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隔着黑暗,隔着距离。
倏然间,眼前画面一转,眼前的女孩儿年纪更小一些,穿着简单的衬衫半裙。她站在程老师家里的走廊,视线被窗边的树影遮住,斑驳的光影拢着半边脸。
立在拐角处的林饮溪看上去也远比现在青涩,脸上还挟着稚嫩的少年气。他没上去打扰,只在旁边站了一小会儿,等到女孩儿走了才离开。
白商枝站在原地,仿佛被巨大的窒息感吞没,她想要拦住女孩儿,拦住少年,却徒劳无功,只能束手无策地待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错过。
她从睡梦中惊醒,梦里的窒息感还未散去,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柔和小夜灯闪着亮光,照亮一小片角落,外面天已经黑了,旁边没有林饮溪的身影。
梦里的心悸太真实,白商枝跳下床走出卧室,到客厅便听见厨房传来的声响,林饮溪在做晚饭。
她接了杯热水,慢吞吞走到厨房门口。
“醒了?”林饮溪顾不上回头,只笑着说,“你差不多睡了一整天。”
白商枝喝了几口热水,两步挪过去,垂头抵着他的后背,也不说话。
林饮溪关了火,转过身刚要问,视线扫过她赤着的脚,眼睛微眯,长臂一横,揽着她的腰拉近:“既然你不需要穿鞋,等哪天我就把你鞋柜里的鞋全扔了。”
身体忽地腾起,白商枝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水杯,好在里面的水已喝了大半,只晃了几滴出来。
再次落地,拖鞋软绵的质感垫在脚下,她踩着林饮溪的脚。
白商枝心一慌,转身想逃,但束缚在腰间的手臂力气太大,半天也没挣脱开。
没有支撑的身体只能倒向林饮溪,两人紧贴在一起,她几乎能感觉到滚烫的呼吸落在额头。
“你敢。”她软绵绵地放了句狠话,鞋柜里的鞋都是她每个月白花花的银子。
林饮溪握着纤细的腰往上提了下,嗓音低沉:“你可以下次不穿鞋出来,试试看我敢不敢。”
白商枝一哽,水杯撂在旁边桌面,随着一声轻响,她攀上林饮溪的脖颈,抬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巴。
林饮溪“嘶”了一声,却仍然揽着她的腰,没松手。
唇瓣软甜,里面的牙齿却相当锋利。狠狠抵在皮肤,像是宣示所有权似的留下标记。
他任由怀里的人动作,甚至托着她的腰,让人咬得更方便。等人后撤,才低低哼笑一声:“确实是只野猫。”
下颌被咬出痕迹明显的牙引,隐隐还有点血丝。
白商枝僵了一瞬,瞬间埋下头,耳垂微微泛红。片刻后,她压低声音,从齿缝间滚出的声音几不可察:“不是。”
林饮溪没听清,将人打横抱起来向客厅走去:“嗯?”
她勾着林饮溪的脖颈往前探了探:“我不是你家的吗,怎么是野猫。”
林饮溪动作一顿,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浮现点点笑意:“嗯,不是野猫,是家猫。”
白商枝被这个说辞说得炸了毛,抬手捂他的嘴:“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敷衍的“嗯”了两声,将她放在沙发:“我去给你拿拖鞋。”
白商枝撤回手,再次低下头,试图用长发挡住脸上羞赧的神色:“哦。”
她懒懒趴在沙发靠背,望向林饮溪上楼的背影,脊背宽阔,身材挺拔。在白商枝看着他一步一步上课的过程中,倏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么长时间里,似乎总是林饮溪在等她,她很少看到对方留下来的背影。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林饮溪很快下来,手里拎着双拖鞋,与他的外形有很强的违和感。
他走到沙发旁边蹲了下来,就在他捞起她的脚腕时,白商枝终于明白过来,腿往后缩,试图摆脱他宽大的手掌:“我自己来。”
修长的手指扣在脚踝处,力道不容挣脱。林饮溪霸道地帮她穿上拖鞋,指尖划过皮肤带起一阵痒。
白商枝尴尬地浑身不自在,找话题打破沉默:“我刚刚梦见你了。”
他缓缓拎起另一只鞋:“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以前躲在角落不敢找我。”穿好鞋后,白商枝迅速抽回脚,往前探出身体,记仇地凑过去说,“胆小鬼。”
闻言,林饮溪挑起眉,直起身体往前倾:“嗯?”
她眯着眼睛笑,再次重申:“谁不敢主动,谁是胆小鬼。”
林饮溪好笑地捏她的下巴:“请我吃了两顿饭,就这么得意。”
白商枝不服气:“不管它是不是好招,反正我是把你泡到了,不像某些人连句开场白也不敢说。”
他再次往前凑近:“谁说我没有说,别小瞧人。”
白商枝皱着眉:“不可能,我绝对没有见过你。”
“你没见过,不代表我没找过你。”林饮溪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故意地微抬下巴,让她看清上面的咬痕。
白商枝眨眨眼睛:“你在说什么屁话,没见过你肯定没找过——唔!”
轻淡的茶香覆了过来,将她彻彻底底裹挟,刚穿上的拖鞋甩到一边。白商枝勾着他的腰撩火,等人闷哼一声,迅速躲开:“我明天要早起和他们集合,今晚不行。”
计划得逞的猫咪缩在沙发一角,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林饮溪微眯眼睛:“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她眨眨眼睛。
林饮溪轻笑,捏着她的鼻尖,笑得危险:“你会知道的。”
见人转身走上楼梯,估计是去浴室洗漱了,她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翌日清晨,白商枝醒得很早,头一次赶在林饮溪醒来之前起床。时间还早,她趴在床上,支起胳膊细细观察她的丈夫。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看林饮溪睡着的模样,大概因为人睡着总是容易卸下防备,看起来精致好看的同时还添了几分柔软。
白商枝好不容易逮着次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她往前凑了凑,先是伸出食指,试探地抵在鼻尖碰了碰。见人没反应才又继续逼近,指尖下滑至下颌的咬痕,昨天下嘴有些狠,现在已经青了。
白商枝有点心疼,凑过去亲了亲青紫的地方。
她洗漱结束后,难得地去楼下厨房做早饭。虽然比不上林饮溪的手艺,但简单的早餐她还是可以解决。
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前,白商枝回到卧室撕了张便签,给他留了句话。
林饮溪以前早起去工作时也会这样给她留张纸条,有次她问为什么不在手机发消息,不是更方便吗。他说,纸条可以第一时间看得见,你起床未必第一时间先拿手机。
她那时笑着说,可是很麻烦,早晚还是要看手机的,林饮溪没再说什么。
白商枝现在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当喜欢充盈在心间,任何琐碎的事都不会嫌麻烦,做这件事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令人感到愉快而幸福的。
她想,她真的好喜欢林饮溪啊。
林饮溪是在白商枝走后不久醒的,如料想般的,他一眼看到了床头柜的便利贴。他探出身体,看清了那句话。
——早上好,我已经出发了,厨房有早饭,记得吃。
第43章
白商枝赶到集合地点, 在微信群里发了个到,才挪到大部队里,跟周围的人笑着打招呼。
于萱诧异地看她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开心。”
她转过头,脸上笑意未消:“没有啊。”
于萱往前迈两步, 抬起手戳向上扬的颧骨:“还没有,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白商枝下意识摸了摸脸,缓缓敛去笑意, 转过身:“你看错了。”
“你嘴硬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见人没回怼,而是低头摸手机, 于萱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凑过去看, 只见白商枝点开某个人的聊天框, 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面明晃晃的两个字备注, 丝毫不遮掩。
白商枝看着屏幕上林饮溪回的消息, 不自觉弯起眼眸。
老公:【早。】
商枝:【你在干嘛?】
老公:【吃林太太做的早餐。】
商枝:【?】
商枝:【味道怎么样?】
老公:【很好, 我吃过最好吃的早餐。】
商枝:【诚实一点, 不要恭维我。】
老公:【好吧, 粥有点咸。】
商枝:【……哦。】
老公:【不过我爱吃甜的。】
商枝:【好了,不要替我找补了。】
老公:【没关系,我爱吃咸的。】
商枝:【……】
商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
老公:【说明你以前不在意我, 懂了。】
商枝:【?】
老公:【被我说中了。】
商枝:【上车了,你继续吃你的早饭。】
老公:【你好像忘了什么。】
白商枝眉头一皱,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行李箱,甚至翻了翻随身的小包,发现重要物品都带了。
商枝:【什么?】
商枝:【我刚刚翻了下, 身份证带了, 只要能让我上船就行。】
老公:【咳, 其实……】
商枝:【什么?】
老公:【我的意思是,你忘记早安吻了。】
商枝:【…………】
白商枝按灭屏幕,抬起头的瞬间恰好对上于萱若有所思的眼神:“你离这么近做什么,吓我一跳。”
于萱挑起眉:“我只是好奇,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是在跟谁聊天。”
“你胡说什么。”她迅速否认,上扬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好在人员都已来齐,众人准备上车,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周围人匆忙地推着行李上前,不再有人会注意到她。白商枝趁这时,快速地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商枝:【亲亲/】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给于萱留了个空,她特地装起手机,跟她聊起前天订婚的事情。
于萱订婚是按照老家的传统来的,并没有请同学朋友,主要是长辈在场做见证。白商枝也只是当天跟她打个电话,道了声恭喜。
于萱说:“还好,忙活的主要都是长辈。”
“和长辈打交道这件事就已经很让人心累了。”她懒洋洋地说,“不过你应该没什么问题,长辈们肯定很喜欢你。”
于萱苦涩地笑了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白商枝立马转过头:“怎么了,他们为难你了?”
她摇摇头,语气无奈:“也不算,他父母希望我们婚后尽快生孩子。”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前后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显得聒噪。
生育对于女性的事业无疑是有影响的,更何况是作为需要严格保持身材的职业舞者。
长辈两句话的事,男人也不过提供精.子,承担最多的人却好像做不了自己肚子的主。
白商枝淡淡看向她:“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于萱忽地轻笑了声,低下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我坚持跳下去也不可能有更高的成就。我和你不一样,我要是在你这个位置,肯定也不愿意——”
“于萱,成就的高与否并不由他人定义。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么难,你只要问自己一个问题。”白商枝打断她,“你现在想生孩子吗?”
于萱愣怔一瞬。
她继续说:“生孩子的权利在你这里,其他人都不能干涉,你只问自己想不想。他们没有考虑你的想法,但你要考虑。”
.
剧院安排的是双人房,她和于萱住在一起。她们聊完那段之后就没再说话,白商枝也是想给对方一点时间思考。
两人把行李箱推到墙边,直接瘫倒在床上。
于萱转了个头,看向瘫在另一张床的人:“我好羡慕你。”
她抬了下头:“羡慕我什么?”
“羡慕林总家里的人都很开明。”于萱说,“林总也对你很好,哪怕没有感情,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都会很舒服。”
白商枝闷着头,忽然沉默了。
于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笑起来:“我说错了。”
她翘了翘脚,伸手够柜子上的手机:“嗯,我有点想他。”
于萱动作顿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她:“这可不像我们平时的白姐,才多久没见就想了。”
白商枝百无聊赖地戳他的头像,等到“拍一拍”占满整张屏幕:“可惜他要等到两天后的站点才上船。”
林饮溪之前并不算骗她,的确有个项目需要他出差协调。但地点刚好在轮船的站点,到时候解决完工作的事情,刚好可以来跟她碰面。
于萱懒得搭理她了,刚好手机铃声响起,她去窗边接电话。
白商枝看着屏幕的“你拍了拍老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强烈的焦虑感。
经济独立前她常会出现这样的感受,迫切的欲望压下其他所有感官。
后来经济独立最开始的那两年,她经常冲动消费,用下单一瞬间的快感来排解。
可现在的情绪好像没法用消费来排解,唯一的解法是林饮溪。
手机震动,他发来消息。
老公:【怎么了?】
商枝:【想拍你。】
老公:【后天给你当面拍。】
商枝:【还有好久啊,两天就是48小时,每个小时有60分钟,时间怎么这么长。】
老公:【以前上班不也是一整天见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