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珑弯唇：“骗你的。昨晚在奉神殿睡饱了，现在不困。”
在奉神殿睡饱了……
云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最后还是坐在了她的身侧。
温珑翻看着他带过来的书。
大概是怕她不喜欢，这些书都是有关各类恶魔的。
这个世界的恶魔都存在于远古了，故而书里的东西并不严谨，许多未知的信息都是作者凭借自己想象后补充的。
温珑这个正儿八经的恶魔看下来，发现的错误不少，可看下来也很有趣味。
云黎见她看完一册，趁着空隙忽然道：“我想同你说件事。”
温珑侧头，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离开圣殿。”
温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的有点懵。
“怎么突然想要离开？”
她思考了下，又问：“因为我吗？”
“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你是魔族，一直留在圣殿并不安全。”
“但也不只是为你……只是觉得，我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云黎眼底的神色复杂。
“这个世界有没有神，都是同样运转，少了一个我就更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罗达他们认为神与我是不可或缺的。”
“预言书中有天道在，它一直指引着圣殿与魔族和平共处。我在圣殿这么多年来，除了教他们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圣术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
温珑沉默。
云黎说的的确是事实。神在创造这个世界以后，就不会再干预其他。实话说，有没有神、有没有云黎，都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影响。
“你要用什么理由？罗达祭司会同意吗？”
云黎吻了下她的眉心。
“就说……我年事已高。”
“……”
温珑好笑地看着他。
神子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云黎跟着笑了。
“我活了二百年，的确不小了。说年事已高其实也不算过分。”
闻言，温珑眼神向四周飘忽了下。
算上做任务的几个世界，那她可就是活了上千岁了。
“其实，用什么理由都无所谓。罗达祭司不会阻拦我，他总认为我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正确的，就如他相信神一样。”
温珑了然。
她当初对神用“鹅”这种不敬的称呼，那位罗达祭司都对此深信不疑，何况是神子所说的话？
“我曾经想毁灭神，也与这一点有关。”云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这个世界有一半的人都是神的信徒，剩下一半中除去魔族以外，也几乎都对神尊崇有加。他们都如罗达祭司一样，完全信任着神，哪怕那是错误的指引。”
“我常常会想，神或许才是使世界蒙昧的原因。也许没有神，它会成长的更快……”
温珑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做了什么？”
云黎牵着她的手，毫无意义地捏她的手指。
“还记得你神引时所见到的那座从世界之初就存在的神像吗？我在它上面布置了一道法阵。”
温珑微微讶异。
她自然记得那座几百米高的神像。就算是在她的世界中，那样的规模和精致度都是极为震撼的。
“神像上的法阵会一点点将它风化为沙，直到一百年后神像完全消散。罗达祭司向来喜欢猜测神的想法……他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那座神像是整个圣殿最核心的东西，也是所有信徒信仰的根源。没了它，再过百年千年，神总会慢慢被遗忘。”
温珑蹙眉，莫名想到了神像中的那缕神识。
“那……里面的神怎么办？”
云黎脸色有点怪。
“随他怎么办。”
反正神就是死了，他也不在乎。
温珑：“……”
她一瞬间甚至觉得，跟神有仇的是云黎而不是她。
“你同意跟我离开圣殿吗？”云黎问。
尽管知道温珑的答案，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
温珑没有理由不同意。
男女主一个月前和好之后，邬赛就再没有来找过她这个“卧底”。想来，攻打圣殿的计划早就背其抛在脑后了。
男主尚且如此，她一个小炮灰自然更没必要留下来了。
得到回答，云黎当即起身，“我这就回去准备。”
“待会儿我去找罗达祭司说明，今晚就离开。”
温珑被他这行事的速度吓到，“怎么这么快？”
云黎翘着唇角，“不快。”
从那天与她定下关系以后，他就一直在筹备离开的事。
他虽说是不想再对神做什么了，可神像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这一个月来，他每晚都会隐匿身形去神像那里。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才弄完那道阵法。
包括教授苏黛的圣术，也推进了不少。
他这个学生天赋很高，心思也干净，多加练习日后必定有所成。
所以他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了她近百种高阶圣术。
只要苏黛能将他所教导的这些东西全部精练，开启她自己的圣域只是时间问题。
但听温珑说快，云黎还是自我反思了几秒。
“你若是需要时间准备，再过几天也无妨。”
温珑摇头。
“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就今晚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了呀~
第109章 第六个世界14
当日晚。
云黎与罗达祭司谈了近一个时辰。
毕竟罗达也是陪同他百年的朋友, 要嘱咐的东西不少。
“您这一走，可还会回来指引我们？”罗达那张布满皱褶的脸上泪眼汪汪，瞧着颇为可怜。
云黎道：“我会回来, 不过是来探望朋友，而并非给圣殿的祭司指引。”
罗达半晌没能说出话。
“能被您视为友人, 是我的荣幸。”
“……”
“您是一个人离开吗？要去往的目的地可有朋友？”
“我会带上温珑一起。”
罗达的眼里有一丝惊异，疑惑他为何会带上温珑……
但他并没有问出口。
“也好, 温珑殿下没有幻力, 有您保护着, 想必神也乐意见到。”
云黎的目光复杂。
看着眼前对自己深信不疑的老者, 他终是没有再多言。
要动摇人的信仰并不容易。
而向罗达这样极为虔诚的, 几乎没有可能。
“圣殿由我负责处理的事务已经办理妥帖。”
“罗达祭司, 不必再送。”
*
奉神殿。
云黎看着面前的神像，冷淡开口：“不打算出来吗？”
神像依旧毫无反应。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她同样也是。”
几秒钟后，神像中的金色粒子像是被激到, 缓缓凝聚在神像前。
与神像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影静静站在云黎面前。
他张开嘴唇，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要去哪？’
“离开圣殿。”云黎顿了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跟我一起。”
‘……不可能。’
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将他的话当作谎言。
云黎弧度极小地扬了下唇角，但其中隐隐的炫耀之意难以掩饰。
“她喜欢我。”
‘不可能。’神的语气依旧坚定。
‘她讨厌我。她会像讨厌我一样, 厌恶你。’
她只是想要他的碎片, 所以才会装作喜欢他……
蓦然, 似是察觉到什么, 金色的光粒在一瞬间迅速缩回了神像中。
“云黎？”很轻的女声伴随着一点脚步声一同进入奉神殿。
温珑一眼便锁定了在正中央的云黎。
她走近他, 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来这儿？”
既然要离开, 在圣殿外应该才是最方便的。
云黎回过头看她，“既然要走，总得再来见见神。”
“哦……现在完了吗？”
“好了。”
云黎走向她，牵起她身侧的手。
他原本是准备直接离开奉神殿的，想到什么却忽然停住。
“珑珑。”
他唤了一声。
等到温珑偏头看过来时，云黎朝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温珑怔了下，但当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时，立刻会意。
她有些无奈，“在这里？”
“嗯。”
温珑轻轻仰头，象征性地亲了下他的嘴唇。
“现在能走了吗？”
云黎这才慢吞吞直起腰。
温珑走在前面，他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神像。
他挑了下唇角。
看见了吗？她厌恶的只有你……
*
离开圣殿的几年，大概是云黎这两百多年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时日。
没有圣殿的琐事，也不必整日想着如何对付神，圣殿外的风景怎么看都是舒心的。
他修习的那些圣术在旅途中很有用处，搭建住所就是一刻钟的事。
从前他学习圣术的时候，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力量会用在这种琐事上。
可惜温珑一天睡眠的时间要占去一大半，而云黎的休息时间又比寻常人短许多。所以于他而言，看着温珑睡觉的时间，比在外旅行的时间还要更长。
但近些日子，她的精神莫名好转起来。
云黎不清楚她嗜睡的原因，见状只以为是好现象。
“最近精神似乎好点了。”他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喜悦。
“……嗯。”
温珑也跟着弯了弯唇，不过她垂着眼，遮住没有丝毫笑意的眸子。
她之前总是犯困，是因为系统限制了她的灵魂强度，避免魔气泄露被天道发觉。
可现在，它却一点点地将限制放松……
这是在威胁她。
等限制再松一些，她的魔气就会不受控制地外溢。
深渊种族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天道察觉自己的世界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深渊恶魔，自然会采取手段。
温珑心中轻叹。
系统还是给她留了余地的。
如果它直接取消灵魂限制，她此刻估计已经在和天道硬碰硬了。
虽说打得赢，但天道一旦受损，这个世界估计也就乱套了。
她没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
“不困的话，出去转转吗？”
温珑笑着抬眸，“好啊。”
……
温珑的精力一日比一日好。
云黎最初还是乐于见到的，直到他某一天晚上发现怀里的人周身笼罩了一层魔气。
其中蕴含的力量他从来不曾见过，仅仅是泄露出的一点就足够让他心惊。
云黎垂着眼，眸光沉沉。
温珑窝在他怀里，依旧睡得安稳。
他于是没有出声，只是用圣术堪堪掩藏住那外溢的强大魔气，防止被天道察觉。
自此之后，帮她掩盖魔气就成了他每晚的工作。
白天温珑醒着时还好，一到晚上休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魔气多多少少会溢出。
他嘴巴太严，从来没跟温珑提过此事。
约莫小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他的力量终于盖不住外泄的魔气时，才老实同她交代了原委。
“你该早点跟我说的。”温珑轻皱着眉，抱怨了句。
云黎怔然，“早说了有什么用吗？”
莫非他没告诉她，反而耽搁了事情？
温珑缓缓眨了下眼，“没用。”
云黎哑然。
“我得回去了。”
云黎微怔。
“回哪？”
温珑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回……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吗？”
“嗯。再留在这里，恐怕今天晚上都没法安然度过了。”
云黎绷紧唇，有些不甘心。
他才跟她在一起几年而已……
温珑却只以为是他不高兴自己离开，便安慰道：“等找到了掩藏魔气的方法，我还会来回来。”
“……”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比起不清楚期限的等待，还不如随她一块。
温珑茫然，“怎么一起？”
云黎不语。
那个天启说过，如果她向自己讨要灵魂碎片，切记不能给她。可直到她准备离开，也不曾对自己提过此事。
他不明白温珑为何不愿提及，但既然是她想要的，他自然不会吝啬。
所有的幻力被集中于眉心，象征着灵魂的羽毛印记也在浮现在他的眉骨上方。
温珑压根来不及阻止，云黎的身体已经逐渐虚化。
与之相对的，那片夹杂着黑色的羽毛缓缓化作实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