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蒋忆慈偷偷和路泽舟考到同一所大学。
她见识过他的温柔,也见识过他夜里叼着烟面无表情敲着钢琴的野,自以为两人是最亲近的。
终于忍不住表白的那一天,路泽舟拒绝了。
隔天正巧遇到他几个兄弟讨论:“那大一的什么情况?”
“路哥说了,是家里小孩,妹妹吧。”
“我以为女朋友呢,不过也是,那个太乖了,路哥那么野,准是好校花那口,大方会来事。”
当晚蒋忆慈收起了所有对路泽舟的肖想。
一年之后,路泽舟一夜爆红飞升顶流rapper,跨年夜特邀出演,结束后,身为主持人的蒋忆慈问:“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路泽舟眼里藏着暧昧睨着她:“希望我家小不点能给个机会。”
后来常年不喜欢营业的路泽舟被迫开了个直播,画面里的男人一脸死相,离经叛道,恨不得分分钟倒数下播。
几分钟之后,一抹粉嫩嫩的身影揉着眼出现在镜头前。
路泽舟:“怎么醒了?是不是饿了?又不穿袜子。”
蒋忆慈:“你怎么还没睡呀……”
下一秒,哪怕敷衍也疯狂舔屏的粉丝们看见,那个前一秒还一脸老子命硬学不来弯腰的男人,不仅在镜头前晚了腰,还单膝跪着替蒋忆慈把袜子穿上。
原来人家倒数下播,是为了哄小女友睡觉。
【把狗骗进来杀???】
【还好我又瞎又聋。】
第2章 麻烦
周芙是在课堂上被母亲派人匆匆接走的。
坐在去往今塘岛的车里时,身上还穿着私高制服。
她只记得当时车速飞快,母亲打来电话时,语气有些不太对劲。
“爸爸妈妈要出国半年,你到了今塘,好好听那边苏奶奶的话,那里气候好,适合你养病,妈妈已经让人帮你把学校安排好了,周一带上资料直接就能去报道。”
“粥粥,你记着,到了那边先安安心心读书养病,别和北临这边联系。”
“妈妈永远爱你。”
四个多小时后,轿车缓缓停下。
周芙往窗外望了眼,轻声细语问:“是到了吗?”
“去今塘一般从海上走,所以山路窄,轿车开不进去,可能得下车往里走一两公里才能到。”助理抱歉道,“不过已经很近了,过了那座桥就是。”
带着北临牌照的轿车很快离开。
从出生起便娇生惯养的周芙,这辈子没走过这样坑坑洼洼的石土路。
半个人高的行李箱被沙砾绞得纹丝不动。
蝉鸣四起,咸咸的海风卷着盛夏的热潮,一股一股向她涌来。
须臾,轰鸣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惹得周芙忍不住掩面咳嗽。
噪音落定之时,几辆摩托车围在她左右。
车上跨坐着的,个个是混混模样。
“哟,这姑娘正。”
“白白净净娇滴滴的,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有人坏笑:“去今塘?来哥哥车上,哥哥带你飞。”
周芙这短短十多年人生,从未遇过这样的混子,紧张得攥着行李箱的指节都泛着青白。
一帮人越靠越近,小姑娘咬着牙,退无可退。
大抵是起哄声太过放肆。
不远处大树下,原本正安静仰躺在黑色机车上的少年,忽地将扣在脸上的硫酸纸掀到一旁,眉心紧蹙,满脸写着不耐烦。
一群人偏头看去,只一眼,便吓得立刻噤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忌。
少年身形高大,微弓着背坐在机车之上,一边脚懒懒踩着车身,另边长腿轻松搭地,宽大的纯色黑T随意套在身上,野性十足,烈阳之下,逆着光,周身勾勒出耀眼的昏黄。
虽看不真切长相,可有那么一瞬间,周芙仿佛觉得,那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们都忌惮他。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逃命般朝他奔去。
那年的陈忌已然比她整整高出一大截,周芙努力仰着头望向他,眉眼间带着可怜巴巴的求:“能、能带我去趟今塘吗?”
然而少年眸光深谙不明,无形的威慑透着浓烈的压迫,轻蔑地扯了下唇角后,声线冷硬:“妹妹,你看老子像好人?”
闻言,周围立刻嘲声一片。
“噗,挑谁不好,独独挑了忌哥。”
“这种想尽办法上忌哥车的女孩儿,数都数不过来,就没见哪个女的得逞过。”
“忌哥不带我们带呀。”
小姑娘唇角抿得发紧,倔强地拽着行李箱拉杆,独自艰难往前。
调笑声还在继续,深黑色机车上懒懒躺着的清冷少年,忽地没了先前的平静,鼻间只闻得见少女方才凑近时,扑面而来的独特淡香。
一闭上眼,脑中便不断浮现她咬牙离开的倔强模样,越想越烦躁。
那种从骨子里便透着股娇生惯养的城里公主,压根就不配走在这泥泞崎岖的石土路上。
陈忌忽地下了车,鬼迷心窍般到了周芙跟前,青筋微显的大手一下将那拉杆从她手中抢过,板着张冷冰冰的脸,与生俱来的桀骜没有半分掩饰,没耐心道:“一会儿上了车可别哭。”
周芙微怔,几秒钟后,立刻明白了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机车发动的一瞬间,海风从脸颊呼啸而过。
原本还只小心翼翼扯住陈忌一片衣角的少女,瞬间被惯性推着,重重砸到他微微俯下的脊背。
她下意识环抱住少年劲瘦的腰,死死闭住双眼,那一瞬间,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紧接着便是陈忌身上的原木淡香。
待到车速终于缓缓降下,周芙小心翼翼睁开眼。
深黑色机车,依着桥,穿过望无边际的碧海。
到达今塘镇口时,少年声线冷硬轻嗤:“还没抱够?”
周芙一颗心脏扑通直跳,脸上挂着几颗金豆。
下车时,没出息地腿软了一下。
陈忌毫不怜惜地一把将人拽起来,而后神色极为冷然:“这就哭了?娇气。”
看热闹的混混们姗姗来迟。
“这姑娘连忌哥的车都有胆子上。”
“忌哥,把人小姑娘欺负哭了,不得哄哄?”
少年面无表情,视线冷冷扫过去。
一帮人立刻敛去笑意:“你们他妈谁见过忌哥哄人?”
乌泱一伙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周芙愣愣站在原地,小脸苍白,半晌才缓过神来。
心跳还未平复,指尖深嵌在掌心。
她十多年来安稳平静的世界,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放肆与荒唐。
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往后遇上也该远远躲开。
她抹掉眼泪,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艰难地拖着行李箱,按照助理给的照片,挨家挨户寻找照片上的老房子。
等终于找到时,已然接近傍晚。
老人家在家门口等候她多时,见人来了,热情地接过她的行李,关切寒暄之后,直接先把人往餐桌上带。
“这一路过来远着呢,路上一定饿坏了,先吃晚饭,苏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着昂,奶奶去端出来。”
周芙乖巧听话地在饭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没成想仅是几秒钟之后。
那个浑身透着股离经叛道的少年,忽地推门而入。
小姑娘抬眸的一瞬间,正正撞上他漆黑深邃的瞳眸。
老人家语气自然:“阿忌,回来了?奶奶去给你盛饭。”
“一会儿吃完饭啊,你带着妹妹出去,把入学资料打印一下,顺便带她逛逛咱们今塘岛,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
“妹妹?”陈忌轻嗤了声。
随后视线意味不明地,从端坐在饭桌前的周芙身上懒懒扫过。
小姑娘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没敢在他那多停留半秒,手心紧攥着。
少年随手将板凳拖出来,漫不经心往上一坐。
木头在地上划出闷响。
也不知是怎么惊扰了这位城里来的娇气公主。
就见少女那肩头不自觉瑟缩了下,而后将头埋得更深。
“哎哟,你们看我这记性。”奶奶盛了碗饭出来,放到陈忌桌前,“都忘了给你俩介绍了。”
“这是我家孙子,叫陈忌。”老人家冲周芙笑了笑,又看向边上已然拿起筷子开吃的少年,“这是你妈妈先前发小的女儿,叫周芙,这往后要在咱们家住上一阵,阿忌,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妹妹的。”
陈忌:“……”
周芙:“……”
奶奶没察觉出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怜爱地给周芙添了几筷子菜后,回忆又涌了上来:“说起来你俩小时候还见过呢。”
“那会儿你才几个月大,来家里玩的时候,阿忌自己都走不稳,还总喜欢和你妈妈抢着抱你,尿他一身,他也乐呵呵的不肯撒手。”
陈忌:“……”
周芙:“……”
整顿饭下来,奶奶自顾自地说着话,也没管两个小的是否应声。
临下桌前,再对周芙提了一回:“你妈妈刚刚打电话来说,你的入学资料漏替你收拾进来,说是发给你了,一会儿让阿忌带你去打印,别担心。”
“好。”
她终于开了第一次口,嗓音怯生生的,听起来乖得要命。
老人家一走,桌上又恢复一片寂静。
陈忌吃起饭来没那么讲究,吃相有些糙,看起来却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三两下扫光一碗,起身准备去厨房再盛一碗时,下意识往周芙那头扫了眼。
与他相比,这丫头吃起饭来,就显得过分优雅斯文了。
明明埋头吃了那么久,整碗饭还跟没动过似的。
陈忌怀疑她吃米粒得一颗一颗数着吃。
猫吃得都比她多。
等到他几碗吃完放下筷子,视线再度扫向周芙。
米饭终于下去了三分一,碗边悄悄挑出来一小堆辣椒放着。
少年眉梢微垂,半晌收回眼神。
吃完了却没走,懒懒地坐回位置上。
也没玩手机,就那么安静地等着。
几分钟之后,周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打从几小时前第一次在岛外碰上,她便隐约能察觉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对她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她多少有些怕他。
想到方才奶奶临下桌前的嘱咐,周芙内心紧张纠结许久后,小心翼翼抬眸。
见陈忌看过来,立刻又别开眼神,羽睫轻颤,心脏跳得厉害,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才敢同他开口:“你……你不用等我也没关系,我一会儿可以自己去……”
四周静谧了一瞬,只听得见窗外绕着翠绿树梢的蝉鸣。
半晌,陈忌淡淡开口,语气果然如她想象中冷硬:“谁等你了?老子等你的碗筷。”
尴尬和难堪迅速在她周身蔓延,周芙只觉得脸颊烧得火辣辣。
努力加快速度,没成想几口过后,呛得眼泪都忍不住掉了几颗。
少年一脚痞里痞气踩着板凳,半个身子懒散靠墙,黑色碎发散落额前,闭目养神。
闻声,眼皮子掀了掀,不咸不淡地讽:“有人和你抢?”
周芙:“……”
小半碗饭好不容易吃完。
陈忌慢悠悠起身,面无表情伸手将碗筷收走。
周芙虽从未做过这些事,可毕竟如今寄人篱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来吧……”
然而他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利落收完桌面,端着碗筷转身就走。
她下意识跟在他身后,一块进了厨房。
见他将手中碗筷全数浸到满是泡沫的洗碗池,周芙没多想,忙伸出手来要帮忙:“我帮你一起。”
白皙细嫩的双手触碰到洗碗水的一瞬间,手腕忽地被身旁少年一把攥住。
他眉心拧了拧,神色一顿,很快回过神,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最后语气十分嫌弃:“滚出去,别给老子添乱。”
这公主一看就娇气得要命,能帮个屁的忙。
周芙长这么大,也没遇过这么凶的人,心里还挺犯怵,没敢再热脸贴冷屁|股,小心翼翼回了卧室。
卧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里头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被褥崭新平整,隐约透着股太阳暴晒过后暖融融的味道,想来是苏秀清提前替她准备过,没有什么需要她动手打扫的。
原本打算先把行李收拾收拾,等想起行李箱还没从一楼拿上来时,虚掩的木门被门外的人敲了两声响。
周芙没敢让人等,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几步小跑到门后。
开门的一瞬间,陈忌高大的身子一下撞入眼帘。
他表情仍旧淡淡,小臂线条结实有力,随手将行李箱往她门前一放,还没等她一句“谢谢”说完,转身便进了隔壁房间。
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几分钟之后,周芙想起了苏秀清的叮嘱,见天色已然渐渐昏暗,忙抓上手机准备出门。
出了卧室,经过隔壁那个虚掩的房门,再从木质楼梯下到一楼,一路上都没再遇到那个冷冰冰的少年。
她暗自松了口气,哪成想才走前厅,陈忌微沉的嗓音便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
周芙悄悄顺着侧窗看出去。
就见少年痞里痞气地叼着根烟,懒懒靠在庭院栅栏处,眉眼间少了点她先前见过的冷硬,可那股野劲仍旧怎么藏都藏不住。
奶奶苏秀清见状,唠叨了他两句:“怎么又抽,多大年纪就不学好?”
陈忌没当回事,吊儿郎当扯着唇角笑了下:“抽两口解解辣,今晚的菜您辣椒放多了,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