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挑眉,旭凤也不点明岁引的这些小小心思。他与他心爱的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这段时日里因思及绾绾而夜袭女子香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不过这次就是恰好被岁引正面撞上了而已。
男人理直气壮的目光落在了女侍双手奉着的托盘,只见那上面摆着汤盅小菜还有一碟犹沾着水珠的小青果子。旭凤知道,这是揽月抱华阁后山里的一株百年果树所结,那时绾绾同他并肩而立还笑对他说这果子清香,等熟了后更是肉脆汁甜,极为好吃。
但瞧着盘中几个果子的泛青模样,应该还酸得很吧。
“现在才用膳?还吃得如此简单,你就是这般照顾绾绾的?”
如今已快至了戌时末,而旭凤是向来知晓绾绾的生活规律的。女孩子之前从没有过进食夜宵的习惯,所以此番定然是因着她晚饭未吃,是才惹得岁引于这时还要为她送汤送菜。
“魔尊容禀,君主这两日以来胃口不佳,总也喜欢少食多餐。因而奴婢是按照君主之吩咐替君主布膳。”
闻言,旭凤若有所思的顿了顿。他单手接过托盘,对着岁引道:“你下去吧,本座给绾绾送去便是。”
岁引张了张嘴,似乎有所犹豫,但最后还是福身行礼。
“……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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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地广,以禺疆宫主殿为尊,由随着忘川河畔周遭延伸出的二十八州郡构成,而每一州郡又另还分有诸多小邑主各自为政各司其职。他们中除了三都王、八大城的首领可直接上禀请见魔尊外,其余的小众头头也就只有在经了那三百年才一次的朝禺会中可以有幸踏足禺疆宫殿外的青岩石砖。
而今年的朝会显然是比起之前的要更不寻常,因为正逢了他们魔界新任帝君即位不久。于是小邑主们便就借着此次机会是窸窸窣窣分拨分批的赶来了禺疆殿前,但只可惜他们中却并无多少人能够得以窥见他们这位于传说中冠绝六界四海的新任君主一面。
旭凤自是没工夫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所以在过去的三天里,他也就是在依着习惯在早朝时分露个面,而剩下的时间则全部花费在了盯梢穗禾与固城王的身上。
旭凤早在月前就料到他们二人定会趁着朝禺会的混乱之际搞些动作。
虽然也知道他们大概是不敢于此刻动手的,毕竟自梅山结界破损修补后至今,天界、花界等势力都在时刻关注着梅山之动静。但旭凤向来顾忌绾绾,关切则乱,他放心不下岁引等人的办事能力,因此又借着今夜之机亲自查看了一番梅山周围的布防,后才绕来了绾绾的揽月抱华阁。
屋中点着盏盏凤凰灯,映得姑娘家正专心致志挑针捻线的动作美得极其温柔明淑。
怕是会吓着绾绾,再叫她刺伤了纤指,于是旭凤抬手,轻敲了两下门框。
“吃点儿东西,嗯?”
将柔荑中捧着的那只仅剩封边的药囊放置一旁,绾绾双手搭在膝上,侧身望去。姑娘家一双杏眸乖乖巧巧的弯出了月牙,自然而然的招呼道:“你来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①
他甫一出现,风月星河皆成过客。
人间清绝,理应如此。
“旭凤,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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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果子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于幽幽的灯光之下,他们细碎的吻着,以舌尖触着,连偶有的言词也都在轻啄声中支离破碎。
男人的大手自美人裙下探入。
“别……不要。”
绾绾难得会拒绝他的索求,这令早已动情的旭凤有些不明所以。
指腹来回安抚着姑娘家泛红的精致脸庞,旭凤调整呼吸,努力平息他小腹下的激动。
待又缓了缓,他沉声问道:“怎么了?不想做?”
深情款款的望进男人那一双潋滟凤眸,绾绾摇了摇头:“是不能做。”
未再等他开口,绾绾牵过旭凤的手,叫他温热的掌心径直贴上了她纤细的腰腹。
“他回来了。”
“谁?”旭凤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然后呆愣半天,男人突然欣喜若狂。
“绾绾,你是说……你是说你又有了我的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温庭筠《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
这一章应该是最后写到太微和荼姚啦~~因为快要完结了嘛,所以主要人物都要动动笔墨。
我稍微改了一下荼姚和太微的感情线,大致就是说廉晁死后荼姚不堪打击,然后是将她对廉晁所有的爱都转嫁到了和他长相相似的太微身上,她自以为和她相恋和她山盟海誓的人一直都是太微,甚至是连给予世间最绚烂的东西的誓言也是太微说的,所以才更加不能原谅太微的背叛。
第75章 终章*拈花执剑
“尊……尊上……”
穗禾嘴唇嚅嗫,半天才出了声音。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明明约她今夜出来相见的人乃是固城王那个老匹夫,但最后等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却是旭凤。穗禾不是个傻的,她自然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算计她!
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在那顶宽大的黑色兜帽的遮掩下,男人一张俊颜如沉水,一双凤眸类深渊。看着穗禾自满心慌乱再到此刻故作镇定的一番模样。旭凤嘴角虽勾,但却犬牙相咬,显然是已经没了丝毫再同她演戏的耐心。
他的绾绾怀孕了,所以他要尽快娶她过门儿。
像是穗禾这样的麻烦,实属不该再留她到他和他心爱女子的婚礼。
根本就不给穗禾任何开口同他狡辩的机会,旭凤宽袖一挥,掌中红火灵力直逼其面门。
而穗禾即便是有荼姚渡与她的万年功力加持,但她的真身毕竟不属凤凰,所以总也不能将之全部化为己用。再加上旭凤乃为战神,出手不过就在眨眼之间。而于这一瞬中,穗禾无论是挡是躲都已经无堪大用。
“啊!”惊声尖叫着,此时此刻,穗禾只觉她浑身的灵力都在不断的被往着外面吸。
宽大兜帽叫汹涌而来的灵力所形成的旋风挑起,接着又落回肩头。
旭凤长身玉立,面容冷淡。
“我母神的琉璃净火你用得倒是顺手啊。”
“旭凤!旭凤,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旭凤!旭凤!”
被掀翻到了远处,穗禾一身狼狈,却仍是不甘心的欲要扑过来拽住旭凤的衣角。
只是就在她距离着男人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噗”的一声,从肉**体那里传来的一阵刺痛叫穗禾口中所唤着旭凤名字的声音当即就变了音调。
低头,只见深深埋入进她肩胛位置的,是一把淡蓝半透的利刃,而那利刃的柄上另还握有一只手,是锦觅的手。
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去,披头撒发的穗禾正巧是对上了锦觅望向她的那一双冷凝美眸。
“你杀了我爹爹和临秀姨,我要为他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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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魔尊旭凤的一场婚礼可谓是震动六界。
天帝润玉为新娘送嫁,月下仙人替新人主婚,另还有身兼水神、花神两神职位的锦觅仙上也以新娘好友的身份为二人把持了滴血验心之礼。而在婚礼当场,验心石红光大造,几乎映照全场,简直前所未见。
魔界 蚩刃山
“累不累?”
面对男人温柔的低声问询,女孩子摇了摇头,笑道:“是我说要出来散步的,这才走了多久啊又怎么会累呢。我虽怀了身孕,但也没金贵到那个份儿上,你不必这般担心。”
而见旭凤薄唇微启,已然料到他定是又要说出那番他的姑娘就该娇养着的话来了。绾绾唯恐男人当着众位魔侍的面前不正经,只得是先行拉过了他的手,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
顺从的瞧向四周,旭凤随即挑眉勾唇:“是我收服穷奇的地方。”
牵着他的手走向山洞,绾绾在前,朝着旭凤回眸一笑:“往事虽仍还历历在目,但我却也已然成为了你的妻子和你孩子的娘亲。我呀……”
“绾绾!”
话未说完便被男人猛地护入怀抱,绾绾心跳骤急,下意识的便抬手捂上了小腹。
而方才从山洞里头直冲出来的那个几乎是都快要抓上了女孩子手臂的黑影一朝扑空,竟是摔得鼻中涌血不止。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扭着肥硕的身子在旭凤所踩着他的黑靴之下奋力挣扎。他一边小仙女小仙女的叫着,一边还要意图再度扑来。
妻儿差点儿有失,旭凤难掩心中杀意。
绾绾只见他面上一狠,抬手就似乎是欲要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敢当着旭凤发火的档口出言安抚。
女孩子小手柔柔的覆上了男人的胸口,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又神情温和的轻声言语:“我知你是心疼我,但算了。他疯疯癫癫的倒也可怜,实在无需跟这样的人置气。况且旭凤……我还怀着孕呢,你莫要染血吓我,好不好?”
被绾绾一字一句的劝歇了脾气,旭凤低头先是在她额间印上一吻,随后才压着火摆了摆手。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魔侍极有眼色,连忙走出几人上前扯手扯脚的是快步将炽狩又拖回了山洞。
于布下结界之时顺便分了一缕元神入内查看。当绕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赤红岩石后,突兀映入了旭凤眼帘的赫然是一具已经被啃食得露出了大半森森白骨的尸体。
看那衣着……似乎是穗禾。
“怎么了?”
回过神来,旭凤偏移开目光。
“无事,就觉得这世间上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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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恰是三月三,逢春暖,正花开,而那依着精致木屋一侧所长的高大杜鹃亦是盛放得绚丽烂漫。
杜鹃树华冠如盖棕皮斑驳,隐隐老态,唯有常年簇蔟青绿的圆叶间所缀点上的朵朵粉紫小花儿蕴含焕发生机。
这山间处昨夜才变过了天,有一些娇花不堪风吹雨打,终究还是零落了枝头,却怎巧是被那略低于树冠的房檐给温柔的揽入了怀抱。片片明媚紫粉或是疏疏密密,又或是厚厚薄薄的铺就了大半的房顶,远远望去,可叹一句绝伦美艳。
“娘亲!娘亲!你看呀!”
转过了栽于门前路边的那几株俏生生的桃花矮树,一身白衣的幼童边跑边唤。他嗓音奶声奶气的,惊飞了原本落在院中的三两只正啄着小米的灰黑鸟雀。
孩童的身量较小,瞧着不过四五岁模样,仍是心性稚嫩之时,所以自然的,当他有了些许好东西就总也难免会急于炫耀。可就当那被他唤着娘亲的素衣女子应和着他,而含笑朝他迎来之时,孩童却又连忙张开了双手。不仅只是嘴里在直说着娘亲慢些,娘亲小心之类的贴心言词,他更是欲要凭借着他自己的一对小细胳膊而上前搀扶。
努力垫起脚尖,孩童那还略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是因着憋气而显得愈发圆润可爱。珍而重之的将在他手上护了一路的花环置上由于迁就着他而半躬腰的素衣女子的发顶,随后孩童是一咧嘴一弯眼,笑得足有十分纯粹天真。
“娘亲好看!”
“娘亲,这花是恒儿自己采的,花环也是恒儿自己编的,娘亲可喜欢?”
“娘亲自然是喜欢的,恒儿的手可真巧,比娘亲编得要好看十倍。”
顺势抱住女子的双腿,孩童仰着脑袋,一双同她一般无二的大眼中神采奕奕:“既然娘亲喜欢,那娘亲能让妹妹早些出来吗?恒儿想见妹妹!”
闻言,柔荑是下意识的便就覆上了她开始有着隆起的小腹,绾绾眨巴眨巴杏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然后就在抬眼的霎时,她颇显无奈为难的目光正巧是撞进了男人那一双满含绵绵情意的绝艳凤眸之中。
他轻阖门扉,墨黑的衣领上犹还接着几片浅色花瓣。
“凌恒,不是告诉过你了,待那林中树的叶子皆都落了,你自然就能见到妹妹,现在不许和你娘亲撒娇。去,把手洗干净,然后帮着你娘亲将那些草药都分好。”
向后偏着脑袋去瞧旭凤,小小的孩童乖巧应道:“知道了爹爹,恒儿这就去。”
“哎,小心些,别弄湿了衣服!”
看着凌恒小小的一个团子模样却要费力的去拿着那几乎快同他脸一般大的水瓢。绾绾心疼幼子,忍不住欲要上前帮忙。但还没等着她迈出两步去,绾绾只觉周遭气息瞬间一暖,原是她被旭凤揽住肩膀,给抱了个满怀。
“让他自己来,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他以后该要如何去照顾他娘亲和妹妹。”
自从凌恒出生后,恐因其是男孩儿之故,所以旭凤对他向来都不曾溺爱。特别是在近些时日里,凌恒不但在旭凤的教导下开始习武修术,另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儿上旭凤也不再任由着绾绾为之代劳。
一开始绾绾总怕凌恒年纪小,会受不住的哭闹,再与旭凤生分了父子之情。可没想到凌恒聪慧懂事,倒也将这一切适应得极好。
娇嗔的抬手拍上旭凤的胸膛,绾绾被他那处坚实的肌肉撞得柔荑生疼。
她也就只是稍稍的蹙了蹙柳眉而已,可旭凤仍旧是敏感着她的所有情绪。男人捉住姑娘家的小手,将其握进掌中轻吹揉捏。而绾绾抽了两下抽不出来,便也就好笑的随他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明知道恒儿崇敬你,对你是言听计从的。如果不是你信誓旦旦的笃定我这一胎应是个女儿,还总跟着恒儿说什么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保护妹妹之类的话。也不会弄得恒儿就连睡觉梦呓都在嘟囔着要妹妹了。这下若还是个男孩儿又该如何?恒儿盼了这么久,岂不是要失望了。”
闻言却也只是笑笑,旭凤垂目,眉眼之间一片温柔:“你这一胎乖巧,从不折腾,定是个同你一般性子的姑娘家。再说了,凌恒不过就是想要个妹妹嘛,即使这胎不是,但只要你我努努力,自就能原了他这个心愿。”
“你呀,好不正经!”
叫绾绾撒娇瞥来的那一眼望得是心神荡漾,旭凤情不自禁俯身欲吻。但就在男人的薄唇即将要挨上的瞬时,他的动作却突兀一顿。随后不过短短几秒,只听那方的凌恒是脆生生又奶乎乎的唤了句大伯,纯真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