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火炖离婚——马小如
时间:2022-08-15 06:37:05

  “打车?”
  苏酥点点头,手里拎着购物袋,大概刚从他家附近的一个商场出来。
  “要下雨了。”
  江以北淡淡说。
  “嗯。”
  苏酥点点头,再次朝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江以北摘下头盔扣在她头上,“上来吧。”
  “谢天谢地。”
  她坐上摩托后座,笑着说:“明天有个实习面试,新买的职业装不能被雨淋湿。”
  “抓好。”
  江以北提醒她。
  她环紧他的腰。
  他调头朝学校的方向驶去,还没驶出去多远,头顶响起一声天地摇撼的闷雷,狂风刮着雨气卷地而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开始下。
  苏酥把衣服纸袋护在怀里,焦急地说:“找个地方先避下雨吧。”
  一句话的时间,雨更大了。
  江以北没说话,掉转车头朝自己家的方向狂飙而去,三分钟后把摩托停在了地库。
  两个人下了车,苏酥打量四周问:“这是哪?”
  江以北:“我家……雨停了再送你回去。”
  苏酥点点头。
  两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进了电梯,苏酥低头检查袋子里的衣服,好在还没怎么湿。
  淋湿的黑发贴在她白皙的额头和脸颊,在电梯间冷色调的日光灯下,黑白两色撞出惊心动魄的美。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棉质无袖连衣裙,被雨淋透了,贴在身上,显出里面杏白色蕾丝内衣的轮廓。
  江以北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进了家,江以北随手打开门厅的灯。
  昏黄的廊灯笼着两个人,苏酥抬头看向江以北,他头发被雨淋的半湿,脸上和脖子上挂着雨珠,冷白皮,喉结锋利,从头到脚透着股冷欲。
  江以北垂眼看了苏酥一眼,抄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想拿烟,指尖碰到烟盒又停了下来。
  两个人无声相视了几秒钟,忽然毫无征兆地吻在了一起。
  苏酥大腿内侧升起隐隐的热浪,瞬间蔓延到全身。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蚀骨销魂,即使在十九岁那个夏天,她被人打开身体的时候也没尝过这般滋味。
  江以北大脑是宕机的状态,身体被感官牵着走,把女孩按在墙上毫无章法地亲吻求索。
  门厅里那一丝晦涩的暧昧缱绻仿佛易燃易爆气体遇到了明火,瞬间熊熊点燃,烧了个片瓦不存。
  苏酥在被情欲的业火一口吞噬前,脑子里莫名闪过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艺术学院的画室前有几颗杏梅,每到春天就悄无声息地开了满树的花,过不多久就会簌簌地飘落淡粉色的花瓣,风一吹,下雪似的。
  星期三和星期四路过画室时,会看到他的身影。
  学校有四个学生食堂,只有在第二食堂夜宵时间偶尔能看到他,每次他都吃一份蛋炒饭加冰可乐。
  学校有过三个追他的女生,五个认真暗恋的,还有不知多少觉得睡他一晚也就值了的。
  他有一辆拉风的大摩托,不知道载过什么人。
  有次在自习教室遇到他,窗外知了叫的聒噪,他借她一只耳机,当时她在单曲循环朴树的平凡之路。
  那些零零散散的回忆像灯光熄灭那一瞬间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斑驳光点,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划下支离破碎的残影.....
  两个人从门厅一路吻到客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变成两条赤裸纠缠的肉体。
  江以北在气喘吁吁的间歇,脑子里偶尔会闪过断断续续的迟疑,旋即被海啸似的冲动卷得干干净净。
  那些被浪潮卷走的,是他后来从未承认过的追悔莫及。
  他原本可以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把心意告诉她。
  一起看场电影,在午夜散场的街头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陪她看朴树的演唱会,在她喜欢的平凡之路唱起时,问她要不要一起走接下来的人生。
  在自习教室更多次偶遇她......
  或者就在这里,不挑时机,不要骄傲地告诉她,“画室里我也心动了,莫名其妙,平生第一次。”
  每一种方式都不至于让他们的后来变得遥不可及。
  空气沉闷,荷尔蒙暴走。
  她泛滥成灾,颜面无存地在他面前暴露了最羞于启齿的自己。
  两个人那晚像动物一样,粗鲁的动作,直白的喘息,空气里鼓胀爆裂的只有赤裸裸的欲望。
  一切都失了控,朝着他们从未预料过的方向流星般陨灭坠落。
  他们在沙发上做了第一次。
  她第一次被撞到终点那条线,整个人从头皮颤抖到了脚趾。
  “我要死了。”
  她颤抖着呢喃。
  江以北被她轻轻一句撩得更没了分寸,抱起软成一摊的她走进卧室。
  二十多年人生里积攒起来的所有快乐和满足,被这场赤裸裸的情事带来的快感瞬间秒成了渣。
  两个人都不知道第二天睁开眼该怎么面对彼此,怎么面对这发情一样的彻夜疯狂,可就是停不下来,一边懊悔,一边沉沦。
  早上他迷迷糊糊听到浴室哗哗的水声,再次被吵醒是客厅关门的声音,他起身走出去找人,发现人已经走了。
  他想起昨天她说有个面试,懒洋洋又栽回床上,再次沉入酣睡前,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赧然和微甜交织的笑意。
  江以北再次睡醒已经是中午,他看了眼手机,她没发信息给他。
  他发微信给她,“在哪?”
  发完扔下手机去洗澡,洗完看了眼手机,她没回信息。
  江以北去了老魏的摩托车行,挑了个小巧的白色头盔。
  老魏笑着打趣他:“你的车不是只给媳妇坐吗?”
  江以北没说话,轻轻勾了勾唇。
  老魏神色一变,“卧槽,什么情况。”
  来不及追问明白,江以北已经跨上摩托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第五十六章 好在他终究忍不住回望,好在她终于勇敢了一回。
  白天的锦里人山人海,苏酥以为夜里会清净些,没想到依然是人山人海。
  他们重新走上白天刚刚走过一遍的青石路,街巷纵横,路两旁挂着红灯笼,青瓦飞檐被灯光烘托成夜空里一抹追思今古的流影。
  江以北牵住苏酥的手,牵着牵着,不知不觉变成了十指相扣。
  苏酥一边躲让着迎面而来的游客,一面笑着说:“好挤啊。”
  江以北斜睨她一眼,“这么挤有什么好高兴的。”
  是哦……有什么好高兴的。
  可苏酥的唇角就是不由自主地上扬。
  江以北收回视线,看着前面没有尽头的人潮人海,再也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四年前,那晚过后,她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那句“在哪?”躺在两个人的微信对话框里,躺到最后,三年的眉头心上被裹挟进了一夜情的暗潮汹涌里,再也见不得光。
  好在他终究忍不住回望。
  好在她终于勇敢了一回。
  好在他们没有把彼此弄丢在人潮人海里。
  两个人在外面逛到午夜才回家,孟朝朝已经睡了,他们轻手轻脚走到三楼,在头顶那盏昏黄的灯罩下站定。
  江以北低低问苏酥:“去我房间?”
  苏酥一本正经,“刚确定关系就睡一起,进度太快了。”
  江以北淡淡挑眉,“那晚安吧,按进度来。”
  苏酥笑着朝他摆摆手,“晚安。”
  她转身开门,却被他伸手牵住腕子。
  他淡淡说:“刚确定关系,不做点什么就晚安吗?”
  苏酥心领神会,转身回来圈住江以北的脖子,轻轻吻住他。
  两个人在灯下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夜里苏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后悔了。
  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钻他怀里,闻他身上好闻的味儿。
  为什么还要矫情地分开睡?
  她起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江以北房门口。
  没想到房门没关严,轻轻一推就开了。
  苏酥继续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
  她站在床边迟疑,江以北却掀开了被子。
  黑暗里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进来。”
  苏酥被这声音撩得耳根发麻,上了床,窸窸窣窣钻进了他怀里。
  “吵醒你了吗?”
  苏酥枕在他臂弯,有些抱歉地问他。
  江以北淡淡嗯了一声。
  事实上他还没睡着,脑子里有个进度条,找不到快进键。
  苏酥发现两个人决定谈恋爱后,自己有一个立竿见影的变化,就是话多了。
  她口是心非地说:“快睡吧。”
  江以北淡淡嗯了一声,手在她腰上不紧不慢地游走。
  苏酥:“你不睡吗?”
  江以北:“看干点什么……”
  苏酥:“聊天可以吗?”
  江以北胸口轻轻震颤,发出两声闷笑。
  他拿开放在她腰上的手,将她圈在怀里。
  “聊什么?”
  苏酥:“明天我该怎么跟朝朝姐介绍你?”
  江以北淡淡吐出三个字。
  “我老公。”
  苏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肌肉结实的后背。
  “太突然了。”
  江以北:“男朋友。”
  苏酥:“她会告诉你妈吗?”
  江以北想了想,“嗯,会。”
  苏酥:“那万一以后她们知道我们领证的事会不会很尴尬?”
  江以北:“不如一步到位。”
  苏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是算了。”
  江以北语气不悦,“你想瞒多久?”
  苏酥:“不是要先谈恋爱的吗?你见什么人第一天谈恋爱,第二天就宣布结婚的?”
  江以北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淡淡问她:“那你说怎么介绍?”
  苏酥突然嘿嘿笑了,“不然我们地下情?”
  江以北气笑了,“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苏酥声音稍稍软下来,“只暂时瞒着家人,先那什么……好好谈恋爱。”
  最后五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落在男人耳朵里,一个字让心头陷下去一块。
  江以北没脾气了,瞬间又有点明白古代昏君是怎么被枕边人牵着鼻子走了。
  “有个条件……”
  他端着架子,淡淡说。
  苏酥:“嗯,什么?”
  江以北:“白天我配合你,晚上你配合我。”
  苏酥脑补一下,忽然觉得有点刺激。
  她笑着说:“成交。”
  江以北:“什么时候生效?”
  苏酥:“明天?”
  江以北:“现在。”
  他翻身把苏酥压住,半个多月没碰的身体,碰在一起就是干柴烈火。
  苏酥痛快完,又困又累,还懊悔的不得了。
  说了好好谈恋爱的……
  她心里不无遗憾地想。
  第二天苏酥在江以北床上醒来,想到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间很像高考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睡一觉醒来觉得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了。
  然后她吃了冰箱里昨天吃剩下的半个面包,白天去网吧混了一天,晚上踩着一地斜阳回家时,一颗心终于从未来飘回了当下,感觉到人生还要很久才能不一样。
  苏酥决定下楼去翻翻冰箱。
  孟朝朝正在吃早饭,她朝苏酥招招手:“有好吃的,快来。”
  苏酥走到餐桌前,孟朝朝指指打包盒,“菜市场里的早餐,外卖都点不到,江以北早上去买的。”
  说完喃喃一句:“我是不是沾你的光?”
  苏酥有点心虚,坐下来之后问孟朝朝:“他呢?”
  孟朝朝指指一楼从前外公外婆住的房间,“在里面画画。”
  “尝尝这个。”
  孟朝朝把一小份甜水面推到苏酥面前,“甜水面,我从小就很喜欢吃的一家。”
  “谢谢。”
  苏酥尝了尝,味道有点像不辣的热干面,甜口的,有麻酱的味,粗粗的一根面条很有嚼劲。
  孟朝朝:“怎么样?”
  苏酥点点头,“很好吃。”
  孟朝朝:“很多家的甜水面没有嚼劲,这家味道足,还有嚼劲。”
  她边说边把冰醉豆花,旋子凉粉,还有甜皮鸭推到苏酥面前,“多吃点。”
  吃完甜水面,苏酥和孟朝朝又分了一碗冰醉豆花,淡淡的醪糟味,加上豆花的香味,甜度刚刚好。
  两个人吃着早饭,孟朝朝忽然问:“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一起出去了?”
  苏酥点点头,尽量让表情看起来若无其事。
  孟朝朝好奇地问:“去哪了?”
  苏酥:“坐他的摩托去看了锦里的夜景。”
  孟朝朝笑得一脸暧昧,“这可是情侣做的事……”
  苏酥笑了笑没说话。
  客厅尽头卧室的房门打开,江以北抄着兜从里面走出来,路过餐桌时漫不经心地对苏酥说:“过来下。”
  苏酥放下勺子,起身跟着江以北走进厨房。
  “什么事?”
  苏酥一脸茫然。
  江以北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关上冰箱门,低头在苏酥额头上亲了一下。
  苏酥:“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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