芾黎擦眼泪的动作有一丝凝滞,但她很快调整过来:“今日原本要给你送青团的,没想到遇上这些事,青团也没送成。”罗喉计都呐呐道:“那不重要。”
璇玑警告罗喉计都:“我姐姐这段时间一定很难过,还要照顾你,你一定要对她好点知道吗?昊辰师兄这个负心汉,等我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怎么敢这么对我姐姐!”
罗喉计都沉默了很久,最终应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已经被单方面分手了。
第34章
芾黎平步青云,飞快坐上了魔域左使的位置的消息很快便被天界得知。柏麟觉得,芾黎的方法或许真的有可行之处,目前看来璇玑的意识确实影响着罗喉计都。
或许他应该更相信她一点,柏麟目光幽远,也不知她在魔域到底如何了,那儿煞气重,对神仙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她又是从小在西王母座下长大的,必然一直金尊玉贵的,哎,可惜他不能和她一起去。
猛然惊觉自己的心思跑偏了的柏麟又对自己生起气来,他的无情道经过凡间一遭本就不大稳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决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他默念静心咒,又强迫自己回想当日芾黎对他冷淡的模样,这才恢复了一贯的自持。
在被集结的妖魔们看来,芾黎虽然是天界女仙,又是魔尊身边的红人,却从来没有流露出那种高人一等的讨厌神态,和小妖们交流时也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是个很不错的仙子。
即便右使前段时日对她出手打伤了她,她也心胸宽广没和他计较,还和魔尊求情,右使才只受到禁闭的处罚。罗喉计都有时也会来看她和小妖们相处,目光复杂。
这日夜里,罗喉计都又梦到自己变成了战神,那些族人们一个个死在自己剑下,更可怕的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族人们的面孔变得模糊起来。他越努力要想起,那些面孔消失地越快。
他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芾黎披了件外衣正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他,她还握着他的手。罗喉计都默默抽回自己的手:“你怎么在这?”芾黎咳嗽了一声:“我……我听到你梦里喊我的名字,所以想来看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刚和她通过某种特殊方法交流的璇玑附和道:“对啊,你在梦里喊我姐姐的名字干什么?那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你听明白了吗!”罗喉计都回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璇玑跺脚:“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罗喉计都没搭理她,对芾黎说:“多谢。”芾黎关切地询问:“你做了什么噩梦?或许和我说说会好一些。”罗喉计都问她:“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忘了不该忘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芾黎想了想:“该怎么界定一件事情该不该忘记呢?在我看来,如果忘记的是不开心的事,那便忘记吧。大度和超然往往能让人更开心。”
罗喉计都嗤笑:“别的事我都可以忘,唯独这件事不行!你知道,我的这具身躯是怎么来的吗?”芾黎意识到他要讲自己的故事了,心里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自己攻打天界咎由自取吗?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委屈啊?
罗喉计都目光哀伤,好像回到了讲述的那段时光:“我原以为,柏麟是难得一见的知己,我与他常在若水河畔的白玉亭边饮酒长醉……”你一个修罗如何能是柏麟的知己,同他饮酒已经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后来,天魔大战,我不得已上了战场……”你的不得已害死了我天界多少将士,眼下竟然还觉得柏麟对不起你?
“……我原本是想告诉他,我已经劝服吾王退兵了,可谁知他竟然在酒中下毒,将我抽筋剥骨变成战神……”那是你愚蠢,修罗王野心勃勃,如何会放弃到嘴边的肉,这话不光柏麟不相信,但凡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你不过是被抽筋剥骨,死在你手上的神仙可都是灰飞烟灭,永无来世!
“……利用我做下无情无义狠绝之事,这样的恨要我如何能忘!”你屠戮天兵天将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狠绝,你背叛柏麟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无情无义?天魔大战,你害死了我母族大半将士,这样的恨也要我如何能忘!
“现在,就连钧天策海也不听我的使唤了。”罗喉计都一挥手,钧天策海便在魔域的墙壁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但芾黎注意到,钧天策海飞出去的时候明显有凝滞,看来是怨恨和执念在起作用。
罗喉计都的声音有些惊讶:“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哭了?”芾黎这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原来是她的眼泪挡住了视线,自从她怀了身孕,这情绪似乎也不怎么受控制了。
“……我这是替你难过……计都,你和璇玑都太可怜了……”芾黎哀哀哭泣,两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罗喉计都心里微暖,想不到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为他流泪。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很快我就能报仇了。”罗喉计都反过来安慰芾黎,殊不知芾黎心里其实是一阵邪火,璇玑确实太惨了,要被你这种不知廉耻,令人作呕的东西占据身体!
就因为你是柏麟的知己,他对你另眼相看,甚至在你杀了那么多人后还舍不得彻底杀了你,他都已经这么包庇你了,你为什么还不知足!
为了封住你,柏麟承诺了和南天仙族的婚约,又是因为你,他对那战神另眼相看,赠她红线,收下她的良缘花,不惜下凡渡她,而我呢?这一切将我置于何地!
你该死!除了一身蛮力,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柏麟对你另眼相看的?我才是他命定的妻子,我才是他该殚精竭虑一心呵护的!孩子啊孩子,你可要多出点力,帮你母亲把你父亲的心从这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情身上夺回来。
她哭得这么伤心,识海里的璇玑受了感染也哭了起来,两个人哀哀切切,罗喉计都头疼地对璇玑说:“她哭也就算了,你是本座的元神,怎么能这么没用,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
谁知璇玑哭得更大声了:“姐姐,罗喉计都他欺负我!哇哇哇哇哇……”罗喉计都实在没法,只好把她放出来,让她们姐妹两个抱着一起哭。识海里的他心有余悸,听说女仙的眼泪就是她们最大的武器了,诚不我欺。
哭了一阵发泄完情绪后,芾黎觉得自己好多了,她抱着璇玑,摸了摸她的耳垂,提醒她不要忘了她们的约定,争取早日从罗喉计都身边脱离出来。
璇玑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表示得很清楚了,她会照着芾黎的话去做的。罗喉计都换回来后,芾黎很是不好意思,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罗喉计都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要是当初他认识的不是柏麟,而是芾黎,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罗喉计都:天界的男人没有心,要是换成天界的女人一切就不同了。
芾黎:想多了,天界的女人也没有心,落到我手里,你只会更惨。
第35章
约战的日子将近了,自从那日罗喉计都单方面敞开心扉诉说了一下自己的苦痛后,芾黎觉得他似乎真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她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只觉得蠢货果然是蠢货,她一个天界仙子怎么可能和妖魔同流合污,也不动动他的脑子想想,啊,忘了魔煞星现在严格来说只有心魂,没有脑子。
为了不让罗喉计都怀疑,她还装模作样替西王母那边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女仙们求了番情,罗喉计都将地心火交给她,让她以地心之力凝为结界,也可护住无辜的女眷和少阳的凡人。
她忍住厌恶,对着罗喉计都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心里却怒不可遏。好一个罗喉计都,这么不把天界放在眼里,即便你要为族人报仇,只要对当年参与此事的人报复就是了,何必要把三界牵扯进来。
那些毫不知情的神仙们做错了什么,那些无辜弱小的凡人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就活该为了你罗喉计都的一时之忿去死吗?什么报仇雪恨,掀翻鸿蒙熔炉重建三界秩序,分明是你魔煞星不甘心屈于人下,想要做三界之主罢了。
识海里的璇玑也对此事很有意见,她一向明理,在觉醒战神之力后又接受柏麟和芾黎的轮番教导,自然觉得个人的恩怨不该迁怒旁人,更不该毁天灭地。于是她暗中加快了汲取魔煞星力量的进程,她不能看着人间生灵涂炭!
黄粱之弦的效力已经发挥到最强,日夜被梦魇与幻境所困的罗喉计都越来越心烦意乱,气息紊乱。他的神智都被无尽的痛苦,仇恨侵袭,想要杀戮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约定日期的前一夜,罗喉计都狂性大发,不受控的钧天策海朝着附近的妖魔而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元朗。体内煞气被瞬间打散,惊愕而滑稽的表情凝固在面上,芾黎冷眼瞧着只觉得他活该。
妖魔四散而逃,罗喉计都努力尝试平息怒气,芾黎素手一扬,万劫八荒镜浮于空中,一股对元神的强大吸力令罗喉计都头疼欲裂。
“璇玑,就是现在!”芾黎一边向万劫八荒镜中注入灵力促进镜子发挥神通,一边给璇玑下了指令。璇玑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便尝试要突破屏障,离开罗喉计都的身体。
罗喉计都不敢置信地瞪着芾黎,却只从她眼里看到了无边的冷漠,他气血乱涌,咬牙切齿:“你……”还没等他说什么,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浑身筋脉寸断,煞气狂暴地在体内游走,罗喉计都仰面喷出一大口血。
璇玑也感到一阵心悸,她必须尽快和罗喉计都分开,否则就遭了。她闭了闭眼睛,用心体会战神的力量,心无杂念,只一心想着:我不是罗喉计都,我是褚璇玑,我要离开这!罗喉计都休想困住我!
罗喉计都感到体内两股力量的拉锯,怒火无边,彻底烧尽了理智,索性任由煞气四处外泄,毫无章法地攻击四周。芾黎一心二用,被煞气逼退了几步,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勉强了一点。
璇玑透过罗喉计都的眼睛看到她面色苍白,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姐姐只怕坚持不住了!她也什么都顾不得了,拼着即便两败俱伤也要和罗喉计都分开。
终于,罗喉计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璇玑脱身而出,立刻奔到芾黎身边:“姐姐你没事吧。”芾黎收了万劫八荒镜,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逼出一滴精血滴在她额头:“璇玑,做得好!现在我要将你点化成仙,闭上眼睛,别抵抗我的精血。”
璇玑乖巧地闭上眼,不到片刻便由凡人升仙了。在她升仙的那一刻,冥冥之中无数因果已定,她是由芾黎点化的,算是芾黎的属仙,自然与芾黎密不可分。璇玑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中欢喜无比,如此一来,她就真的能和姐姐一直在一块了。
罗喉计都失去半数力量,又被欺瞒愚弄,已然陷入癫狂,煞气在他四周形成威力恐怖的风暴,芾黎头上的寰谛凤翎感应到了极度危险,自动释放出护体结界,将她和璇玑罩进其中。
这是柏麟的神力,不知怎的罗喉计都还分辨出了这一点,无数的怨恨委屈涌上心间,他抛出钧天策海,杀意凛然,要将芾黎和璇玑彻底留下。璇玑召回定坤挡在芾黎身前,却被芾黎按住了手,她摇了摇头,笑着问璇玑:“璇玑想不想知道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璇玑迟疑了一会,芾黎又逼出一滴精血,不偏不倚滴在钧天策海上,上面附着的无数天兵天将的怨恨和执念吸收了这滴精血,竟和修罗本身的煞气缠斗起来。钧天策海停在半空,嗡嗡作响。
芾黎朗声道:“天界的将士们,你们昔日守卫天界,慷然赴死,大义凛然,如今罪魁祸首罗喉计都就在你们眼前,你们难道就不想手刃仇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吗?想想家中垂泪的亲人,想想同生共死的战友,你们不恨吗?你们不怨吗?血债血偿,杀了他!杀了他你们才能解脱!”
钧天策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转变了方向,沉淀已久的恨意占了上风,罗喉计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钧天策海高高升到空中,朝他直劈而去,罗喉计都连忙用煞气抵挡。
芾黎和璇玑并排站着,沉默地注视着罗喉计都狼狈地抵挡钧天策海,宛如一对亲密无间的同谋。芾黎淡淡道:“璇玑,我要你好好看着这一幕,你是少阳掌门褚磊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你的前世是降妖除魔的战神将军,你的今生是由我点化升仙的凡人,和这种污浊不堪的东西没有半点干系。”
璇玑看着罗喉计都,觉得他又可恨又可悲:“我知道,他只是个活在过去的鬼魂。”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战神的意识在璇玑脑海里发出声音:你就这么看着罗喉计都去死吗?
璇玑惊讶了一瞬,很快回答道:我又不是罗喉计都,他的死活和我有关系吗?战神反驳道:可我是他的元神啊!璇玑冷静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觉得自己是罗喉计都吗?那为什么你此刻不在罗喉计都体内,而在我的身体里?
战神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罗喉计都,所以对屠杀修罗一族的事满心悲愤,可现在有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另一个她告诉她,你不是罗喉计都,她迷茫了,如果她不是罗喉计都,那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下章就要来了。
第36章
璇玑也不关心她在想什么,自顾自说道:修罗王说你是罗喉计都,你便相信了吗?你难道不觉得此事处处都有古怪?其一,倘若你当真是罗喉计都,那柏麟帝君将你制成战神,此事何等机密,如何会让修罗王知晓?
其二,既然修罗王认出你是罗喉计都,他为什么不在战场上就将此事告知于你,而要等你杀光了他们修罗一族再用壁画的形式通知你?
你也好奇怪,我从记忆里看到那柏麟帝君对你也算不错了,既送你定坤又每次都在战后亲自迎接你,甚至还接了你的良缘花。既然你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我看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相信他,尊重他,爱护他,我姐姐和昊辰师兄没分开之前就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柏麟帝君而去相信被你灭族的修罗王,他不是更有理由欺骗你吗?
璇玑越说越觉得自己讲得很有道理,为什么战神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啊,难道是因为她的心是琉璃做的,所以不怎么会思考?
璇玑想到这,觉得战神也挺可怜的,不由放缓了语气:你杀修罗的时候觉得难受可能是因为你的心是琉璃做的,琉璃本是无垢之物,厌憎杀戮和鲜血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