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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先回了许梧黯家的单元楼，让他在他家的地下室仓库里把吉他先放下才一同坐夜间公交车回春湾。
一天下来，再加上吃了一顿夜宵闹了下来，两个人都有一点困了。
沈栖忙着在手机上跟乔瞧聊天，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撞。她侧目看过去，见许梧黯的身子因为车子在行驶过程中的摇晃变得不稳，一下侧这边一下侧那边。
他闭着眼，眉眼间皱着，一脸疲惫的样子。
沈栖伸手扯了扯许梧黯，许梧黯睁开眼，眼睛地询问她，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一下。”
许梧黯顺着动作看去，
小姑娘的肩膀薄而小，她又比自己矮上不少，如果他侧头靠在沈栖的肩膀上小憩，其实是不太符合的。因为他的脖子得一直下弯，身体也要配合着高度往下弯腰，这种姿势是很累的。
但，对上沈栖那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许梧黯沉默了。
良久，他微微颔首，侧过身僵硬地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沈栖的肩膀上。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对沈栖心软。
他慢慢闭上眼。
沈栖见许梧黯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许梧黯睡得安慰，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不舒服的样子。
其实沈栖能想到，许梧黯也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放下全身上下的戒备，放下心来，安静地把一切交给她。
沈栖回到家，刚打开屋子的门，就被里面亮堂的环境刺得眼睛一闭。熟悉了外面的黑暗和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突然面对发着强烈亮光的白炽灯，沈栖一下还有些不适宜。
她看到屋子是这场景，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视线往客厅一转，她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陈淑礼。
沈栖换好鞋走了进去，轻声喊了一句“妈”。
陈淑礼并不搭理她。
沈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从上次陈淑礼精神失常入院再出院以后，她便会经常像今天晚上这样站着或是坐在某处发呆，鲜少搭理身边的人或事。沈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她基本上不会搭理沈栖。
沈栖似是习惯了，手指在肩膀上的吉他包的带子上抓了抓，刚准备转身离开回到房间。
忽然，耳边传来两声脚步声。
沈栖的动作一顿，视线朝陈淑礼看去。
陈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栖身后的那一个大包。
沈栖被她的眼神吓一跳：“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淑礼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去扯吉他包的带子：“谁让你玩吉他的？你要跟你那个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小姑一样是吗？你存心气我的对不对？”
陈淑礼一直不喜欢沈文锦身上的一些气性，或是说从她嫉妒沈文锦。陈淑礼从前也是乐队的，不过她当时擅长的是贝斯。后来嫁给沈振则以后生下沈栖，她就因为沈栖的奶奶说的话就不再去玩乐队了。
沈栖的奶奶不喜欢乐队，古老封建的想法觉得这就是不务正业，而且跟在外面浪是一个性子。沈文锦叛逆的很，在这些事情上很有主见，不会听从沈栖奶奶的话。不过后来考虑到沈栖奶奶的身体，还是辞去了乐团的工作，回家听从家里人去应聘了老师。但毕竟吉他是她的爱好，她舍弃不了，从乐团辞职是她做到的最大的容忍。后面她还会趁着休息日的时候去跟着一些朋友在一些场合玩乐队发泄一下压力。
沈文锦从小就叛逆，沈栖奶奶说不了她。但陈淑礼不敢，毕竟是面对自己的婆婆，她还是不敢做到跟沈文锦一样。都说婆媳关系难，所以生下沈栖以后她就不再碰乐队里的任何东西了，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惹沈栖的奶奶生气。
但她还是会羡慕，羡慕沈文锦做的事情是她不敢做的。她从小都很乖巧，习惯了去听别人话，很少为了自己而活。一旦看到沈文锦，看到她身上浓烈的气性，她就会羡慕，时间长了她就开始有些嫉妒。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可以不在乎任何人，活成自己？
所以后来陈淑礼精神有问题之后，她的行为便开始放肆，不愿意再听其他人的话，跟从前的她简直是两个样子。
沈栖拽着吉他带子不让她拿走：“不是的，这是——”
陈淑礼见沈栖还在跟她反抗，情绪顿时崩溃了：“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沈栖，你以前明明很听话的！”
说着话，她的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流了出来，瞬间糊满全脸。
沈栖心一颤，手跟着渐渐松了下来。
陈淑礼一把夺过吉他，把吉他从吉他包里拿了出来。
沈栖这时才看清楚这把吉他的模样，它的边缘是淡粉色的，主要的色调虽然不是以粉色为主，但边缘那么一点粉却让这吉他让人眼前焕然一新。
是许梧黯看到，觉得适合她才买来送给她的。
沈栖伸出手想要拦下陈淑礼的动作，但被陈淑礼躲开，她一下扑了空，身子跪坐在地上。她伸出手，声音已经带着颤音，哀声乞求道：“妈妈，不要，不要……”
但陈淑礼充耳不闻，将吉他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力度虽大，但吉他并没有什么事情。
陈淑礼不甘心，胡乱抄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的吉他身上砸着，一副势必要将它毁掉的模样。
沈栖跪在旁边，死死地咬着唇瓣隐忍，眼眶里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她就这么看着，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份礼物被自己的妈妈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而她不能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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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振则来的时候，陈淑礼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她撇下沈栖和客厅里的狼藉，自顾自回了房间休息。客厅里，唯有沈栖还跪趴在那一把断了弦的吉他旁边。
因为陈淑礼砸吉他的动静闹得太大，惹得楼下的住户不满，在这栋楼的业主群里发出质问。陈淑礼精神不正常，沈振则不放心，所以他也在这个业主群里。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沈振则就从家里赶了过来。一入门，就看到了满室的狼藉。
沈振则颤着手，想要将沈栖扶起来。
沈栖却躲开了他的手，趁着旁边的椅子缓慢爬了起来。
沈振则很愧疚，声音带着一丝小心：“七七。”
沈栖没有应他，自顾自地将地上那把被毁掉七八的吉他捡了起来，经过沈振则身边时，她轻声道：“我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振则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吉他，爸爸再买一把给你。”
沈栖忽然觉得有些嘲讽。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毁掉一个东西并不重要，反正可以重新再买一个，原来被毁掉的直接丢弃就是了。
她微微侧目：“不用了，没必要。”
说完，她头也没回地抱着吉他回了房间。
房间门一合上，落了锁，像是隔绝了两个天地一般。
沈栖终于忍不住了，她顺着门沿坐了下来，怀里抱着那一把坏掉的吉他，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不舍，心疼，委屈，种种情绪在她的心头浮现。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要遭受这种对待。
第54章
“走啊沈栖，放学去大吃一顿。”一放学，乔瞧就收拾好东西蹿到沈栖座位旁边催促她。
沈栖拎上书包，跟乔瞧一同走出教室。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天气已经入冬，刚从室内走到室外，两个人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打的一哆嗦。
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下。
店里有暖气，将刚刚在外面冻冷的身体回了一些温度。
乔瞧甚至还点了一杯冰可乐。
沈栖来了例假，也没点喝的，就要了一杯温开水。
她侧目看向窗户外面，冷空气中，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大多数都是一中出来觅食的学生。
自从上次在家里陈淑礼把沈栖的吉他砸了以后，沈振则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跟沈栖联络着，话语中透露着说补一把吉他给她。
但沈栖却不愿意，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事情不是沈振则做错的，没必要让他来承担后果。而且沈振则对她的态度越是这样，她觉得自己个爸爸之间越是客气，根本就不像是一对父女。
她轻呼出一口气，透明的玻璃上顿时因为热气积起雾气。
“哎，今天是平安夜。”
沈栖收回视线，眼神不动声色地朝乔瞧看去。
乔瞧举起手机指了指：“刚刷到朋友圈，都在秀男朋友给送的平安果呢。”
学生之间最喜欢玩这种浪漫的小乐趣，给身边的人在这一天送两个平安果，代表着祝福他一年平平安安。
乔瞧问：“要不我给你送一个？”
“我又不爱吃苹果。”沈栖抿了一口温水。
乔瞧闻言翻个白眼，嘴里骂她不解风趣：“谁是卖给你吃的，送个祝福不行啊？”
沈栖定眼看她，红唇轻启：“少迷信。”
一个小时后，沈栖抱着三个平安果从水果店里走了出来。
明明刚刚还说不要迷信的人，在经过水果店时听到门口的销售员一忽悠，她顿时就被忽悠了进去。
乔瞧十分鄙视她的做法，简直就是嘴巴上一套行动上又是一套。
沈栖丢了一个苹果给乔瞧：“多吃，少说话。”
她买了三个平安果，乔瞧一个，许梧黯一个，还有一个等晚上去林江月的学校让她出来拿。
乔瞧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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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后，沈栖跟乔瞧打了一声招呼直奔高三的教学楼。
高三这边还没放学，静悄悄的，和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形成了两极反差，这边安静得像是在上课。
不愧是一中的高三生，下课时间基本没人出来活动。
沈栖小跑到许梧黯的班级，趴在后门寻找许梧黯的身影。
已经四个月了，班上的位置早就换了一圈，许梧黯现在坐在正中间的最后一个。
沈栖用气应喊了一声许梧黯的名字。
饶是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还是有不少后排的人听到沈栖这边的动静，频频侧目朝她看来。
好在许梧黯也听到了，在看到是沈栖的下一秒就放下笔走了出来，好让沈栖没有那么尴尬。
“怎么了？”
“登登！”沈栖像是献宝一般将那一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举了起来，“小五平安夜快乐。”
许梧黯拿过苹果左右看了眼，扯着唇角笑了下：“平安夜快乐。”
他听到身边的同学讨论过今天是平安夜的事情，说在平安夜这一天要给重要的人送平安果。他还想过，今天放学以后是不是可以跟沈栖一起去买一个平安果，结果她现在就送上来了。
他扯着唇笑，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沈栖知道他尽力了。
也是，一个面瘫脸是没办法突然把自己的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的，只有少数心情波澜特别的大的时候，他才会笑得自然。
沈栖道：“今天平安夜，早点回去？”
逃课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梧黯点点头，进去拿了书包就跟沈栖走了，动作熟练到一看就逃过很多次晚自习了。
沈栖说自己要去一趟市外，将平安果给林江月。
她拉开自己的书包，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
许梧黯点点头，顺口问了句：“你吃了吗？”
“我不爱吃苹果。”
沈栖冷不丁的一句话弄得许梧黯一顿，他垂下眼眸看她：“你没吃平安果？”
他以为，沈栖今天也收到平安果了。
沈栖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不喜欢吃啊，乔瞧那时候想要硬塞给我，被我给挡了回去。”
话音一落，许梧黯突然扯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哎哎？去哪儿？”
沈栖被带进一家水果店，直到看到许梧黯也拿了一个平安果去收银台结账她才反应过来。
许梧黯是给她来买平安果了。
出来时，许梧黯把平安果递给她。
沈栖心里虽然乐呵呵的，但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过：“哎呀，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吃苹果。”
两人并肩走在去公交站牌的路上，许梧黯的身子高，替她挡了不少寒风。
听到沈栖的话，许梧黯轻声应道：“这不一样。”
沈栖没听清，愣愣地“啊”了一声。
许梧黯忽然侧过脑袋，眼眸往下压了压，手伸过去自然地从沈栖怀中抽走书包，替她拎着。
他收回视线，说：“别人都在这一天收到了，你也应该收到，不止惦记着我，你多惦记想着自己。”
沈栖微微挑眉。
哦，许梧黯这是想着她呢。
“其实的确，这事情没什么科学依据，而且你也不喜欢吃。”
许梧黯侧着身俯下身，凑到沈栖耳边说了一句：“讨个祝福而已。”
讨个祝福，希望你岁岁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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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沈栖回去的时候，许梧黯接到了许母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她有个同学现在在B大担任教授，正在跟她打电话，提到了许梧黯问能不能和许梧黯视频通话聊一下。
许梧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B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但他不打算往那边考了，他跟沈栖相约过，准备考江海市的江大，这样以后沈栖考到江海的时候两个人还能经常见面。
沈栖见他皱着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许梧黯把这件事说给她听。
沈栖听完以后沉默了，他们的确约好了一起考江海，但现在有B大的教授想跟许梧黯聊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许梧黯肯定是多少有点帮助的。
她让许梧黯先回去，自己回去就行了，让人家等着不太好。
许梧黯侧了侧眼：“我不去B大。”
这一句话像是一根针，给沈栖摇摇欲坠的内心打了一根强心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