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苏梦华叫住他,“我听说你大学摆过地摊?”
魏宇澈一愣,紧接着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啊,好困,我得赶紧回去睡觉了。”
“哎,你给我回来,你说清楚。”苏梦华越叫,他溜得越快。
梁舒刚洗完澡,听见动静拉开门,就跟魏宇澈撞了个满怀。
“你跑什么?”梁舒摸着肩膀头子,埋怨说。
她头发还湿着,垂在胸前,将原本就薄的睡衣染得有些透。
魏宇澈挪开视线,极不自然地咳了咳,“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脚步还有些慌乱。
莫名其妙。
梁舒腹诽了声,转身准备叫苏梦华去洗澡,还没开口,苏梦华就突然拍了个巴掌,吓她一跳。
“我想起来了。”
“什,什么?”梁舒一头雾水。心说这一惊一乍的劲儿,魏宇澈还真是遗传了百分百。
苏梦华冷笑道:“我就说他当初怎么凑钱出国的呢,原来是这么整的。”
“凑钱出国?”梁舒问道,“魏宇澈吗?”
苏梦华点点头,语气恨恨:“对,就是这兔崽子。”
梁舒“啊”了声。
她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
苏梦华又是一声冷笑:“你说说他,折腾这么老些年做什么?不然也不会被人骗那么多钱走。”
梁舒更听不懂了,怎么就还被骗了?
“嘿,这小子嫌丢人什么都没跟你说是吧?”
第48章 两个长相性格都南辕北辙的人,竟然会在某一个时刻重叠起来
梁舒摇了摇头。
别说什么大学出国了。从她离开之后,魏宇澈就再没主动找自己说过一句话。
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钟灵秀偶尔想到提起来的只言片语。而就算现在重逢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梁舒还是对那缺席的几年一无所知。
苏梦华低低骂了几句,才又接着说:“他不是乌大读了俩月觉得不行又复读重考的蔚大吗?这挺好的,我跟你叔叔也很满意,想着这小子总算争气了一回,结果没俩月,他又说想出国去。”
军训才刚出,就开始整事儿了,放谁身上都不会支持,苏梦华跟魏东山自然也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魏宇澈呢,没得到肯定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于是他们便更顺理成章地以为这只是这祖宗的一时兴起。
一直到半年后,家里突然收到个快递,苏梦华一头雾水地拆了,才发现里头是魏宇澈的签证。
原来魏宇澈嘴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偷偷报班考了试,又找借口搞到了家里户口本。如果不是这回签证地址填错寄回了家里,估计等他们再发现的时候,他人就在国外了。
“你说这花了多大代价才考上的蔚大啊,才多久又要跑。这可能吗?”
苏梦华震怒,决心要杀杀他这三心二意的毛病。狠心地停了他的卡不说,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从两万缩减到了八百。
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思基本只能放在如何吃饱的事儿上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种情况下,魏宇澈还是在大三攒了笔钱。瞒着家里申请了休学半年,拿着重办的签证走了。
苏梦华跟魏东山知道消息的时候,他都在那头平安降落了。他们除了在电话里把他一顿臭骂,也没法儿追回来了。
“他要是能静下心来,我们也就认了。毕竟这事儿他坚持了不少时间的。”苏梦华提到这里还是遏制不住的怒意,“我都不说你在那儿学习了,你哪怕老实待着,我就当你见识世界了对吧。结果呢,几天不到,人回来了。他说,国外生活,他不满意。”
费了老牛鼻子劲儿,坚持了三年,出去没三天回来了,轻描淡写一句不满意就结束了。这搁谁家家长不恼火啊?苏梦华差点没忍住赏他一顿鸡毛掸子。
也就是因为这来回折腾的事儿,苏梦华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蔚大的学生都能有个光明的未来。魏宇澈就是不会有的那种。
所以她对他的期望从“以后帮家里经营公司”变成了“以后好好花钱吧,别违法犯罪就行”。
就这样,他钱还是没怎么花到刀刃上过。一开始狠狠赚了一笔,苏梦华还觉得他有点天赋。可有天赋他又不好好用,资金的大部分都给了那些不怎么样的项目,投资的结果那叫一个惨烈。
人家都把钱往能赚钱的项目里扔,他倒好,先赚钱,赚够了就去投不被人看好的;等钱不怎么够了,又去投能赚的。这样反反复复的,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梁舒说:“其实投资这块儿您可能有点儿误会他了。”
她暗地里打听过魏宇澈最近几年的“投资”,确实如大家所说的,赚的少赔得多。
没经验的学生,离婚的单身妈妈,退休后的老人家······
那些别人并不怎么看好的项目,往往是他的首选。
每次投入不多,足以支撑他们运转下去就行。撑不下去自己解散了,那就算了;艰难存活下去了,那就继续。
要说这是他随便投的,梁舒怎样都不信。
“到这儿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苏梦华摆摆手,“那投的钱还没他几件衣服贵呢。”
梁舒一愣,想到他那些动辄几万的布料,狠狠地伤了。
她说:“那是怎么了呢?”
苏梦华说:“是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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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是魏宇澈的室友,据他说,是在八百生活费的时候拉过自己一把的。
刚毕业时杨进开始筹谋创业,魏宇澈要投资,但被他拒绝了。
杨进说还不知道现在项目能不能挣钱,万一后面失败了,再让他赔钱,伤了彼此的感情,自己可要后悔一辈子的。
这话把魏宇澈感动得,那叫一个狠。所以当杨进今年带着他“成功”以后的项目重新找来的时候,魏宇澈二话不说就给他汇钱了。
苏梦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长点心眼儿,做事儿不能全凭感情,多考虑考虑现实。可是魏宇澈说,当初要不是杨进,他都能饿死。
两个人把酒言欢谈得昏天黑地。第二天,魏宇澈醒来才发现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甚至包括脖子上那条古驰毛衣链。
至此,梁舒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魏宇澈态度坚决地要来“追究骗子”,误会解开后,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找蹩脚的监工借口,留在这里任她差遣。
他这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
而在苏梦华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于魏宇澈当初的三心二意上。
那一个小小的念头,执拗地发了芽,跟蝴蝶效应似地带来了诸多反噬,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事情终于被串联了起来,但梁舒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到送苏梦华回去睡觉了,她还是觉得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在了脑后。
一夜无梦。
梁舒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夏日昼长,时间变得格外地慢。
程汀醒的早,在院子里煮了茶。看她过来,恭恭敬敬地叫了老师。
梁舒抓起一根竹条子,边绕头发边问:“溪溪放假时间下来了吧?”
“就这几天了,考完就放假。”
梁舒又问什么时候去拿成绩,程汀没听明白,连问两句什么。
梁舒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小孩儿跟她那会儿已经不一样了,成绩什么的都直接家长群里发发,压根儿不用再往学校跑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两个月的假期,应该要怎么安排这姐妹俩,今天干脆问问程汀的意见。
程汀老老实实地说准备多练习,学学怎么摹画,总不能以后全指望复写纸把东西往竹片上印。
梁舒:“还有呢?”
“还有就是接单子发货打包吧。”程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会的不是很多,要是也能刻东西出货就好了。”
梁舒叹了口气,她表情立马紧张起来,“梁老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是觉得,汀汀啊。”梁舒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一点?”
程汀摇头:“没有。我一点都不辛苦,学东西很有意思的。”
更别提她还能自由进出梁舒的书房,那里有好多的书,可以供她随便看。
梁舒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这么早,她想不到谁会过来。
“会是魏老师吗?”程汀小声地问。
毕竟苏梦华还在这里,难保他不得注意点。
梁舒呵了声,说:“你真是高估你魏老师了,虽然他妈妈在这儿,但是该翻的墙,他是一下子不会缺的。”
她走到门口,问:“谁啊?”
“是我,高啸寒。”
这倒奇怪了,梁舒将门拉开。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身子单薄得好像纸片,将手里那画风不相配的红色塑料袋拎起来说:“我今天去市场看到有卖鸽子的,就买了只过来,想谢谢你昨天的汤。”
“客气了。”梁舒将袋子接过来,“再说了汤也不是我炖的。你应该谢谢魏宇澈。”
高啸寒轻笑:“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很想听我讲这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梁舒的错觉,她总觉得比起以前的装模作样,现在有话直说的高啸寒明显要更顺眼一点。
“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你骗他钱了?”梁舒想到昨晚听到的故事,合理推测说。
高啸寒摇摇头:“错不在我。”
梁舒懵了:“你的意思是,他骗你钱了?”
她收回刚才觉得他顺眼的话,这妥妥的撒谎不打草稿呢。
高啸寒愣了下,很快笑起来,跟平日装出的文质彬彬不同,此时此刻,他浑身都散发着愉悦,镜片之后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甚至有些傻气。
这种感觉,很快就让梁舒想到了魏宇澈。
好奇怪,两个长相性格都南辕北辙的人,竟然会在某一个时刻重叠起来。
高啸寒说:“他抢过我喜欢的人。”
梁舒心头一窒,后脑勺像是被千百只蚂蚁爬过,麻木得快忘了呼吸。
魏宇澈竟然,做过小三?
第49章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只是······暗恋?
梁舒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是完全不信魏宇澈那个傻样儿是能去做小三的,但高啸寒说得太诚恳了。
从她认识他以来,就没见他语气这么诚恳过。
难不成,魏宇澈真道德沦丧过?可算算时间,那才高中呢,能算什么喜不喜欢的?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却无法阻止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全身,瞬间将她还不错的精神头带着往下坠。
以至于苏梦华听到动静起来,招呼了高啸寒进来一起吃早饭,喊她也过来说话的时候,她都懒得去阻止了。
魏宇澈睡眼惺忪地爬上墙头,才发觉素来平静的院子,今天竟有些热闹了。
再一看,苏梦华抱着小梨花,梁舒跟高啸寒一左一右地在她身侧,程汀捧着茶杯呼呼地喝,四人一猫说说笑笑得好不快活。
一股无名怒火窜得老高,魏宇澈一声大吼:“梁舒!”
可等梁舒真的看过来的时候,他突地又怂了,尴尬地咳了两声,说:“你扶我一下,我脚麻了。”
“你是不是有病,有门不走,非得翻墙是吧?”苏梦华数落说。
梁舒此刻还沉浸在高啸寒带来的消息冲击里,不是很想搭理他,只不过碍于苏梦华还在场,还是去了墙边,伸手给魏宇澈借了力,便立马转头走人了。
而这在魏宇澈看来,就成了她急切地要跟高啸寒聊天的证据。
苏梦华转头换了副和煦神情,说:“小高啊,还没吃早饭吧?留下来我们一起吃呀。”
高啸寒客气道:“不了,阿姨,我马上就要去上班了。”
“这不是还早着呢吗,就在这儿吃吧。”苏梦华看得出来高啸寒对梁舒有意思。
这俩孩子搁一块儿确实般配,梁舒爸妈不在身边,她这个做长辈的帮着掌掌眼也是应该的。所以她有意把他留下来,也想让梁舒多了解了解。
“你还愣着干嘛呢?去做饭呀。”苏梦华使唤起自家儿子相当顺手。
天晓得魏宇澈现在有多想大喊一声,让高啸寒滚出去。
但他也清楚,这样做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不如到时候给高啸寒的那份早饭下点泻药效果来得好,所以他忍了。
他去到厨房里,有条不紊地淘米煮粥,之后在抽屉里拿了零钱,去菜市场买了早点。
路过新开张的眼镜店的时候,他脚步一打弯,再出来的时候鼻梁上就多了副金丝边的眼镜框。
这玩意儿带着看路不方便,总觉得视线里有一圈东西挡着,但想想这会儿在院子里的高啸寒,他忍了。
他冷笑着推了推眼镜框。呵,不就是装乖吗?谁不会似的。
门口他捋了捋头发,推开门视线先往亭子里去,但那儿却只剩下了苏梦华。
魏宇澈问:“梁舒呢?”
苏梦华抬眼,嫌弃道:“你这哪来的眼镜,丑死了。”
魏宇澈没在乎这个,又重复一遍:“梁舒去哪儿了?”
“送小高去了。”
“送他?”
“人家赶着上班。”苏梦华拎着茶壶,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哪里像你。”
魏宇澈将早点放在桌上,觉得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跟苏梦华唠明白。
“妈,咱们有一说一,难道你看不出来高啸寒不怀好意吗?”
“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哦,什么跟什么就不怀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