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便忘记了开口。
但温珑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直起腰, 回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微微愣住。
在这个时候见到黎厌，的确很让她意外。
黎被她这样看着, 忽然觉得心中被刺了下。
因为她看自己的视线不似三年前那样熟悉热忱了。
他完全理解，温珑在小世界中度过那么漫长的时间回来之后对一切有些陌生。
可对于没有碎片的他而言, 那些记忆与他是剥离开的。
就好像他只是短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她却已经忘记他了。
“黎厌。”温珑朝他笑了下, “好久不见。”
黎同样也弯了下唇。
“还……还顺利吗？”
“嗯，很顺利。”
黎看着她的脸。
顺利吗？可她看起来很没精神。
他头一次见她这样低落过，尽管表情语气都很正常, 可很明显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可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温珑沉默片刻。
“大概是因为失恋了吧。”
黎张了张唇, 半晌才把话问出口。
“……在小世界里吗？”
“嗯。”
温珑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便转而问道：“你旅行结束了吗？”
“还没有……只是我听说你回来了, 就来深渊看看。”
温珑眨了下眼, “你听谁说的？”
黎被她问的一愣。
“施娆告诉我的。”
施娆是温珑最常来往的朋友, 关系也最亲密……
温珑回来，不可能不告诉她。
温珑起初只是觉得疑惑，顺口问了一句。
但得到这个答案，她不由得看着他怔了下神。
她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除了深渊的魔物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原本她也是想跟施娆说一声的，但放在深渊的手机好几年没用，已经没法开机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黎不由得心里一慌。
“……怎么了吗？”
“没事。”
温珑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身边的毛团子。
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杀神？”
“杀神？”温珑略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杀神了？
经过了数百年时间，从前的许多事情温珑本就记不清楚了。
何况，当时她也不过是为了安抚施娆随口应的一句话。
她本想同黎厌解释，但准备开口时，她体内的碎片却忽然有了反应。
虽然并不强烈，但也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温珑顿了下，解释的话在唇边一转。
“明日。”
“明日……”黎喃喃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珑偏头，将他怔然的神色收入眼底。
*
次日。
温珑从洞穴中出去，深渊中已经没有黎厌的身影了。
她看着附近的魔物，问道：“黎厌去哪里了？”
“啾啾。”
不知道。
温珑沉默着收回视线。
她将魔翼展开，缓缓扇动翅膀向天界飞去。
她刻意收起了魔气，避开了天界中的天族。
毕竟她只想处理与神之间的恩怨，并不想惊扰其他人。
天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唯有最中央神殿朴素得惊人。
神殿外围除了几尊雕塑以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至于神殿里面，同样没有什么亮眼的建筑。
但也正因如此，坐在神座上的神明便格外显眼。
黎静静注视着眼前未经允许便进入神殿的客人，原本还想出声装装样子，但到底是开不了口。
温珑同样也打量着他。
她上一次见到神，就是在小世界的奉神殿中。
但眼前的神，比她在奉神殿看惯了的神像要更好看些。
余光瞥见黎身边的金色球体，温珑笑道：“好久不见，系统先生。”
天启：【……】
【好久不见。】
它最终还是向自己的任务者好好打了个招呼。
温珑将目光重新移回黎的身上。
她缓缓开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温珑。”
黎的声音有些僵硬，但好在并不明显。
温珑却也在观察着他。
她在奉神殿见到的神只是一道虚影，看不大真切。
如今看得清楚了，她反而觉得别扭了。
不知是因为与神的碎片相处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觉得站在她眼前的神明，与她印象中砍断她翅膀的神不大一样。
瞧着没那么讨厌。
分明长相都是一样的，可那金色的眸子却全然没有她初次见到他时的冰冷，反而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让她很难对眼前的人再升起厌恶之感。
温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里面瞧出些什么来。
她的目光过分专注。
黎被她这样看着，下意识躲了下她的目光，但没过几秒又转了回来。
他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变，可却不大懂得遮掩眼中的情绪。
这神态与温珑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她很轻易捕捉到脑海中的名字。
串起来的两个名字，实在过于荒谬。
可温珑却升不起惊讶的情绪。
在此之前，她已经想了无数个理由试图否定这个猜测。但真相一旦戳开了口，所有的疑点就会全部对上。
就像是神为何会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堕落？而黎厌却在那时忽然选择去人类世界旅行……
连她初次遇到黎厌的那天，也是她翅膀受伤后不久。
她昨晚想通了所有事情，今天过来，也只是想再确认一次。
答案显而易见：黎，就是黎厌。
而黎还在疑惑她为何迟迟不动手。
她不是想要杀他吗？还是仍然对他的力量心有顾忌？
他于是开口道：“失去碎片以后，我的力量损失了一半。”
温珑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已经没有能敌过我的力量了。”
天启闻言，整个球体都震颤起来。
【你想做什么？】
温珑没理会它，她接着道：“暗示我这些，是希望我对你做什么吗？”
“……”
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珑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我没想过要杀了神。”
“之前答应施娆，是不想她因为我生气。”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如果倾听者的身份是黎厌的话，就很容易理解。
黎的身体骤然僵住。
温珑垂下眸子，抬手按住胸口。
再松手时，那六片羽毛温顺地躺在她的手心，随后便慢慢飘向黎的方向。
“碎片……我还给你了。”
“希望小世界的那些记忆，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温珑将他愣神的模样看了一会儿，便垂着眉眼，转身离开。
留下黎捧着那些碎片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就连因为碎片回来而兴奋的天启，都没敢发出声音。
它满腹疑惑，但一瞥旁边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自己默默把疑问憋了回去。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正文完结啦~有些小可爱期待的烤翅是不会了QAQ。
本来预想是要虐一下男主的，但是后来写着却跟设想的情节偏离了，就把火葬场的情节舍弃了。
然后因为黎和温珑几乎没撒什么糖，所以可能会写番外甜一甜，目前还不太确定。
不过最近肯定是不会写番外啦，我脑袋已经空空了hhhh
等我正文完结后休息几天，再想番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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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终章3
深渊。
白色的毛团子探查完深渊上的情况, 蹦蹦哒哒跑到树地下。
它蹬了下藏在毛发里几乎看不见的腿，瞬间跃上了其中一枝树枝上。
温珑就坐在上面，伸手抱住了它。
魔物顺势窝在她腿上。
“啾啾。”
他还在上面。
温珑抱着它, 呢喃道：“是吗……”
算了下从天界离开后的日子，已经半个月了。
深渊上面的人也纠结了半个月。
她揉了揉手里的白色毛团。
“居然还没下来……”
“啾？”
怀里的小白抬了抬脑袋, 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
而此时，深渊之上。
黎站在上面, 静静望着见不到底的深渊。
他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少了一些。
那是融合碎片以后, 他的嫉妒少了许多。
他抿住唇, 没让自己的神力泄露。
恶魔对神力很敏锐, 他担心温珑有所察觉。
黎想到温珑最后所说的话, 似乎有种再也不相往来的意味。
如果他够识趣, 就该自觉点待在神殿，而不是来深渊打扰她。
“……”
黎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可若真是如此, 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在这里站了半个月，他总算找到一条去找她的理由。
——他还没跟她道过歉。
他以神的外貌朝着深渊底部张开羽翼。
到达底部时, 深渊的魔物感知到神力，纷纷尖叫着四处逃窜。
黎见状，忙将神力压制住, 并且收起了那对代表着天族的翅膀，将代表着天族的金瞳变为了黑色。
当他再一次站在温珑面前时，坐在树上的温珑微微怔住。
她知道黎会来, 但眼前黑发黑眸的形象却让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她跳下来, 语气同从前一样。
“怎么这副打扮？”
“……我怕吓到它们。”
“它们”自然指的是深渊的魔物。
温珑抬起眸子, “你找我还有事情吗？”
黎说话时有点磕绊：“我、还没跟你道过歉。”
他那句道歉的话在喉间转了半晌。
因为道完歉, 他就该走了。
“对不起。”
温珑看着他, 没出声。
她已经听过他的道歉了, 在此前就听过。只是那时她误以为，他是在为旁的事情道歉。
黎的声音有些哑。
“你还……讨厌我吗？”
温珑缓缓开口：“不会。”
黎得到回答，却莫名难受。
他宁愿温珑接着厌恶他。
他很想问问她，还有可能喜欢他吗？
哪怕她是因为他的碎片，而愿意分一点点喜欢给他。
但他说不出口。
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你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要去小世界？”
“……”
温珑没说话，黎却清楚她的答案。
他将被隐藏起来的羽翼伸展开。
那代表着天族的巨大翅膀，让温珑怀里的魔物瞬间炸了毛。
“啾啾！”
它本能地想要逃离，但又惦记着温珑。
温珑松开手，示意它先躲起来。
黎低下头，两只羽翼在她面前伏下。
温珑盯着他的右翼看了一会儿。
她伸手碰了下上面的羽毛。
触感很软。但黑白的羽毛毫无章法地排列着，显得有些杂乱。
温珑缓缓收回了手。
算了，已经够丑了。
仿佛是知道她不会动手，黎低垂着眼，久久未动。
温珑看见他的神情，觉得黎似乎更希望她动手砍掉那只翅膀。
她抿了抿唇，没说自己不会动手。
“……先欠着吧。”
‘欠着’……
这个词莫名让黎触动了下。
就好像，她跟他之间，还能有一点点联系着的东西。
尽管这连接的线，轻轻一扯就会断开。
总好过没有。
“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我了，或者想要取回我欠你的东西，就用这些力量……”
黎凝视着她，掌心中凝聚出一片金色的羽毛。
羽毛中所蕴藏着的神力，不多不少，正好是那六枚碎片加起来的力量。
温珑看了几秒，伸手接过。
她心知有没有这些力量，对她和黎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她真的反悔了，黎恐怕也会像方才那样伏下翅膀，任由她夺走他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