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以来润玉一直习惯独来独往,这其中除了是有他性格使然外而更多的却还是润玉的保身之道。身为天帝长子,九重天的大殿下,他不愿让荼姚认为他有心觊觎帝位是才想要拉拢人脉关系,意图结党与旭凤相争。
润玉原本只想做个逍遥散仙。
可终究事与愿违。
因为与锦觅的一纸婚约,他还是要被当做两方权利的制衡工具。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那高高在上的父帝会这般看好他与锦觅的婚事。
润玉讨厌锦觅吗?并不,他甚至觉得他和锦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放松。只可惜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更是全然不能与旭凤和绾绾之间的感情相提并论。
“其实叔父,我一直觉得比起润玉来,叔父您似乎总要更偏心旭凤。不,其实不仅仅是您,父帝母神,甚至乃是天道都无不例外的是在偏心旭凤。于是久而久之的竟连我也习惯了如此。”
他习惯了什么?
润玉习惯了忘掉自己,也习惯了去偏心旭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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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圣女言明表哥已经服药睡下了,那么穗禾也就不便再打扰表哥休息。只不过穗禾同表哥青梅竹马,自幼感情深厚,因此实在是放心不下。其实圣女如今既在表哥榻前侍疾不辞劳苦,穗禾本也不愿再劳烦一二。只是穗禾作为表哥未过门的妻子,自表哥身体抱恙以来,穗禾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连身子都跟着消瘦了不少,一片真心想必圣女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知圣女可否体恤穗禾,只要分出一点时间同穗禾外出去走走,说说表哥的病情便好。”
“回郡主,圣女她……”
本想出口替扮做锦觅的绾绾推辞,但还未等雀梧说完,穗禾就直接打断了她的后续之言。并没有看向雀梧,穗禾脊背挺直,目光直直的望进了女孩子的一双水润杏眸。
“本郡主是在同圣女说话。”
她的眼神很厉,似乎是化作了实质的刀剑穿透绾绾的面纱。
绾绾知道,南平郡主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佩服穗禾的情感热烈同样也尊重她仰慕旭凤的真心。而除了是在第一次得知旭凤身份之时被他蛊惑的差点儿同他接吻外,其实之后的绾绾她都很抗拒着旭凤的亲近,直至姑娘家得知他们二人那所谓的婚约的真相。
误会澄清前,那也是旭凤第一次见到女孩子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在他挑逗着恳请她与他同塌而眠之时。
少年帝王触到了绾绾的底线。
久居罗耶山,姑娘家自是从说书人那里听闻过熠王与南平郡主的婚约。而其实绾绾并不在乎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但她却不能忍受她是那几分又或是十几分几十分之一,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她自己的介入会破坏别人的感情与媒妁之言。
于是少年帝王幡然明了,绾绾的温柔其实是一把利剑,杀人不见血诛心不留情!
而这种利剑般的温柔对穗禾亦是如此。
绾绾不可能只因着她一厢情愿的三言两语便就动摇了对旭凤的真心。
“圣女难不成还有要事?”
“郡主相约锦觅岂敢推辞,郡主请。”
就在穗禾嘴角噙笑,转身与面覆纱巾的绾绾擦肩而过之时,她微微偏头,眸中含冷。
穗禾的声音很轻,只够她与绾绾相听:“你穿的这是宫中的凤锦缎?只可惜你这山林医女又有何能可与之相配啊。”
“……”
“你同我爹爹所谋之事难道还真以为能瞒得过本郡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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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那边的消息本侯都已经听穗禾郡主说了,你做的不错。
——侯爷谬赞。
——那么依你之见,目下熠王的阳寿还有几何啊?
——最迟不过一年,此事不敢告知郡主,恐她伤心。
——不必管她,本侯今日见你就是想让你设法把熠王的阳寿折成十日。
——十……十日?
——不错!计划有变,本侯等不了那么久了!十日之后便是幕府大会,届时文武百官和各地边关守将都要到场,本侯要在那个时候废掉旭凤!你要做的就是不早不晚正好在那日令他当场毒发身亡!
锦觅手捧医书斜靠软榻。目光虽是直直的印在了文字之上,但她的思绪却已然绕到了两日前的南平侯府。此时此刻,因着绾绾顶替了她的身份去和那南平郡主穗禾纠缠,所以未免暴露她们二人的锦觅便就只能是依着雀梧的交代而安安稳稳的待在了屋中。
一声惊雷,原还好好的天竟是突然变了。
大雨来得又急又密,搅得人胸口发闷头脑发昏。
“锦觅!锦觅!来了!是姑姑的回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网络。
绾绾的性格其实也很刚,是她的,她就绝不轻易放手。
第41章 欲做昏君
——圣女惠鉴,前信倾诉,已俱悉一切。我族世受国恩,服奉历代熠王,誓于熠王同生死共患难。南平侯乱臣贼子野心勃勃,欲行悖逆天地不容,终必不得所愿,自绝于天下。望圣女以族规大义为重,以辅佐熠王拯救苍生为念,勿拘泥于一族百人之生死,助熠王拨乱反正肃清朝野。待贼臣覆灭之时,圣医合族亦可含笑九泉。
亦可含笑九泉。
含笑……九泉!
羌活被吓坏了。
“锦觅!锦觅!姑姑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姑姑和大家都……我好害怕啊,锦觅!”
口中被贝齿咬着的皮肉已破,一股铁锈味道甚浓。锦觅努力克制着她因为悲痛及愤恨而不禁微微发起了颤的身子。略带强势的一把搂过了那几乎是已经泣不成声的羌活,锦觅沉默。她僵硬的抬手按上羌活的后脑,然后稍微使了使力气,让她将头靠上了她原本瘦弱的肩膀。
那叫雨渍给晕开了些许青墨的来信已是被锦觅死死的攥作一团。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羌活,还有我在呢。”
“锦觅……”
“我要去趟南平侯府。”
此时的天边,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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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宫
身着淡绿长裙,头戴流苏珠钗,年少的女子步履不大不小步调不急不缓。她行走间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且交叠的双手始终置于腰腹中央,显得甚是乖巧有礼。女子的样貌虽算不得惊艳摄魂倾国倾城,但瞧起来却也十分清秀可人儿。恐因性格使然,故其浑身上下自被一抹温婉出尘的光华环绕,正是这偌大清冷的璇玑宫中唯一的一位女陪侍。
“殿下,邝露有事禀报。”
被突兀打断了左右之手的对弈,润玉执着白子的动作不禁一顿。然而也不过就是停有了那么一瞬而已,他情绪很快恢复如初,继续淡定的落棋。
“你的好意我心领。只是邝露,你既为上元仙子,在天宫走动原也并无不妥。但别忘了,除开了那一层身份外,你同样还是润玉的近侍。如今我被罚禁足于璇玑宫内反省,行事上比之往常需更加小心,若你此时动作太过频繁,恐难免会让有心人平添猜疑。我倒是无妨,但只怕会连累了你同太巳仙人。”
闻言,邝露抬眼,眸中情思复杂。
“邝露代爹爹谢过殿下的体恤之情。可既然邝露是为殿下近侍,是璇玑宫中的一份子,那么替殿下分忧亦就乃为邝露的分内之事。而此番邝露不过是去看望爹爹,更是于无意之间才得有的消息。无论殿下信与不信,邝露的解释唯这一言。”
似乎是拿她没了办法,润玉神情颇露无奈。
“我自然是信你的,说来听听吧。”
“此事错综复杂,涉及水神仙上以及蛇仙彦佑……另外还有灭灵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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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方宫
“近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回天后,奇鸢办事不利,把灭灵箭给弄丢了。”
“……所以,你在凡间盘桓了这许多的时日,到最后就给本座带回来了如此一个惊喜?”荼姚的语气虽算不上是有多严厉,但她这样的一句反问却满覆压迫之感。
尤其是对于奇鸢,他喉咙发涩,竟是情不自禁的欲要退后一步。
“还请天后息怒,此番火神殿下下凡历劫,震动了六界。而奇鸢以骨血炼制灭灵箭,召唤至来幽冥之怒,想来魔族等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都是妄想借助灭灵箭之力,意图对殿下不轨。”
只要是提到了她的宝贝独子,荼姚通常都是免不了会殚心竭虑。眉头微蹙,她沉声问道:“居心叵测之徒?那依你看来,这居心叵测之徒最有可能会是谁?”
“奇鸢怀疑,偷走了灭灵箭之人乃是蛇仙彦佑。”
沉默片刻,荼姚突然冷哼一声,她拖着曳地长裙,端坐于殿上高位。
“上一次旭儿追查他涅槃遇袭之事便就牵扯进了蛇仙与鼠仙,本座有种感觉,他们二人背后恐怕乃是同一个主子,你且去查查究竟是谁。还有!无论任何行动,你尤其是要注意着水神以及夜神两方。那时若不是旭儿单纯,身怀赤子之心受了他的蛊惑,不顾本座的筹谋而为其作保,本座早就借机将润玉那小子除之而后快了,又何需是一直拖拉到了现在!原本水神风神无所出倒也还好,可如今偏偏莫名其妙的竟多出了个水神长女,让润玉还是同他们二人攀上了关系。且不仅如此,锦觅又是梓芬那贱**人的孩子,将来势必要继承花神之位……如是润玉此等不声不响却又尽得利益之人绝对狼子野心,你对他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奇鸢明白。”
“穗禾的记忆可是开启了?”
“属下近日以来一直都在寻找灭灵箭,所以穗禾公主的记忆还尚未开启。”
“灭杀绾绾那小妖精之事固然重要,可穗禾的也不能拖延。如果她得了原本的记忆,在凡间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奇鸢遵命。”
“你最好别再弄出什么意外让本座去怀疑你所属的价值,不然后果如何,你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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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王宫栖凤苑 正当亥时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那一场来得又急又密的大雨的冲刷,所以今夜天幕上缀上了许许多多的繁星点点。抬眼望去,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雨过天凉,怎么穿得这般少站在院子里面。”
随话音同时落在了肩膀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外袍,那上面还保留有着温热与一丝丝极淡的檀木与昙花香气。男人附着着肌肉的有力双臂就着披衣服的动作顺势将女孩子那纤弱软绵的身子环抱于了胸膛。双手裹着她交叠在腰腹中央的那已是冰凉的柔荑,旭凤故意弯腰,将下颌搭上了绾绾的一侧肩膀。他本就比她要高出了一个头,于是自然的,因为着旭凤这般任性的一个姿势是连带着绾绾也不由得随着他压过来的力道而不住的往前倾着上身。
“别闹,我现在这是正帮着锦觅跟你发脾气呢。”绾绾娇嗔着。
今日,待绾绾同那南平郡主穗禾以着言语好生相互试探了一番后,她本欲去寻锦觅了解一下南平侯那方的动静,结果却得知锦觅竟才从那处归来。
原是锦觅在知晓穗禾今日并非是如往常那般急切的去探视旭凤之时,她就已然心中明了。南平郡主,她根本就是冲着圣女或者说是冲着绾绾来的!锦觅知晓穗禾对旭凤的情谊,亦是知晓南平侯谋害旭凤之事必是瞒着穗禾的,所以他定然不会主动提起与圣女见面一事,因此趁绾绾同穗禾纠缠之机,锦觅便动身去往了南平侯府。
她从他那里哄骗来了旭凤近一年的完整无误的药膳与食膳方子。
锦觅誓要将这些证据牢牢的握在手里,她是有心要她们为圣医族上下百口无辜惨死之人讨回个公道!
绾绾闻知此事,自然对锦觅心生疼惜。姑娘家嗓音温温柔柔的,竟是把之前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锦觅给劝哭了。而锦觅一哭,绾绾更也忍不住内心酸涩,最后连带着羌活,她们三个姑娘家抱作一团哭得是梨花带雨,那动静竟是引来了在苑中例行巡逻的秦潼。然后经了秦潼一解释,锦觅这才知晓旭凤居然是早已将圣医族人从南平侯的手里面给救了出来,只不过因为旭凤事多又或许是因为了他的不上心,结果无论是旭凤还是秦潼,他们二人竟都忘记了要通知锦觅一声。
而至于那封出自于荆芥姑姑的亲笔信,恐是那只信鸽给送晚了,危机皆已解除,它才是来。
这下子可好,气得锦觅抹着眼泪是当场嚷嚷着就要给旭凤扎小人儿。
简单的同旭凤解释了来龙去脉,绾绾举起他的大手放置于唇边是嗷呜一口咬了过去。虽说女孩子根本未曾用力,但是那贝齿磕在了属于男人的手背筋骨上时总还是让少年帝王微感钝痛。
“你是一国之君,锦觅不敢跟你动手,可我敢!”
绾绾言词中的亲昵意味甚浓,叫旭凤听着就不禁为她心软成了一汪春水。轻笑一声,少年帝王顺势而道:“对对对,你自然是我淮梧最大胆的姑娘,就连本王都要怕你三分,又有哪个敢说你不是?”
“你怕我?”绾绾大大的杏眼弯弯,如是天上那道如钩的月牙。
“怕啊,怕死了。”旭凤手臂微紧,更加拥住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方才你咬得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简直是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绾绾,我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怕自家的王后娘娘也就罢了,但还请王后娘娘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可不能既要了我的肉**身最后还吸了我的魂魄,不然我这一国的子民该要如何自处?”
闻言,绾绾羞红了脸颊,急急道:“好了好了,我不要你怕我,我也不要当淮梧最大胆的姑娘了。我不过就是轻轻的咬了一下,怎么于你口中说的什么肉**身什么魂魄的……就好像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了。”
“即便是妖精,本王也乐得被勾魂摄魄。”
挺直的鼻尖相伴热气擦过耳垂,继而是带着缕缕敏感的色**气游走在了女孩子娇美的侧颜。
“若得倾城容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
实在是被旭凤撩拨得有些心潮澎湃,绾绾忍不住咬了咬娇唇,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当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