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江以北:“画画。”
他放下已经拿在手里的画笔,低头又补充一句。
“大体上已经画完了,正在调整细节,三两天大概就完活了。”
苏酥:“太好了,对了,餐桌上有月饼,你明天记得吃。”
她问了孟朝朝,得知江以北只爱吃纯莲蓉的月饼,临走前给他买了点。
江以北:“嗯。”
苏酥:“傍晚我跟我妈去附近的夜市溜达了一圈,从前那个卖炒面的奶奶不在那边了,听说是年纪大身体不太好了,卖夹馍的那个大叔还在,可惜我晚上不敢吃面食了,我们这条街也有钟楼小奶糕,我吃了根红豆的,我妈吃了根绿豆的......”
苏酥在微信里东拉西扯了一堆鸡零狗碎的话,却扯不动她想告诉他的那句话。
“我们这边比成都干燥,从机场出来时降下车窗,一下子就感觉到秋高气爽了。”
“隔壁家那个小孩养的狗长大了,看见我就摇尾巴,好像还能记得我......”
她越扯越远,江以北那边一直安静。
苏酥扯到最后困了,发了句晚安。
安静了好半天的江以北回了三个字。
“想你了。”
第七十一章 可实际上那个付出多少都无所谓的人才是真的在主导着这段关系吧。
苏酥爷爷退休前是个国营企业的厂长,奶奶是小学老师,两个人退休后帮晚辈带了几年孩子,等孙辈陆陆续续长大后,老两口便不肯在城里住了,回到了长安区下辖的一个小村子里安度晚年。
村子傍着翠华山,老宅房前屋后都是灯笼柿,家家都种着猕猴桃。
苏酥小姑前年把孩子送进大学之后就回去和老两口一起住了,一边照顾老人,一边打理老家的一个猕猴桃果园。
果园不算大,以前交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打理,不收租金,只在每年秋天猕猴桃成熟的时候,苏酥大伯或是爸爸回来摘些果子放到苏酥爷爷奶奶家里,几个兄弟姐妹谁想吃谁就去老两口那拿。
四个兄弟姐妹里,苏酥小姑的经济情况是最差的,她回老家之后每年在微信上卖猕猴桃能挣点零花钱,起初还想分给三个兄姐一些,结果谁都不肯要,每年还是照常贴补她。
苏酥虽然在很多事上跟大伯母三观不合,但在处理大家庭的关系上,苏酥对她是很认可的。
自从爷爷奶奶回老家住之后,苏酥家中秋节的传统便成了回老家团聚。
早上吃完李小燕烫的面皮,一家人便收拾好东西出发了,苏酥得知堂姐会带着小侄子回去,兴奋地准备了红包,带上了给他买的小衣服。
上车之后,苏酥给江以北发了条信息。
“出发了。”
江以北画画的时候手机开静音,苏酥没指望他能立刻回复,她正要看下热搜,江以北的回复就来了。
“嗯,好好玩。”
苏酥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她昨晚到底还是没把那句“我也想你”回复过去。
四个字敲下来,羞耻感就像炉灶上的平底锅,把她煎得外焦里嫩。
苏酥把我也想你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改成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包。
此刻她低头看着手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疑问,在两个人的关系里,江以北大剌剌地由她予取予求,相比之下她却显得有些吝啬了,看上去仿佛是她占上风,可实际上那个付出多少都无所谓的人才是真的在主导着这段关系吧。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刚刚冒出头来,就被堂姐苏茜连续发来的几张照片打断了,这一天就再没有续上。
苏酥和苏茜的微信对话框被小侄子在车上的萌照刷屏了,苏酥笑着给她发信息:“小家伙今天是我的。”
苏茜回复她:“快领走,我可谢谢你。”
老家离市区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苏酥一家到了时,二姑和小姑正在院子里洗菜,二姑父在院子里支起的案板上切肉。
苏酥下车就朝两个姑姑跑过去,小姑在衣服上蹭干手,笑逐颜开地摸了摸苏酥的脸蛋,“又好看了。”
二姑一脸嘚瑟地说:“姑姑好看,侄女能差吗?”
苏酥点点头,“何况我有两个好看姑姑。”
两个姑姑开心地笑了。
苏酥问二姑:“斌斌呢?”
苏子斌是二姑的儿子,比苏酥小三岁,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留在广州工作了。
二姑:“斌斌今年刚工作,事情太多了,我就没让他回来。”
苏酥点点头,又向二姑父问了好,屋子里的两个老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一起走到门口迎接宝贝孙女。
“爷爷奶奶。”
苏酥朝他们扑了上去。
爷爷笑着训她,“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稳重样。”
奶奶就没那么含蓄了,恨不得把苏酥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看看她有没有缺斤短两。
“瘦了,在外面不好好吃饭,光吃零食。”
说完一指茶几上摆满的零食,丝毫没察觉到零食有多无语。
“都是你跟苏茜爱吃的,快去吃吧。”
苏酥忍俊不禁,跑到茶几跟前检阅她的零食,有手工月饼,地瓜干,龙须酥,石子馍,蜂蜜凉粽子,猕猴桃,小灯笼柿子。
苏酥掰了块月饼吃,这种月饼是小作坊里手工打的,只有五仁这一种馅,她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吃,工作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爱吃了,虽然每次都吃不多,但是中秋节如果少了这一口五仁馅的月饼就感觉没过圆满。
大伯母一家不一会儿也到了,苏酥去院子里迎接他们,刚从屋里走出来就听到大伯母夸张地大呼小叫,“哎呦快看谁回来了。”
苏酥向大伯两口子问好,然后默默等大伯母第二句话。
“怎么还不带个男朋友回来啊......”
苏酥搪塞她的话换都懒得换,笑一笑说:“下次吧。”
她说完转向苏茜,不由得惊了一下。
苏酥上次见苏茜还是春节的时候,那会儿她怀孕七个月,被大伯母和老公养的白白胖胖的,每根头发丝都闪着养尊处优的光泽。
多半年不见,苏茜基本上已经瘦回了苗条的体型,穿衣打扮也像从前一样讲究,头发染成浅栗色,贴着美甲片,脸上画着透明装,从头精致到脚。
苏酥辞职前有个同事休了三个月产假,回来后简直变了个人,脸上永远带着睡眠不足的憔悴,也不像从前那么爱打扮了,周身像上紧了发条,对比之下,苏茜好像没生过孩子一样。
苏酥不由得惊叹:“苏茜,你瘦得好快啊,状态真好。”
苏茜笑着说:“我还有十斤没减下来呢。”
苏酥顾不上跟苏茜讨论身材,迫不及待地弯腰看向婴儿车里的小侄子,六个月大的小婴儿,粉团子似的,啃着小拳头,腿一蹬掀了盖在身上的小薄被。
苏酥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声音不知不觉轻软了下来,“王启明,叫姨。”
小家伙眼睛又圆又亮,真就朝苏酥张嘴哼唧了两声。
苏酥乐得眉开眼笑,李小燕凑上来逗孩子,在旁边眼馋的不行。
苏酥随口问道:“姐夫呢?”
苏茜一脸不满地说:“加班呢,明天才能过来。”
苏酥:“还是这么忙啊。”
苏茜叹了口气:“没办法,提上办公室副主任之后更忙了,以前只是熬夜写报告,现在还要负责公务招待,他文字业务又没人能替,经理的大大小小发言稿还得是他来写。”
苏酥笑着说:“姐夫提干了?恭喜啊。”
苏茜:“唉,有什么好喜的,忙都忙死了。”
正说话间,小姑从厨房走出来喊道:“开饭了啊,臊子面,晚上吃烤肉,中午简单吃一口。”
小姑专门煮了一小锅软烂的面条,浇上臊子,给两个老人送进堂屋里。
剩下的人都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苏酥帮苏茜端了两碗面出来,一碗给苏茜,一碗自己吃,两个人坐在房檐下的水泥台上,边吃边逗婴儿车里的小家伙。
大概是被臊子面的香气馋到了,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又把小拳头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啃上了。
苏茜伸手扒拉开他的小拳头,忽然想起什么,“忘了给他带牙胶。”
她连忙放下碗,拿起手机给老公王崇拨了个电话,信号通了之后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接。
苏茜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低头给王崇发了条微信。
“怎么不接电话?”
十分钟后对方还是没回信息。
苏茜再次把电话拨了过去,依然没人接。
她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把手机搁在一边,吃了一半的面条也不碰了。
苏酥见苏茜不高兴了,宽慰她道:“他是不是在睡午觉啊?”
苏茜看了眼时间,沉着脸说:“他昨晚熬夜写稿子,这会儿可能是在补觉。”
苏酥:“你找他干嘛啊?”
苏茜:“我想提醒他明天过来的时候给孩子带上牙胶。”
苏酥:“你给他发微信说一下不就行了。”
苏茜没说话,伸手又扒拉开王启明放进嘴里的小拳头。
第七十二章 他宠我,我为什么不能宠他?
吃完午饭,苏酥把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然后和抱着孩子的苏茜一起上楼休息。
苏茜给小家伙冲奶粉的时候,苏酥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小侄子抓着玩。
苏茜回头叫儿子的小名:“启启,谢谢姑姑。”
小家伙抓着红包就往嘴里塞,苏酥连忙伸手捏住,把红包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奶粉冲好了,苏酥从苏茜手里抢过奶瓶,趴在床上喂王启明吃,小家伙闭着眼睛起劲儿地裹着奶嘴,吃得津津有味。
苏酥好奇地问苏茜:“你怎么不喂母乳啊?”
苏茜轻轻叹了口气,“别提了,坐月子时候生了一场闷气,然后奶就突然少了,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救回来,只好搭着奶粉喂了几个月,现在彻底放弃母乳了。”
小家伙没吃完就睡着了,大伯母掐着时间进屋来,抱起小外孙给他拍嗝,拍了两下小家伙又醒了,大伯母便把他抱走哄睡觉。
苏酥和苏茜躺下来休息,她和苏茜每次回来都一起住在二楼朝北开窗的这间小屋里,窗外有颗灯笼柿,冬天叶子落光的时候,漆黑虬结的枝丫看上去有点恐怖。
苏茜比苏酥大两岁,小时候回到老宅,两个人喜欢在这间屋里玩王子救公主的游戏,窗外的那棵柿子树被她们想象成恶龙,苏茜把被单披在身上扮演公主,苏酥扮演百折不挠的王子。
大点以后苏茜扮演紫霞仙子,苏酥扮演踩着祥云来救她的至尊宝。
房间里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窗外的柿子树却吓不到她们了。
苏酥面朝苏茜侧躺着,长发在枕头上铺散开。
她问:“你坐月子的时候生什么气了?”
她和苏茜从小一起长大,基本上无话不谈。
苏茜长叹一口气,翻身面朝苏酥躺着,重重心事再也遮掩不住,从她一瞬间褪去骄矜的眼神里尽数泄露出来。
她问苏酥:“我生完孩子变丑了吗?”
苏酥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摇摇头,“没有啊,我看你皮肤还变得更好了。”
苏茜:“你是不是安慰我呢,我胖了十斤,发量也少了。”
苏酥:“没有安慰你,你个子高,胖的这十斤平摊下来,一点都看不出来。”
苏茜:“我肚子上的肉松了,还长了一点点妊娠纹,用多贵的修复膏都不管用。”
她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觉得王崇变了。”
苏酥心头咯噔一下,她真的不想再听到男人变心这个字眼了,如果身边每个人的爱情不管有多美好的开始,最后都以一个暗淡的结局收场,那她有什么依据对自己说,你的爱情和她们不一样,你的爱情会善始善终?
苏酥嗓子里泛起苦涩,很不情愿地问道:“他怎么了?”
苏茜:“我觉得他对我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苏酥揪紧的心猛地放松下来,忍不住给了苏茜一个大白眼,“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苏茜却很认真地问苏酥:“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以苏酥对苏茜的了解,她所谓的不好,需要用苏酥的度量衡换算一下。
她问苏茜:“怎么个不好?”
苏茜翻身躺平,看着天花板,有些惆怅地说道:“今天中午你也看到了,他没接我电话,到现在也没回过来,这种事搁在我们刚处对象那会儿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苏酥提醒她:“你说他昨晚熬夜写稿子,中午应该是在补觉,不接电话挺正常的吧。”
苏茜摇摇头,“从前他就算熬通宵也不会不接我电话。”
苏酥直言:“他熬通宵,中午补个觉,你不应该别打电话让他好好休息吗?”
苏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苏酥一眼,“你还没男朋友,怎么就恋爱脑了?”
苏酥被她训的一愣一愣的,直言道:“让人好好睡个午觉就是恋爱脑?”
苏茜:“睡午觉只是表象,本质是他到底有多在乎你。”
苏酥无语地闭上了嘴,她发现苏茜的公主病生完孩子好像更严重了,到底谁是恋爱脑呢?
苏茜想起聊天刚开始的话题,对苏酥讲道:“启启生下来第二十八天,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一早他照常上班,什么话也没有,我以为他是要给我惊喜,结果他那天加班到很晚才回来,直到睡觉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我生了一晚上的闷气,第二天奶水就回去了。”
苏酥轻轻叹了口气,劝苏茜:“他应该是真的太忙了,一时没有想起来。”
苏茜:“我知道他很忙,可忙就应该忽略老婆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