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伸手遮住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再度吻了下去,骤雨打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了。
可这次,让她有一种不可控制的错觉。
他在惩罚她。
在惩罚这几天她不理他。
真是……像一只无理取闹的小狗。
在迷迷糊糊中,纪简想着。
叮!电梯门开了。
这个点了,门外居然还有人。
门外的人看到电梯内的场景,咳咳两声,“你们……”
吻,是肯定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纪简用余光去看,看到了大林。
完了,丢脸丢到家了。
她把自己红扑扑的脸埋到长安黑色的风衣里面,长安也顺势把她团成一团,塞在自己衣服里面。
然后转过身来,慢悠悠看着大林,“这么晚了,还在公司?”
瞧这语气,瞧这态度,长安一点都不像是被抓包的人,反倒是像来公司视察的领导。
大林点点头,“还有点实验需要整理。”
长安没说什么,揽着纪简的肩膀就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长安却停下了脚步,幽幽看着刚刚电梯的方向。
“走吧,不是要请我吃夜宵吗?”纪简闷声道。
长安笑,“就这么让他上去啊?”
“上呗,整理实验嘛,肯定是很着急,才要整理,你说对不对?”纪简静静地看着一楼大厅里各个实验员的照片。
其中,她的照片是刚刚博士毕业后,在学校打印店里随便拍的。因为光线不太好,所以看起来有些暗。
在她后面的四个实验员的照片则比她的亮许多。
大林照片就在她的照片后面。
【临川大学硕博连读,解风第一批弟子,知乐公司优秀实验员,林永雄。】
这是照片下面的信息,纪简静静看着,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大林是她的师哥,在没有进知乐之前,大林就给了她很多的照顾。
进了知乐后,她虽然凭借各种理论知识成为了指导员,但,那些人际关系,实验设备的争取,实验项目的拒绝,都是大林一步一步教她,比解老师还认真仔细。
大林其实挺不错的,作为一个师哥来讲,他合格了。
想到这些,纪简难免有些惆怅。
“纪医生,站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好看吗?”长安挑眉。
纪简吸了吸鼻子,“山西老陈醋。”
这个醋王,真是醉了,哪里的醋都要给自己灌一壶。
“啥?”长安眯眼。
纪简竖起大拇指,假意微笑,“山西老陈醋,就是好喝,欧耶!”
长安拉下她的手,强势着和她十指相扣。
他淡淡指出了一点,“现在这里没人,纪医生想要喝醋的话,恰好我嘴里酸得很,咱们有的是时间。”
纪简长久望天,“刚刚你说啥来着,要请我吃夜宵?走走走,忙了一整天,饿死了。”
她心虚地拉着长安往外走。
长安没有拒绝,只是嘴角勾了起来,“现在又不好喝了是吗?”
纪简假装自己没听见,戴上口罩,左看右看,终于在知乐门口看见一家卖夜宵的店,便拉着长安急冲冲跑过去点了两份肉夹馍。
夜已经深了,没有多少客人。
夜宵店老板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现在精神正好,又有客人上门,便跟着大喊一声,“两个肉夹馍!请问要加点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口罩的长安站在纪简身后,飞快道:“一个加辣加葱加土豆丝和海带丝,另一个什么都不加。”
纪简瞧了一眼长安,没说什么。
他点的恰巧是她喜欢吃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探去了她的喜好,而她对他的爱好,几乎一无所知。
纪简有意无意问了句:“你怎么老是吃这么清淡的?”
长安正漫不经心玩着她的手指头,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便回:“从小到大渐冻症,不这么吃,早死了。”
“那你现在已经好了,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嘛?”纪简踮着脚歪着脑袋问他。
她今天还非就要知道长安的口味了。
长安若有所思想了会儿,猛地笑了起来。
“喂!”笑什么?
“也快二十七了,到了经常吃点酸的年纪了。”他捏着下巴,故作认真。
却讨得纪简的一记腿踢。
他哎呦哎呦抱腿叫唤,纪简不理,慢条斯理啃着自己的肉夹馍。
“别跳了,他出来了。”纪简神色凛然,目光透彻看着知乐大门。
长安正经了起来,“我们吃了这么久,你说——”
“别说不说的了,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纪简沉声。
她快步跟上。
长安摸了摸鼻子,“你说一下我给你调的肉夹馍好不好吃嘛。”
*
月明星稀,野风阵阵。
大林在幽黑的街道里慢悠悠走着。
他心情看起来不错,地上的影子蹦蹦跳跳的,几条蛇一样的影子在地上挥舞着,像是在给大林喝彩。
“不听话,不要在这里跑出来!”大林拍了一下背后的藤蔓。
那些藤蔓在空中摇曳着,慢慢收了回去。
大林眼色暗沉,宛若天幕。
终归不是自己本身激发的异能,也不是通过吃人肉获得别人的异能,这藤蔓总是不那么地听话。
藤蔓异能是大林从临川知乐大楼门前找到的一滩肉泥里提炼出来的,通过试剂打入自己的体内。
想要获得更多的异能,不是为了强大,仅仅是想要活着。
他,大林,唯一的目标,只是想要认认真真活着。
可活着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因为跟着两只小老鼠。
他知道两只小老鼠看见了他背后的藤蔓,但他无所谓。
就在刚刚,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只梦寐以求的疫苗,让他活命的机会。
在活命和当一个正常人之间,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在杀或者不杀身后的两只老鼠之间,他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选。
其实,不是已经选过一次又一次吗?
就在上一次,他不是很果决地把藤蔓刺入了纪简的后脑勺吗?就在一年多之前,他不是很淡定地骗老夏给长安打了零号病毒吗?
为什么还在犹豫,大林不知道。
“看来被发现了,好耳力。”长安见大林站了许久没动,知道他发现了她俩,便从黑夜里徐徐走出来,最后在一盏微弱的路灯下站定。
纪简则站在了他的旁边,静静看着大林,没有说话。
“大半夜的,纪指导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大林假装她们没有见过自己的藤蔓,笑着问。
“我们都站在这里了,就别搞些虚头巴脑的了。林实验员,来看看这个,从你家里面找到的哦~”长安变魔术一般从背后取出了一个东西。
月光下那东西泛着明晃晃的白光,纪简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白色面具。
大林心里咯噔一声,他表面镇定,面不红心不跳地问:“这个是什么东西?”
“面具啊!”长安一副你好笨的表情,他不耐烦道:“就是那天你用藤蔓刺伤了纪医生后脑勺戴的面具,怎么,这才过了几天,就得了海尔默兹选择性失忆啦?”
第77章 揭秘真相
大林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面具,被长安揭穿他的谎言,他反倒如释重负叹口气,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戴着面具的人是他?
长安转头看向纪简,纪简示意他说下去。
“当然因为你那讨厌的语气和身形了,还有肮脏的呼吸心跳声,你以为自己故意沙哑着声音说话我就认不出你了?我耳朵好,这些可都是听的出来的哦。”长安慵懒地往前走了两步,随手把那面具丢进垃圾桶。
嫌弃表情溢于言表。
“哦,我倒是没有对你做过过多的调查,除了翅膀和控制铁离子,你居然还有那么多的异能。”大林耷拉着眼,面无表情道。
长安冷哼一声,“你当然不会对我做过多调查了,你不是以为我早就死了吗?死人,对于林实验员来说,还有任何的研究价值吗?”
“价值,从来都是实验员来衡量的,死人当然没有研究价值,不过如果是你,价值还是很大的。”大林瞧他越走越近,眼神警惕了起来。
“所以,当初在停尸房里没有找到我的尸体,你是不是挺失望的?”长安了然地笑着,他揉了揉手腕的关节。
“放过我,我以后会从你们眼前消失,从知乐消失的,我不会再出来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大林面色不太好。
长安的战力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那个他差点杀了纪简的晚上,长安迎着怒火、浴火重生,挥臂之间就毁灭了硕大的知乐大楼。
大林知道,自己打不过长安。
所以他直接求饶。
“放过你……大林,你知道这一场全人类的灾难,是被你重新挑起来的吧。你违背了实验员的基本准则,欺骗了传道解惑的老师,还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包括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简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漆黑的夜里,像是北风在低吟。
“你曾经是我敬仰的师哥啊。”她望着大林没有一点儿愧色的脸,慢慢说着。
大林许久没有说话,云悠悠遮住了月光,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他才如梦似幻说了句,“那是曾经啊。”
“纪简,你不能明白,这些年来,我有多羡慕你。”
他那璀璨不可直视的小师妹,一路被老师提拔上来,一进入知乐公司职位就比他干了好几年的老实验员还要高了。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向上一点,即便不像纪简那样一下子就可以接触到最核心的基因实验,也能一步一步到达自己的目标。
可是,那些只是年少无知的想法罢了。
有些人,注定碌碌一生,事事无为。
他不像纪简,拥有绚烂的生命,他的双亲留给他的不是高超的智商,而是有遗传倾向的心脏病。
纪简之所以那么努力,是想要解救万千的渐冻症患者;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努力地研究,包括偷窥老师研究,包括靠近甘一,都是为了延续自己寿命不多的生命。
“你以为我不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吗?纪简,我没有那个资本,我只能苟且偷生活着。”
黑夜里的话语,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风把云吹散,月华如练,倾泄千里。
光亮斜斜洒在大林的脸上,纪简没有在他脸上看出特别难过的表情。
“之前半年,你总是请假,说是去医院看你心脏不好的爸爸,我让陆飞白去查了查,你爸爸去世两年了。所以,你是去医院给自己看病。”
纪简打开手机,调出陆飞白发给她的大林的病历照片,放大,放到大林的眼前。
“你因为想要治疗自己的不治之症,才把歪心思打到零号病毒上,老师被你玩得团团转,一直不敢把这件事情说给我听,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查到吗?”她直截了当道。
大林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盯着纪简,低声道:“你们早就怀疑我了?”
“这几天才怀疑到你头上。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用藤蔓刺入我的后脑勺,不然,我也不会想起那么多的细节。”纪简微笑,“你知道你害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大林呵呵笑出了声,“长安啊,既然你们都知道是我干的,也没必要隐瞒了,就是因为我,他才会感染的。”他指着站在路灯下,吊儿郎当站着的,微微扬起下巴的人。
长安不屑嗤笑一声,给大林翻了个白眼。
“不对!”纪简冷声,“长安没有死,第一个被你害死的是老夏,帮你为非作歹的老夏。我让蒋京去调查了当年渐冻症实验组的护工,居然发现一个正当壮年的护工,离奇自杀了,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大林久久沉默,摇头。
“那我就再提醒你一点,老夏有个脑子里长瘤子的孩子,你别说你忘记了这件事情,我记得那孩子还收录到你的实验组里,你曾尽心尽力救治过。”
大林不明白纪简说这个干什么,“我和老夏是进行过交易,他帮我给长安注射零号,我帮他救他的孩子。只是,我又不是神医,实验失败就失败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老夏自杀和我又没有关系。”
“你果然还是不懂,你摧毁了一个正常人作为人的良知,让他帮你为非作歹,但又没有给他留下唯一的希望。他孩子去世不久,他也就跟着去了。”
大林身形抖了抖,摇了摇头,“这不关我的事儿,他自己要撑不住要自杀的,我和他就只是交易关系而已。”
长安不耐烦道:“纪医生,直接抓了吧,交给警察叔叔,让他跪在无辜丧命人的大片墓碑面前去忏悔去。”
纪简默默后退,把舞台让给长安。
他一个起跳,洁白的羽毛抖擞着展开来,整个人就飞到了空中。
鉴于大林不算个光明磊落的人,他想了一下,飞向纪简,将纪简抱到最近的高楼大厦的顶部。
纪简隔着夜色,看着惨淡路灯下隐约照射出来的战斗余影。
她想起那日她质问解老师,为何解老师的儿子一查出肿瘤,长安紧跟着就感染了零号病毒。
这些日子以来,解风的有意隐瞒,让她困惑不已。
解风对她好,她知道。解风有苦衷,她也明白。
只是到现在,她才从迷雾中窥见真相,从心底还给自己老师一个清白。
“很早之前,我手里就有零号病毒了,我害怕一旦出现什么差错,病毒就会扩散出去,所以一直没有研究它。直到小月他身体出了问题,我才开始着手研究零号的特性,它如何激发人的基因,有能给人类带来怎样的改变。如果能够加以控制的话,或许我能研究出小月的救治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