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珑这几日准备离开那座城市，忙的无暇顾及他，他才得空回来一趟。
见他无动于衷，系统的声音都开始急促起来。
【要是再这样下去，您会彻底成为堕落者。】
凡是堕落的天族，灵魂会被丢进小世界中接受惩罚。
神也不例外，甚至惩罚会比其他的天族更加严酷。
黎依然是那句话。
“我有分寸。”
他想起这几个月来被恶念吞噬的羽翼。
从第一片羽毛沾上恶念以后，这些东西覆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当覆盖到三分之一的面积时，却停了下来。
还有时间……
他还有时间再看看她。
*
等黎再回到人类世界时，温珑已经将房子还有她在人类世界中的身份全部安排妥帖。
她所有的人类朋友都清楚她要离开去远方旅行的事情。
日后他们虽然还会通过手机联系，可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温珑就与黎一起回去深渊。
时隔小半年，深渊已经与他们离开时大不一样了。
原先铺满整个深渊之下的绿意，如今被各种盛放的大片花海所替代。
明明悬崖上还是冬季，下来后却是深渊的花期。
看到这样的景色时，黎便明白温珑为何会专门在这种时候回到深渊。
“深渊的花季很长，至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温珑解释道。
黎望着一片片颜色各异的花束。
他以为自己不喜欢过分夸张艳丽的东西，可现在却有些移不开眼。
他自以为全知全能，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世界。
他很狭隘。
温珑倒是看惯了深渊的花季，只看了一会儿。
周围熟悉她的魔物见到人回来，纷纷蹭过去在她的脚边绕圈，算是欢迎她回家。
温珑俯身，抱起一只长毛的白色团子，往自己的洞穴走着。
黎回过神，也不看花了，迈步跟上她。
越往前走，明艳的花朵中开始有了几抹紫色。
是紫藤萝花。
不过它们只是偶尔出现几束，挂在某棵老树上。直到快靠近温珑的洞穴时，才渐渐多了起来。
等再走一点，已经看不见其他颜色的花了。
成片的紫藤萝花顺着石壁上的树藤攀爬，一路蔓延到老树上，形成一大片紫色的花海。
黎看着那与身边人瞳色极为接近的色彩，不知不觉放缓了步子。
温珑见状，索性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他，弯唇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片的紫藤萝特别多。”
“……这种花，能种吗？”
“嗯？”温珑怔住，“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种在哪？”
深渊中自然生长的花已经足够多了，何必要费工夫专门种花？
黎没吱声，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
他在心里将她的眼睛与这些花对比了下。
颜色很像，但她的眼睛要更好看。
第118章 现实世界9
没过几日, 施娆也趁着空闲从人类世界溜出来，跑来看深渊的花季。
这样的景色难得，几乎每年的这种时候, 她都会来。
哪怕只是看半天，也绝对值得跑一趟。
她跟温珑坐在一块, 黎就很自觉地离远了点。
施娆扫了眼他，凑到温珑耳边低声道：“他怎么还跟着你？”
语气有点嫌弃。
她的声音很低, 但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抿住唇, 没让自己表现出什么不对劲。
温珑有点尴尬, 她小声说道：“我不介意。”
“……而且黎厌很好。”
施娆撇了下嘴, 到底没再说什么。
好什么啊……她敢打包票, 那家伙指定对温珑居心不良。
担心她们的对话被听见, 温珑往黎的方向看过去。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
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她却注意到落在黎头发上的紫色花瓣。
还有后背上也沾了一点。
她便想起来, 黎最近总是往紫藤花那边去搬种苗。
大概是在那里沾上的。
温珑顺口便问了一句：“黎厌，你把那些种苗种在哪里了？”
黎回过头, “就在龙穴口。”
龙穴……
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温珑咋舌。
也就是说，他把那些花种在了自己家门口？
她提醒道：“如果还想种其他花的话，记得要和紫藤花分开。”
紫藤花好看是好看, 不过生命力相当强，而且也霸道。种的多了，其他的树和花就很难成活。
“嗯。”
黎应了一声。
听完他们对话的施娆眯起眼。
种花？
“啊……我早就想说了。”她慢悠悠开口。
“那片紫藤萝的颜色, 跟你的眼睛很像呢。”
闻言, 黎的身子僵住。
温珑微怔, “是吗？”
她倒是没有察觉过。
施娆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黎忽然站起身, “我先回去接着忙了。”
“刚好一起吧, 我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施娆慢悠悠说道, 紧跟着站了起来。
黎：“……”
温珑有点懵，只觉得这两人离开的时间未免太同步了。
她对施娆道：“要我陪着吗？”
“不用，我就自己转转就好，”
“哦，好……”
……
待走的远了，黎停住步子。
他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跟在他身旁的施娆摊了摊手，“你喜欢珑珑吧？”
黎垂着眼，没有否认。
施娆却只是笑，“你跟珑珑关系这么好，表白的话她没准会同意呢。”
黎沉默片刻。
“没有这种可能。”
她或许不讨厌黎厌，可绝不会喜欢神。
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
施娆却压根不在乎他说什么，自说自话道：“嗯……好像也不一定。珑珑喜欢可爱点的，你跟这个词可搭不上边。”
尽管知道没有可能，但听见“搭不上边”这个字眼，黎的眼睫还是轻轻颤了下。
“……我没想过这种事。”
施娆咬了下牙。
她跟温珑做了这么久的朋友，知道她的好友对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
没想到一个迟钝也就罢了，这个居然也是个不开窍的！
她吸了口气，“珑珑很喜欢甜食，可惜深渊中离人类世界太远，要送过来不大方便。”
黎抬起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他知道温珑喜欢那些点心，那些喜欢她的人送的甜食她也都收下了。
施娆却不再开口了。
她恶趣味地勾了下唇角。
不表白？那可由不得他。
*
施娆只待了两日，就从深渊离开回了人类世界。
她走后，温珑几乎没有再见过黎。
她想着，或许是他在忙种花的事，便也没去打扰。
几日后，黎才出现在她眼前。
他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很引人注意。
温珑便多看了两眼。
“里面是种子吗？”
“不是……是点心。”
温珑有些不解，“你什么时候喜欢甜食了？”
“后来在人类世界喜欢上的。”
“哦……”
温珑又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这个是送我的？”
“嗯。”
温珑于是接了过来。
“好香的味道。”
从盒子里传出来的味道有些过分香甜，几乎不像是点心所能拥有的。
黎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神情茫然。
有味道吗？而且他封的很严实……
温珑已经打开了盒子，从里面传出来的香味更加浓郁，莫名勾着她。
她皱了下眉，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这好像，真的不是人类的食物能够有的香气。
“黎厌，你在哪买的这个？”
黎愣了下。
“是我自己做的……”
“……”
温珑忽地没声音了。
黎小心问道：“味道不好吗？”
他还买的最好的材料。
“……不，好吃的。”
温珑抿着唇，表情似乎有些窘迫。
黎沉默两秒，“可是你还没尝过。”
温珑：“……”
她不用尝也知道。
那并不是点心的味道，而是某种特殊祭品的香味。
对于恶魔而言，爱慕他们的追求者就相当于供奉者。
他们供奉的食物，有一种只有恶魔能够品尝到的香甜。
这样的甜味，与人类世界的甜品点心非常搭配。
而她手里的这一盒，香味出乎意料的非常浓郁，几乎是赤.裸裸写着“喜欢”。
温珑耳根有一点泛红，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该装作不知情吗？
她回想起往日里与黎厌相处的时候。
他很注意分寸，瞧不出有任何暧昧的地方。
会不会是她误会了？
思量许久，她偏过头看向他。
而黎正观察着她的表情，深黑的眼眸隐隐透着紧张。
故而当温珑与他对视上时，他愣了一瞬，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
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温珑：“……”
但黎只是躲开了两秒，又转回来看她。
“不喜欢吃的话，不用勉强。”
温珑别过头，抬手揉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
“……没有，很好吃。”
第119章 现实世界10
温珑将恶魔能够尝到人类情感的事情隐瞒了。
黎对此一无所知, 他甚至时不时会去人类世界买做点心用的材料。
只是他偶尔会觉得温珑每次收到他做的东西时，表情总是有一点不自然。
不过她似乎是喜欢的。
在深渊的日子，没有人类世界中那些温珑的追求者, 他翅膀上的代表嫉妒的恶念增长的极为缓慢。
但黑色羽毛的面积依旧是在日益增大。
黎对此表现的很冷静。
他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是如何。
他一天天看着翅膀上被被污染的羽毛随着不断增加，但看完以后便转身去研究从施娆那里得来的点心配方。
——施娆曾经在人类世界中当过甜品师。
只不过她第二次来深渊看到他时, 不知为何用一种微妙而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嘟哝了一句“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之后便时不时丢给他几张配方。
唯一可惜的是, 那些配方上的用量并不是非常明确。
黎好几次问她, 施娆只说了句“放多少也是一样的, 都一个味儿”。
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味道呢？
黎只好自己调配用量。
他做这种事情无疑是有天赋的, 因为温珑每一次都会把他送的东西吃完。
……
深渊的花季结束的那一日, 黎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刚好超过了一半。
他收到来自天界的声音, 要求他在三日之后接受堕落惩罚。
这指示是由天启传达的，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难过。
黎此前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
他只在乎人们口中吐出的词句, 而并不关心他们语气中所含的情绪。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在意起了那些话语中所表露的感情。
堕落者的惩罚会很久, 他不得不回神殿一趟。
神明堕落是惊动整个天族的大事。
所有天族此刻都聚集在神殿中。
黎站在至高位上，低头看着他的族人们。
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忧虑，有些甚至连眉头都紧紧皱成一团。
他们都是被黎曾经嫌恶的堕落者, 可如今却无人嘲讽沦为堕落者的他。
黎陡然想起温珑所说的“你会交到很多朋友。”
他从未将天族视为自己的朋友。他们于他而言，除了“族人”这个身份以外再无其他。
可现在，他从他的族人们的眼中看见了关切、遗憾。
而他们对他的尊敬, 直到这一刻也不曾有任何改变。
黎想, 他本可以拥有很多朋友的。
他从前的万万年, 本可以不必在孤寂中度过的。
他张了张唇。
“抱歉……”
神殿中的天族们面面相觑, 不解神是在向谁道歉。
直到黎垂下眼, 向他们伏下羽翼。
这是天族之间致歉的动作。
他向被他所厌恶的堕落者道歉。
天启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的主人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是那个让他堕落的人影响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