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谦知没有理会崔浩宇,转身从孙淼手里拿过酒杯,又替自己倒满。
有些事,盛谦知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好像只是习惯沈棻的存在,可当沈棻提出要走时,他的心却仿佛成了漆黑且深不见底的洞,空落落的,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填补。
他焦躁不安,无法静下心来,甚至不敢再给沈棻打电话。好像就怕她接起电话,便通知他,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他签字离婚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孙淼听到这爆炸性的新闻,急忙把于榭扒拉到一边,迫切问道:“你怎么说的?”
于榭:“……”
他好无辜,好可怜,怎么一下子就被扒拉走了?看来还是吃的太少,今晚的肘子他要吃一整个!
盛谦知答道:“没说什么。”
“啥?那你也想离婚?”
“……不想,”盛谦知看向孙淼,“但她已经提了,我总不能不答应。”
孙淼奇道:“为啥非要答应。”
盛谦知说:“她能做出这个决定,想必是觉得离婚后她会过得更好,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这……她到底为啥要离婚?”
“好像和夏挽柔有关?”盛谦知蹙眉回忆,“还有,她似乎觉得我话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孙淼听后,心中了然,她无情地赠送给盛谦知一个大白眼,“我说小盛啊,你这个人,脑子好使,办事也靠谱,但就是不会疼人!你要真喜欢她,你就得一门心思对人家好,哪能平时不管不问的,等人家说要离婚了,你再‘贴心’地答应离婚,你以为你是贴心?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
也不知道盛谦知的老婆脾气到底有多好,就他这副模样,换做孙淼,那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今天我非得和你说清楚不可!”孙淼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于榭看着占了自己座位的孙淼。
于榭:“……”
他已经不配坐下了吗?
孙淼说:“你看啊,就你和夏挽柔这事,换谁谁不生气?老于要是敢和他那个相亲对象有联系,我肯定立刻收拾东西回娘家!”
于榭:“……”
所以这事和他到底有啥关系?!
“我和夏挽柔,的确没什么关系,”盛谦知拧眉道,“我不知道她为何在意。”
“这就要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了,”说起盛谦知的毛病,孙淼喋喋不休,“你看你,什么话都不说,我都能想象到你和你老婆对话时的样子,肯定是她不停地说,你就偶尔回应吧?她就算再喜欢你,但始终得不到回应,也是会累的!还有,你和夏挽柔的事,你也没和她好好解释过吧?你看,这话都传到她那里去了,这谣言传得得有多远,你和人家一点交代都没有,你还想让人家不在意这事,好好和你过日子?我看你要娶的,不是老婆,是菩萨!”
于榭听得晕头转向。
他这老婆一张嘴,是真能输出啊,以后他可再也不敢惹老婆生气了,绝对不惹!
盛谦知怔怔地听着,“我的确没想过这些……”
“我就知道!”孙淼拍了拍桌子,问,“你就说,你想离婚吗?”
盛谦知摇了摇头。
孙淼道:“那你还不改改你的毛病?多关心人家一些,你是人家的丈夫,保护她、爱护她是你的责任!一天到晚连几句话都没有,谁愿意和你过!”
“行了行了,”于榭见盛谦知神色迷茫,怕孙淼说得太多,再把盛谦知说得抑郁了,他拉开孙淼,说道,“你看,他都知道错了,这次就放过他吧,让他好好想想,小盛聪明着呢,一定能理解你的意思!”
孙淼一见于榭和稀泥,就气不打一出来,“好哇你,现在就开始帮着小盛说话了?我还不是为他好,就他这样,这次离婚了,下次就不离了?!你们这些男人,成天帮对方打掩护,我看你们就是被惯的,毛病太多!”
于榭:“……”
他一把拉过盛谦知,“老婆,骂他,狠狠地骂!”
他可再也不当挡箭牌了!
第26章
沈棻一连卖了几天绿豆糕和山药糕, 虽然每天都有生意,但数量不算多,平均下来一天只有两三单。沈棻相信, 这样卖下去,她一定会慢慢积攒口碑,然后扩大客源, 但是就目前赚到的钱来看,她只能攒一些零花钱, 要想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生活,实在困难。
她想尽快赚到钱, 独立生活。
好在盛谦知很忙,一年才回家一次,现在离他回来的时间还早,不管怎么样,也得等他回来再离婚,沈棻暂时还有时间准备。
她准备好早饭,偷偷给盛行装了一份做午饭, 塞进他公文包里。
在被唐雪梅“发现”后,沈棻借口怕唐雪梅生气, 不再给盛行做饭,盛行自然是不肯的,沈棻顺理成章地又多收了2毛钱。
今天暂时还没接到生意, 吃过早饭后, 沈棻打算领着盛淮欣去送两个哥哥上学。
唐雪梅和盛行也已吃好早饭,二人吃的是外面卖的油条和豆浆, 在看到如此“丰盛”的早餐后, 盛行高兴得手都在颤抖。亲妈终于不说外面卖的东西不干净, 主动去买了!看来她对自己厨艺的信心也已经到头了啊!
真好!幸福!
沈棻这边,吃的则是灌汤包,是沈棻自己包的,除此之外,她还炒了一盘青菜,配有小咸菜。
对比明显。
唐雪梅一边闻肉包子的香味一边吃饭,油条都不香了。
不过她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讨了个不孝的儿媳妇呢?她又不好意思对外人说,只能忍着了呗。
见沈棻带着三个孩子要走,唐雪梅咳了一声,冷冰冰的目光看过来,道:“今天我请了李老师来家里,李老师专业,带过很多届毕业生,价钱也很高,今晚让他俩跟着李老师学习。”说着,她停顿一秒,警告似的看向沈棻,“我花了很多钱,别捣乱。”
让七岁的孩子去跟带毕业班的老师上课,这种事,估摸着只有唐雪梅能办得出来。沈棻都不知该如何评价她了,看似标准高、要求高,可她培养的两个儿子,也没见谁真正走向人生巅峰。先不说盛谦知,盛谦知是自己一门心思要当兵,唐雪梅没拦住。就说盛行,明明成绩相当傲人,可唐雪梅为他安排的人生却是当所谓的肉联厂的厂长。
不是说厂长不好,而是说,按唐雪梅的方式,沈棻都以为她是要培养冲向银河系的大科学家。
总之,就是既有眼光,又没眼光,做厂长而已,完全不需要这种极端的培养方式。
沈棻懒得与唐雪梅多争执,她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和您说过了,您不用操心他们学习的事,今晚他们有自己的安排。”
说完,便领着三人关上铁门走了。
盛淮荫和盛淮先还在读小学,邹市教育水平不错,二人就读的学校是邹市最好的小学。学校是两栋四层高的楼房,操场简陋,只有水泥地,盛淮先身上经常磕磕碰碰。
来到学校门口,看着活蹦乱跳的孩子们跑进校园,再看看摆脱了孩子们、高兴的大人,沈棻一时有些感慨。
在村里时,学校的条件不好,只有几间破教室,那时她就很喜欢上学。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没有改变,看到校园,她仍然怀念。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自己的前途,去学校好好挥洒汗水,拼一把。
盛淮先一到学校门口就撒泼,跑过去和几个小男生勾肩搭背,盛淮荫则慢吞吞走在最后面。
到了铁栅栏前,他望了一眼教学楼,不走了。
一看就是藏了心事。
沈棻虽然很希望盛淮荫能敞开心扉,更希望他能和盛淮先一样,多和同龄小朋友去玩,但这种事没法一蹴而就。她只能在盛淮荫身边蹲下,柔声问道:“淮荫,你不喜欢上学吗?”
以往的盛淮荫,整日老老实实上学,从不会惹是生非,非常招老师的喜欢,他自己也没在上学这种事上磨叽过,今天的反应却是不太正常。
甚至在听到沈棻的询问后,他也是先停顿一秒钟,才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喜欢上学。”
这是在撒谎。
沈棻拧起眉,虽然担心,但马上就要上课,只好等放学后再说。
盛淮先已经自己先跑进去,沈棻拍拍盛淮荫的头,示意他也进学校。
母子二人正走着,沈棻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跑步声,一个扎着冲天揪的小姑娘,风一样地路过了二人。沈棻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小姑娘在原地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她跑到盛淮荫身边,偷偷打量沈棻,“盛谦知,这是你妈妈吗?”
盛淮荫抿紧唇,拉着沈棻的手,往她那边靠了靠。
“小朋友,你是……”
“阿姨好,我是周甜,和盛淮荫是同班同学。阿姨,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盛淮荫也这么好看!”周甜稍有婴儿肥,脸上肉乎乎的,仰头冲着沈棻傻笑。
沈棻抿唇笑笑,正要回应,却见盛淮荫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
沈棻一怔。
他莫不是……因为周甜说了类似盛淮荫长得像沈棻的话,而难过?
周甜正掰着手指头计算沈棻究竟有几处好看的地方,一只手不够用,就再加一只手,算来算去,把自己算迷糊了,“有几条来着……反正,反正就是很好看!”
周甜露出小虎牙,把自己“计算”的结果汇报给沈棻,求表扬似的扬起头。
“和你没关系,”盛淮荫的反应很僵硬,“而且你算错了,说了两遍第七,你回去看你妈妈去,别看我妈妈。”
“没法看呀,”盛淮荫态度虽差,周甜却满不在乎,“我妈妈去旅游了,爸爸说她过几年回来,其实……”她压低声音,凑近盛淮荫,“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之前我见过她,她身体硬邦邦的,没有呼吸了,这好像是叫……过世了?”
盛淮荫一怔,接着脸颊爆红,“……对、对不起。”
一个年轻男子追了上来,男人约莫还不到三十,穿着绿色的工装,大约是身材挺拔高挑,这工装倒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时尚感。
“甜甜,又在胡说八道了?”男人看向沈棻二人,正要道歉,忽然奇道,“咦,你是……沈棻吧?”
沈棻看了男子片刻,才勉强有了些许印象,“你是周……周成天?”
“是我!”周成天爽朗地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早就听说你嫁到邹市了……原来你儿子也在这里上学啊。”
沈棻微笑着点头。
周甜活泼外向,主动拉起盛淮荫的手,拉着他往学校里跑。沈棻本来以为盛淮荫会抵触这样的接触,还想找个理由让二人分开,结果盛淮荫乖乖地跟着周甜走了。
此时此刻,沈棻终于理解到一句话,什么叫亲娘不如媳妇?一个女同学就能让儿子跟着跑了。
送走孩子们,周成天主动提出和沈棻叙叙旧。
沈棻闲着无事,便应了。
周成天和沈棻算是老乡,他老家在沈棻外婆的村子里,沈棻是在小时候随杨珂回家探望时与他相识。他家里条件不太好,6、7岁时就在跑前跑后忙着干活了,后来早早地下地去赚工分。
因为总是吃不饱,周天成长得就像麦秆,每天摇摇晃晃走在地里,沈棻都怀疑他会不会被风吹倒。
后来他是如何发展的,沈棻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能留在邹市生活,想来过得不会太差。
眼下没有咖啡厅、奶茶店,二人就在学校外的梧桐下闲聊。
“我考上大学了,毕业后分配工作,就去厂子里上班了,这才留在邹市。”忆起过往,周天成笑容温和,“拼了几年,也没拼出什么样子,就辞职了。”
沈棻点点头,她想到周甜的话,便问道:“刚刚甜甜说,她妈妈……”
“去世了,”周天成的笑容几乎没有变化,“两年前走的,癌症,查出来就是晚期,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们爷俩,人就走了。她还在的时候,照顾孩子的事,我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她一走,我一个人看着5岁的小丫头,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最开始我都不知道该给她做点什么吃,以前我还总觉得是我在养家,我老婆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她一个人把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她才是家里的支柱。”
难得周甜还如此活泼。
沈棻说了声“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周天成笑着摆手,道,“说实话,她刚走的时候,我都没啥感觉,哎,不是不爱她,就是没有真实感。总觉得她只是出去走一走,等玩够了就回来了,后来忙完葬礼,带着甜甜回家,那时的感觉才……”
周天成神色一暗,默了片刻,才笑着说:“不过都过去了,我还有一个孩子,哪能天天想着以前的事。”
“你能看得开就好。”
“不说我了,你过得怎么样?我听我妈说,你嫁了一个团长?挺厉害呀,有前途。”
沈棻扯了扯嘴角。
以前,旁人说起她嫁给盛谦知,她真的会自豪。现在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别人夸赞她嫁得好,这的确是夸奖,但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棻淡淡道:“过日子罢了。”
“谁说不是呢,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周天成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问,“在家里照顾孩子?”
邹市有许多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周天成其实挺不希望沈棻选择这条路,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棻大约也是主内的。
周天成对沈棻的印象很深,他记得沈棻七八岁那年去他们村子里时,既活泼又开朗,当时的他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时常要饿肚子。有一次沈棻抱着包子坐在家门口啃,周天成从杨家路过,见沈棻居然能吃到白面包子,路都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