人,还有赵奕,赵奕身侧还站着另外一人,是翟似锦死时用力全力才看清楚面庞五官的陈熠。
  她用力掐了下手心,给赵奕和秦氏请安,“似锦给皇兄皇嫂请安了。”
  赵奕瞅着她今日鲜艳的打扮,谑笑道:“叫母后捉去相看了?谁家公子?可还喜欢?”
  翟似锦:“???”
  面对这致命三连问,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种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再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她几乎是咬着字,“皇兄你怎知舅母拉着我去相看了?”
  赵奕上前将秦氏往怀里揽了揽,笑道:“往日见你总是穿的素净,今日打扮起来才像个娇艳的小姑娘嘛,说说,相看得满意吗?”
  当然是不满意的。
  但翟似锦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反正东宫和皇宫就隔着一堵墙,赵奕要是想知道,随时都能去找萧皇后问。
  她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转身从燕燕手里将朱红色的狐裘接过来,走几步交到秦氏身边的萱草手中。
  “前日夜里多谢皇嫂借我狐裘防寒了,今日特意来还。”
  秦氏莞尔一笑,“你留着就是了,难得这样跑一趟。”
  赵奕也附和,“太子妃这般样式的衣裳多得是,不缺你这一件。”
  翟似锦拿眼剜他。
  赵奕忽而笑道:“对了,上次就想给你引见的,今日正巧,来来表妹,快见过陈廷尉。”
  原本,按照翟似锦清阳郡主的身份是不用给陈熠行礼的,但既然是赵奕开口,那她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正巧,陈熠的视线再次望了过来。
  翟似锦不其然撞进他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里,清清浅浅无甚感情,看了她一眼就淡然地移开了。
  这不对啊。
  瞧着上辈子陈熠哭成那样惨兮兮的样子,难道不是爱惨了她?
  翟似锦有点茫然,借着屈膝施礼时垂了垂眉眼,掩下眼中的疑惑情绪,“见过陈廷尉。”
  陈熠今日一身黑袍,明明站在艳阳日光下,却像披着幽深夜色,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听到小姑娘低声见礼,只漠然地嗯了声。
  赵奕玩笑道:“你往日板着脸就算了,孤这表妹向来胆小,你就别吓她了。”
  陈熠这才露出了一丝淡笑,道:“臣执掌廷尉,若是手段太过于软和,如何压得住刑狱里那些无法无天的罪犯。”
  “那是公事,如今这是在私底下,似锦又是孤的表妹,你要是将她吓坏了,明个儿父皇就该撤你的职了。”
  两人的对话过于轻松熟稔,如同多年旧友般,翟似锦没忍住问了句:“皇兄跟陈廷尉看起来很熟?”
  据她所知,陈熠从前在朝中一直独来独往,不曾与人这样交心。
  更别提陈熠这样的人物,掌管刑狱律法,皇帝在上面压着,他与人私交过甚,怕不是要招来杀人之祸。
  赵奕点头,“早跟你说过了,他是个极有趣的人,往后你们相熟了,自然知道他乐善好施的脾气。”
  翟似锦疑惑地皱起眉,“乐、乐善好施?”
  赵奕转头看了眼陈熠,笑说:“你不信?要不让他给你笑一个?”
  翟似锦险些被呛到,连忙摆手喊道:“皇兄!”
  赵奕得意地笑,“表妹你还是脸皮薄,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欠着孤的人情,还给你也是一样的。往后你若是有难处了,也可直接去廷尉署寻他,保管什么事都能给你摆平。”
  翟似锦讪讪笑。
  陈熠微蹙眉,倒也没反驳这番话话。
  赵奕瞥了眼翟似锦,又道:“你难得来东宫坐坐,不如陪你皇嫂聊会儿天去,孤和陈廷尉还有要事相商。”
  翟似锦随口道:“我还得去找舅母说些事情,就不久留了。”
  赵奕挑眉问:“什么事情?”
  翟似锦怪他多嘴,有意叫她难堪,紧抿着嘴唇,面色有些不善。
  赵奕来了兴趣,挑着眉一副欠揍的口吻,“让孤猜猜,你是不是打算等相看的那位公子走了,再杀回去找母后讲道理?”
  翟似锦:“……”
  她发现赵奕今天总是喜欢拆她的台,而且还浑然不知。
  秦氏见翟似锦气得脸都红了,撞了撞赵奕的胳膊,连使好几道眼色,“殿下有公事在身,就快去忙吧,臣妾派人送似锦回景阳宫去。”
  赵奕:“……”
  没有丝毫迟疑,他点头说了声好,转头看向陈熠,“随孤去书房详谈。”
  陈熠稍一挑眉,“臣突然想起廷尉署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不如改日再和殿下商谈吧。”
  赵奕:“???”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让他下不来台呢。
  翟似锦笑得两眼弯弯,与秦氏行礼告辞,又对陈熠浅浅施礼,带着燕燕继续回去找萧皇后。
  陈熠道:“今日叨扰殿下了,改日臣再登门来详谈。”
  赵奕觉得有些受伤,挥手赶人,“走吧走吧,孤懒得管你廷尉署那些破事。”
  陈熠颔首受令,转身离开了东宫。
  翟似锦几乎是跟陈熠同时伸脚迈出大门的,察觉到身侧一阵风拂过。她抬头,看见了陈熠那张漠然冷硬的侧脸,一双黑眸深邃无比,寒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宛若实质般叫人浑身一震。
  “陈廷尉……”
  她声音发哑。
  陈熠迈出门槛,朝旁边退避了半步,冲她拱手揖礼,“臣并非洪水猛兽。”
  翟似锦:“???”他在说什么?
  陈熠看了她一眼,只从她脸上看到了无尽茫然,“臣并非洪水猛兽,郡主不必害怕。”
  翟似锦抿了抿唇,慢吞吞地道:“没啊,我没害怕。”
  声音细若蚊蚁,兴许连她自己都没听见。
  陈熠或许是听见了,冲她微微颔首,“那臣便回廷尉署了。”
  翟似锦愣愣点头,“哦,好。”
  陈熠是驾马来的,马匹就停在东宫旁边的草场里,两人说话时,已经有东宫小厮帮忙牵了过来。
  他朝翟似锦行了一礼,才转身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马蹄飞扬,他挺括的背影消失在翟似锦的视线里。
  燕燕扯着翟似锦的袖子,目露疑惑,“郡主,陈廷尉这是……”搭上了太子殿下的线,又想来攀她家郡主的高枝?
  翟似锦挑眉笑了下,答非所问,“他刚才是在跟我解释。”
  燕燕道:“郡主,你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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