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之际,听见斜后一声响亮的“报告”,她直觉没那么容易。
果然,教官停在男生面前目光阴骘盯他半响才语气深深让他说话。
须抱夏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啊,分明初次见面,不应该请多关照吗?
她总觉得扯着嗓子对他们自报家门式自我介绍的教官看他们不顺眼,相当不顺眼......
一定是因为当时他们发自内心地笑了。
军姿站得脚发麻,一眼扫出去,分不清哪排是哪班,但最令她羡慕的便是最角落那被大树荫庇下的队伍,甚至连他们的衣服都有优待。
凭什么他们多根显腰身的皮带,他们却要像套麻袋一样当猪晒!
她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半小时军姿结束。
哀嚎声响时,教官一人顶一排,“让出声了?叫什么叫!”
军训长征的第一炮就这样一站打响。
烈日炎炎,长征艰难啊,结束哨音响彻天空时,全身血液都在欢呼“终于结束啦”。
但有经验的身体并未动。
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
教官口令下达,他们两竖列整队,有序回到了上午下车的水泥操场。
等高一全体新生集合完毕,开始了□□教学......
须抱夏想,她的表情一定和她的心理活动一样精彩!
来吧,唱起来吧!除了学习她有什么不擅长的!
吼,每个排都带着器官在吼,他们在暗中较劲儿,教官说了声音不够大就不许吃饭,为了胃嗓子今天就不要了!
“三分钟,回宿舍拿上饭盒下来原位置集合,解散。”
得令后所有人便猴一样朝楼梯窜去。
其实也不是多想吃饭,就怕迟到顶着太阳跑圈圈......
手拿饭盒,洪亮的□□声依旧飘扬,她有点羡慕周易,也有点庆幸自己不是二十班。
不然得唱到别人拿着饭盒回宿舍都吃不上饭吧。
哎,一班的待遇啊......
终于,九排动了。
她不知道食堂在哪儿,反正一切超乎想象。
她知道打饭要排队,但真没想过这是一次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
队伍缓缓挪动,她想这应该也是军训一环。
果然,后面人一嘻哈打笑就又撞黑脸了,“九排,全体都有,团结就是力量,起。”
她真是,真是不想骂人。
往右转了个弯终于看到了食堂口。
嗯,长得是跟学校的食堂不一样,门上连“食堂”二字都没有。
再朝前几步,果然是不一样,连门都没有。
须抱夏淡定拿着饭盒,看着几个头带厨师帽手执长柄大勺的阿姨及其身前的大桶。
果然啊,菜也没得选。
他们就像是人体传送带,拿着饭盒从桶前走过的时候,来不及说一句话大勺已来去如风。
她默默端着饭盒看,一共四个菜,全是素。
进山必得修行,修行必得吃素。
下山时她会功德无量吗?
不过这量真足啊......
原来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这么大方的打饭阿姨,勺大不说,手还不抖。
与学校食堂阿姨果断不是一类人。
饭盒沉甸甸,她一只手还拿不住。
军训是挺累,但只是军姿站太久腿酸,运动量真不大,所以其实也不是那么饿,这饭菜铁定得浪费了。
诶......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哇哦,果然是和学校的食堂不一样呢。
这地方就不是个堂,而是个棚。
头上蓝蓝的顶盖,左右绿绿的植物,真是防晒又通风。
凉快。
搞半天只有打饭那间是真房子。
棚里整齐摆放的一片蓝色塑料凳倒是跟顶板上下呼应。
隔了几排凳子的位置有同学正坐着在吃。
一个排两列,男生一列,女生一,目不斜视,专心扒饭。
可这样端坐着端着饭盒吃饭真的太别扭了,她宁愿去外面蹲着吃。
向前走到对应的凳子刚准备坐就看见教官暴怒的冲过来,对着她旁边的男生大骂,“老子让你坐了吗?没让坐你TM坐什么坐,说了多少遍听命令,没让动就别TM乱动!”
真是吓死了,还好她动作迟钝。
默默站着,偷偷打量。
这棚子最前端还搭了个台,上午吹口哨的眼镜拿着个话筒在上面走来走去,脸上永远是他们每人都欠他五百万的表情。
须抱夏偷偷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
“九排,全体都有,坐。”
教官话音刚落,眼镜透过话筒放大数倍的暴怒一下袭来,“不要动!让动了吗?”
眼镜暴怒,“那个男同学,你很饿是不是?”
“老子刚TM才跟你们说了,听指令再动,脑子不好是吗?”
其实也不只那男生一个,大家坐下后都端起饭盒准备开吃。
谁知道这地方规矩这么多,连吃口饭都要等指令。
此时被骂一点都不像从前在学校的时候,笑不出来,只想摔碗走人。
可是不敢,在人家的地盘撒野搞不好真的会被打断腿!
一阵静默,旁边排的同学默默低头吃着,吃完默默撤离。
这时,“端”指令响起。
果然,指令远比想的要复杂。
居然吃前还有端?
居然还有端!
大家端起饭盒,身体笔直,眼看前方,真是一点不敢乱动,连瞄都不敢瞄一眼。
时间过得真慢,感觉已经端了有5分钟,但舞台正上方的表显示其实才一分钟。
这肯定是眼镜故意的。
终于,30秒后“吃。”指令下达
大家端着碗开始吃。
还是陈景韵女士煮的东西好吃呀,刚吃两口须抱夏就想走,但是又不敢,大家都坐着在吃,勉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等有人行动了再行动。
枪打出头鸟,她不想当靶子。
教官在两列之间的过道来回走动。
用余光就能知道,他左右晃着脑袋是在看大家的进食情况。
似乎是出于好心,他用正常音量说了句,“吃完才能走,一粒饭都不许剩。”
Excuse me?
吃完?
不只她,大家都是一脸懵逼转绝望。
这顿饭没谁饭盒装得少。
男生倒没差,苦了一大帮女生。
男生那列走得只剩几人时,女生这边只走了几人。
最后只剩包括须抱夏在内的几个女生还在战斗!
然后只剩她一个人在战斗。
简直难以置信!
俞青青走前给她留了个保重的眼神,她懂,她不能帮她吃更不能坐着等她。
等终于把最后一口饭包进嘴里,从舞台旁边的门出去后,才发展竟然有教官等在这检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要剩,不要浪费,吃干净再走。”
门外蹲着几个没吃干净的男生女生正苦大仇深的大口往嘴里塞着饭。
须抱夏含着那口饭挺直了腰背大大方方任几道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饭盒上,刚走到洗碗区就见周易站在一棵树下正笑着看她。
树上的花开得正好,树下的弟弟一身绿装,黑发整齐,真像个一身军功满身武艺的军人。
这样的周易与平日不同,帅得让她失神,可浑身的不舒适让她无心欣赏,勉强对他笑了笑立马走到一个垃圾桶边悄悄把嘴里咽不下的饭吐了出去。
一张纸巾递到了面前,她知道是他,接了纸,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样子。
“周易,我好惨啊,饭怎么吃都吃不完,我差点就哭了。”她忍不住抱怨,累了一上午,又一人顶着压力坐那硬塞了一肚子饭,莫名不爽,语气哀怨,“我肚子难受。”
他当然知道她肚子难受,“饭盒给我,帮你洗。”
她点点头接过他的饭盒抱在怀里,得寸进尺,“周易,我还是难受。”
“那怎么办呢?”听着她明显改变的语气,周易拧开水龙头,洗着和他同款不同色的盒子勾了勾嘴角。
须抱夏想了会儿,他也洗好了。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饭盒陪她倚在树下,见她笑得一脸明媚,“周易,你再教教我骑自行车吧。”
她语气欢快,“等我学会了,我们就可以一起骑车上学了。”
阳光明媚的清晨,少男少女骑着车,并排在林荫树下,多棒啊!
暑假没去成旅行的须抱夏问须爸要钱买了辆自行车。
周易临时受命,担任起了她的自行车教练。
可出乎意料的是,体魄雄健的须抱夏居然是个骑车废材。
那天,他们去了瓶底山公园,在山脚摇了半小时的须抱夏提议去山上冲下坡。
周易当然没意见,只叮嘱她速度不要太快。
须抱夏玩完两轮后表示要带他一起玩,他欣然接受,双手应要求放在她腰上。
小道两侧鲜花盛开,太阳虽大,扬起的风可抚平燥热。
然后他就载她爬了十八次坡!
听到她说回家吧时,他似乎感觉到一道圣光照耀在身上,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嫌我笨?”须抱夏突然变脸,生气地瞪着他。
周易摇头否认,“没有。”
“哼。”须抱夏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周易推着车跟上去,“夏夏,你慢点。”
她跑起来,周易腿酸有点追不上。
须抱夏发现后偷偷放慢了速度,但还是不理他,周易无法,只好问:“冰淇淋要不要?”
“......”
“不要就上车,载你回......”
“要大盒的!”
她居然还要学车。
周易想,他一定要断了她这个念头。
九中位于七里坡,那长度那坡度,须抱夏肯定骑不上去,到时候肯定也不会要他陪她推上去,到时候他就得自己先蹬上去再下来载她。
这样的事学车的时候可以,天天搞要命。
“你想学我肯定教你。但是......”他有一丝为难,“骑车上学还是算了。”
“为什么?”
“路上没有自行车道,很危险。”
“这样啊。”她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可她刚学会骑车就上马路确实会很危险呀。
“夏夏。”他问,“喝酸奶吗?”
“你有钱?”她无比震惊,然后果断拉着周易去小卖部挑酸奶。
山上有小卖部出乎同学们的意料,可惜绝大部分都被自家班主任诓得身上一分钱没带。
酸奶对须抱夏好使,或者说零食都好使,这是周易的经验。
他站在一旁看她挑酸奶,实在理解不了她的兴致勃勃。
明明这个小卖部小得可怜,有酸奶已经很难得了,她还能挑得如此认真。
“夏夏,只能拿酸奶,只能拿一盒。”
拿了两盒的须抱夏一脸坦诚,“另一盒是帮你拿的。”
......他明明就不喝酸奶。
她不知道用这理由从陈阿姨那拿了多少酸奶去他家偷偷喝,如今当着当事人还这么说。
但最后他还是付了两盒的钱。
“肚子不撑了?”从她手里拿过一盒,剥开吸管插好递给她又拿过另一盒酸奶插好吸管慢慢吸了一口。
草莓味的。
“你不是不喝酸奶吗?”须抱夏咬着吸管觑他。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不是给我拿的?”
她的弟弟长得很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了。
须抱夏愣愣点头,耳根有点发热,低头咬着吸管也不知是在咽酸奶还是咽口水。
“是,是给你拿的。”
“周易,你好帅啊。”她突然说道,抬手去揪他脸,“不愧是我弟弟。”
周易耳根微红,把她作乱的爪子拉下来,“走吧,送你回宿舍。”
第8章 这一夜
下班前的太阳绝不得过且过,尽他最大的努力散发着光和热。
大家感恩戴德汗流浃背脸蛋通红,包裹严实的身体也急于散发自己的滚滚热气以示回馈。
短暂休息后的训练是教走路——齐步走和正步走。
须抱夏从未想过她的好朋友俞青青会有连路都不会走的一天。
“这个男生,出列。”黑脸王教官对待男女一视同仁,“那个女生,出列。”
俞青青的脸皮到底不如她厚,只是被点名就刷的红了脸,那小女生的羞耻心啊......
“你俩一起,自己喊口令,什么时候手脚摆顺了什么时候归队,其他人全体都有,坐。”
俩人一个脸羞红一个脸晒红,顶着全体九排人的目光表演一套同手同脚。
没有同学爱的九排人挺拔的身姿佝偻了,昂扬的头颅低垂了,不打报告不动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有人没憋住,发出连环屁一样的声音,“噗噗噗噗噗噗......”
苦中有乐啊。
果然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就连摆了一上午臭脸的王教官也被两人逗笑了,但又要强绷着凶狠人设不能。
皮肤黝黑男人硬是把脸憋出了红色,看着倒有了几分青春大男孩的可爱,于是便出现了大批上前讨便宜的人......
一马当先的九班班长,现任九排排长的曾旭肩负神圣使命趁机请命,“教官,这么热的天你一直给我们训练肯定口渴了吧,我去给你买水,冰的不冰的?红茶还是脉动?我请客。”
看着班长带着排里几个一看就能干苦力的男生走远的身影,须抱夏若有所思。
班长将来必成大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