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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气候阴晴多变,别看方才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这也不过一会儿工夫竟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虽然披上了旭凤的外袍,但等两个人边笑边闹的奔进了他们之前所居的木屋之时,绾绾和少年帝王却依旧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裹着被子,旭凤盘腿坐在床上任由着女子为他擦发。
绾绾已是换过了身干净的裙装,但大抵是因为着急旭凤的缘故,所以她穿得略显凌乱,便就连着胸前的衣带也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系。姑娘家领口微微斜开,敞有一道缝隙,由那处露出的雪肤凝脂任由着她侧拢在旁的长发半遮半掩。
她看起来甚是柔弱好欺。
少年帝王情不自禁。趁着绾绾正专心致志的时候,旭凤忽是一勾嘴角。探过修长脖颈,男人淡色薄唇追逐着姑娘的那两半娇嫩红润吻住,随一声轻啄声响,唇与唇一触即离。
本以为她会因这红了脸颊,但没想到绾绾却毫无反应。此时此刻,仿佛为他擦发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般。
旭凤不甘心,便又再一次的往前凑着意图要去吻她。
于是,绾绾的动作虽然未断,但却也因躲避着男人暧昧的动作而不停的朝后仰着。她未是放开手中软帕,所以旭凤便也就只能顺势随着绾绾而往前倾过身体。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去主动逼迫着谁,只知最后的结果是绾绾被旭凤压着,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肌肉绷紧的手臂支撑在女孩子的身体两侧,旭凤居高临下。
被子里面,他完全**裸着精壮的胸膛,有道道疤痕在其肌理上纵横相交。
俯身含住微张的红唇,旭凤眉目之间尽是温柔。
“绾绾,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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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狎媟终究于礼不合,也难免会委屈了绾绾,因此旭凤即便年少冲动,但也懂得适可而止。
家中的米已经所余不多且更是没剩下什么蔬菜,所以绾绾唯有洗净了她与旭凤方才从山上采来的那几株菌菇和野菜,而由于旭凤在护她之时淋了大雨,所以绾绾在菜粥中还特意加上了些许姜丝暖胃。
微微侧身以背对的姿势坐于旭凤怀中,绾绾整个人都叫他给顺势裹进了宽阔胸膛。怕是会烫了她,旭凤根本不让姑娘经手。男人端着瓷碗,手臂绕过女子娇躯,而他的另一手则是执着勺子上下翻搅着那还冒有热气的菜粥。
男人喂到女孩子嘴边的动作不甚熟练,但却认真专注。
“旭凤!”瞧着他的手,绾绾突然轻柔唤道。
“嗯?”
女孩子脑袋一歪,一张小脸儿贴上了他附着着肌肉的有力臂膀。
“没什么,我就是很想叫一叫夫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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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佑听闻大殿前些时日因着擅离职守之过而被罚禁足宫中,却没想到这才不过十天光景便就重获自由身啦,真是恭喜恭喜!哎,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我啊?我说大殿,咱们两个怎么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既是故友重逢,大殿又何必给我摆脸色看呢。
——你为何要抢灭灵箭?
——灭灵箭?什么灭灵箭?
——彦佑,我此时既开口便就说明我心中已然有数,你不必装傻。虽说当初鼠仙确是一力担下罪责,承认是他用灵火珠袭击了旭凤,但他那恐怕也就只是在替你做掩饰吧。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殿,问题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啊,一下子这么多!搞得我头都大了!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大殿……你这怎么突然还有雅兴跟我吟起诗来啦?
——看你的反应,你似乎知道这两句诗中内藏的深意。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她是你背后之人,对不对?
——哎哎哎,我这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好吧好吧,我呀也着实是怕了你了,如若大殿真的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那便请随我去个地方吧。
东西南北各连空,波上唯留小朵峰。长与岳阳翻鼓角,不离云梦转鱼龙。①
“大殿想要的答案,都藏在这洞庭湖底。”
彦佑偏头望向润玉,只见他负手而立如芝如兰,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他询道。
润玉面似沉水眸犹深渊,顿了片刻后才是冷淡的反回一句:“我应该要记得这里吗?”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润玉不禁偏头瞥了彦佑一眼。
他不能否认他说的是事实,但润玉很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熟悉外在他的心底还隐约泛起了一丝恐惧?
他为何要恐惧这里?
他是天界的大殿下,是天帝陛下的长子,这不过就是一小小的洞庭湖罢了,他又何故会如此心慌害怕?
瞧着润玉那置于身侧的都已经是紧握成拳的手,彦佑垂下眼睫,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大殿还是没有做好要揭开这所有谜底的准备。”
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湖面,润玉的目光逐渐没了焦点。
“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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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王宫 栖凤苑
“绾绾!”撒着娇,锦觅甜甜的嗓音是转了好几个圈。将手中那还连着针线的白色手帕递到绾绾面前,她点着上面的花纹道,“我这儿是不是又绣错啦!”
锦觅只知道自己手笨,但却也没想到她竟会笨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想要绣朵夜昙而已,结果这都好几天了,她连片花瓣都没弄好。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想大神仙也不会喜欢我绣出来的东西的。”
绾绾温柔笑笑,耐心的将锦觅绣错的针脚一一挑开:“你都还未送,又怎知他不喜欢?”
双手托着下巴,锦觅鼓起脸颊:“可我绣的这样丑。”
“哪里丑了?你初学刺绣,本就无需苛责自己。再者说送礼一事当以情意为重,你那大神仙又是谦谦君子……锦觅,你当时既下定决心要送他一方你亲自刺绣的夜昙手帕,半途而废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但其实就算送出去了又如何,我是圣女……”锦觅叹了口气,“绾绾,我真的好羡慕你和王上啊。你看你不过小小伤风,王上便紧张成那般样子。虽说王上如今时时办公于北苑山庄,可却也常常记挂着你,怕你没有胃口还亲自熬了菜粥叫秦潼将军送来给你。”
只要提起旭凤,绾绾总是难掩心中甜蜜。
“遇见旭凤确是我之幸事。可锦觅,这段姻缘是我和他二人所共同求得的,他爱我,而我又何尝不是在努力的爱着他呢?锦觅,人生在世不过须臾,你可知这千千万万的言词中最无力的是哪一句?”
锦觅眼神懵懂,摇了摇头。
“如果当初我那样做了,就好了。”
“如果当初……就好了?”
瞧着锦觅低头思索,绾绾也不再多言,她相信以锦觅的聪慧必能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锦觅想从她这里得到安慰和答案,但绾绾却要锦觅自己做出选择。
毕竟以后悔与不悔,她都无法替锦觅承受。
咬唇,锦觅隔着小桌,将目光凝视在了绾绾手上的帕子。
“绾绾,你再教教我好不好?这朵昙花我是一定要送给大神仙的!”
“好,你若想,我自然……”话还没说完,绾绾突然是一阵咳。
她伸手欲去拿桌上的茶杯,却没想到一不小心竟是将它扫落至地。
而随着瓷片破碎,锦觅也是跟着手忙脚乱了起来。一边帮着绾绾顺气,锦觅一边拿起原本摆在她那一侧的杯子,直接喂到了女孩子的唇边。
“先润润嗓子!”
“咳咳!”
“羌活!羌活!帮忙再倒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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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前线军情不断,旭凤几乎夜夜留宿北苑山庄。
绾绾不愿让他分心,是以她伤风久而未愈之事便就在她的示意下被瞒至了如今。
接连吃了几幅汤剂却始终不见好转,绾绾咳得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咳咳!咳!”
身子猛然一顿,绾绾捂住唇畔的小手微抖。
不可置信的摊开她半拢着的掌心,只见其上竟被染了一抹刺眼鲜红。
她竟是咯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曹松《洞庭湖》
确认过眼神,又是能甜到齁的旭凤和绾绾。
第45章 清玥之毒
九重天 璇玑宫
于垂坠着条条淡紫晶莹的柳树下,白袍仙人神情冷淡负手而立。
“邝露,你还记得你儿时的事情吗?”
许是不明白润玉为何会于突然间提及到了如此一个话题,这让一直安静陪伴在他身边的邝露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言道:“当然记得了。”
“那……叫你难过的事你也记得吗?”
“没什么难过的事情啊。”
邝露聪慧乖巧玲珑剔透,她看得出今夜润玉似乎是心事重重,因此有意宽慰着他道:“那个时候许都还是小孩子嘛,想法幼稚又天真的,所以就算当时确是由于各种奇奇怪怪的缘由而觉得委屈难过了,但于现在想来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神仙嘛,既然时间对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那又何必要时时提醒自己从前的那些烦恼和难过呢?能忘便就忘了,反正无论是一千年也好还是一万年也罢,终究逍遥快活最重要。”
闻言,润玉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邝露之言甚是有趣。但再等仔细望去,会发现他的笑其实不过转瞬即逝。润玉面上依旧不见丝毫释怀模样。
“若真能如你这般,倒也好了。”
“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人生在世,即便是神仙又与凡人活得有何不同,没有谁能真正抛开过烦恼吧。”
虽不知到底是何事惹得润玉有这番慨叹,但邝露心系与他,自然喜他之喜,哀他之哀。
“大殿,其实岁月便就如同是一个个由烦恼组成的念珠,达观的人呢,他们通常都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对于他们来说,今日虽有挫折,但却仍旧能够坦然面对。如此,才可遇见明日之豁达。而在邝露眼中,大殿亦是这般胸襟开阔之人。大殿,一时的烦恼总归却也只是一时的,过去了便就过去了。”
“过去?”在润玉口中,他的那一个去字的咬音有些奇怪。
——大殿想要的答案,都藏在这洞庭湖底。
——你不记得这里了吗?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给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润玉的声音很轻,轻到邝露仅仅只是看到了他的唇在上下微动。
“殿下,您说什么?”
“……邝露,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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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王宫 栖凤苑
“锦……锦觅,绾绾的药我已经熬好了。”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羌活小声问道,“可是你亲自给她送去?”
而背对着羌活,锦觅站在院中,她既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
“锦觅?”羌活再一次唤着。
“绾绾的脉我是诊了又诊,但却始终不知其因究竟为何。”
闻言,羌活脸上的表情更是勉强,甚至显露出了几分苍白与难看。
“没关系的锦觅,你可是圣医族的圣女啊,你……你一定能找到法子治好绾绾的!”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锦觅扭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羌活微红的双眼。就这般怔怔的看了她半晌,锦觅淡淡道:“羌活,我问你,这段时间你为何总是躲着绾绾?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还总说她温柔耐心,教导你医理时也从不像我和族中姑姑那般严厉又枯燥。”
“……”
“羌活,当初你劝我返回圣医族时还曾被我以参加绾绾和王上的婚礼为由搪塞推脱。我觉得很奇怪,但却没有深思,甚至是忽略了你眼中的那份急切。我想我现在明白了,可也已经晚了是不是?羌活,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着绾绾穿上那件她亲手刺绣的红嫁衣,想看着她与王上成婚时的那种幸福模样。”
“我是!我是!我和你一样!锦觅,我是和你一样的!”手中端着的汤药因她的情绪和动作而剧烈颤抖,羌活如同宣泄般大声喊道。
她知晓,她已经瞒不住了。
这段日子,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被自责与后悔所折磨着。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想锦觅死!作为自小长起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锦觅死!
荆芥姑姑自她们二人儿时便就提及到的圣医族上上任圣女苦尝爱果的覆车之戒,羌活至今仍记忆犹新。圣医族族规高于一切,而羌活的胆子又小,她只知荆芥姑姑所告诫的……对于族中圣女来说,爱就是穿肠的毒**药!更何况锦觅在继任圣女之时更是向天发誓,如有违背族规之处必遭天谴!
羌活不能放任锦觅踏越雷池。
自从她们二人来了王都,她听着锦觅越来越频繁的提起她梦中的那位大神仙,看着锦觅在说起他时与绾绾提及熠王那一般无二无别的眼中神采,羌活真的是害怕了。羌活曾怨过绾绾以身作则的教会锦觅何为爱情,也怨过绾绾放任锦觅照着她的模样学习如何去爱,但羌活却并无立场指责绾绾分毫,因为锦觅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着自己的思想与选择……可羌活还是很怕天道会降罚锦觅,于是她给锦觅下了慢**性**毒**药,希望以这种方式尽快的逼迫她回去圣医族。毕竟锦觅她是最听荆芥姑姑的话了,而荆芥姑姑也一定能有办法能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