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这些,只是,等纪医生醒了,不要和她说我在这里。她实在是肩负了太多,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她只是一个在渐冻症领域上兢兢业业的实验员,而不是深入危险、寻找人类活下去的机会的感染者。”
他看着天际的白云,像极了在临川知乐公司当实验体时,每天望着窗外的风景。
门,突然被砸开来,且将墙撞了个坑,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冷静到极点的愤怒,又或是不敢想象到结局的后怕,在房间内响起。
“所以你打算把所有的事情扛在自己身上吗?”
纪简一步一步走向长安。
她看着病床上的人转头过来,眼中带着错愕,以及浓浓的想念,与她的视线碰撞。
她鼻子发酸,又问了一遍:“你打算趁着我昏迷,把自己卖给那群狼了是吗?”
解风没有想到纪简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跟在纪简身后的陆飞白,给了陆飞白几个眼神。
陆飞白小声道:“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的脾气,我哪能瞒得住?瞪我也没用啊,网上消息遍天飞,师姐又不傻,随便看看就知道长安在这里啊。”
长安无话可说,眨着无辜的眼睛,压着嗓子,浅声喊了句:“纪医生,你醒了。”
纪简才不吃他那套近乎,她走到床前,恨恨看着他,咬牙切齿道:“长安,你真行。”
剥皮挖心,这都不怕,是个狠人。
以为自己站出来,就能把所有的恶意给吸引走吗?
她纪简都在长安身上研究不出来的东西,其他人还能有更多的发现吗?根本不可能。
长安想要辩解,可是纪简却把身子给转了过去,他悻悻闭上了嘴。
“老师,这个实验不能继续下去。”
“纪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知道的,这个实验除非实验体本人拒绝,不然……现在大势所趋,我也无能为力。”解风回。
纪简眸色沉了沉,她认真地看着解风,想要从相处多年的老师身上找出当年她十分钦佩的品质,比如仁爱,比如正直。
只是此时此刻,隔着岁月的滤镜,她竟然一时半刻看不出来她的老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
“老师,我刚刚从小月病房出来,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他两年前就检查出了肿瘤。就在他检查出肿瘤的不久之后,长安就无缘无故感染了零号。老师,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
万众瞩目的利用帅气感染者做实验的项目突然停止了,在世界上引起了一阵哗然。
大家一部分是吃瓜心态,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切实的安危,都在询问为何突然停止了。
可是没有一个基因界的大佬出来解释。
这件事情就像银币打了水花,水花消散了,银币也没了。
什么抗体就快制作成疫苗的营销软文一瞬间就偃旗息鼓,不再冒出头来。
就在大家困惑的时候,网红实验员,此时此刻是感染者的纪简站出来,开了一次发布会。
在万千聚光灯下,她沉着冷静地应对着记者的问题,给予简明的回答。
“请问前两天关于实验体长安的实验项目为何突然搁浅了呢?这目前是大众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纪简:“关于长安,早在大半年前,我就在研究他身上的抗体。很遗憾的是,他身上的抗体很难提取出来,而且只针对感染之后的人群有续命的效果,所以目前先暂停这个实验。”
“那针对零号病毒,生命黑板擦,咱们基因行业是否有切实的解决措施,人类能安全地度过这场灾难吗?”
纪简:“有的,请大众放心,目前有研究方向。”
“嗯,有很多人对纪实验员你的感染者身份有疑虑,我们都知道被零号病毒感染的人都想要把零号病毒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个角落,你真的是在为普通人考虑吗?我们真的可以信赖你吗?”
这个记者问的问题犀利,但是记者并没有在纪简脸上看到他预料中的慌乱。
纪简不急不缓地打开了大屏幕,和设备的另外一边进行连麦。
是临川南城区的感染者们。
池野没有在画面中,他举着摄像机,主讲的是茗茗。
“大家好,各位记者们好,我是茗茗,一个基因重组专业的学生,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是你们应该都认识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是国家的十大政员之一,对,就是前段时间,突然暴毙了的郑七。”
各位记者瞪大了眼睛,郑七?那个知名度很高的政员?
和政治上挨上了边儿,这可是个大新闻!
各种各样的直播设备被架了起来,这里的发布会被同步传到了网上。
“我爸爸死因,是感染了零号病毒。你们估计在想,一个高高在上的政治家,怎么会染上零号。是啊,我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染上了零号,还不小心传染给了我。”
茗茗苦笑,把零号病毒的由来一点一点告诉大众。
“零号病毒不是知乐创造出来的,而是从一个战国墓里挖出来的,它是一个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病毒。我的爸爸,在第一次制止零号病毒传播的时候,被感染上了,当时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还死了很多的军人。”
网上的网友开始火眼金睛查询。
【也就是说前几年那个说是误炸了一个村子的军事演练,是有目的地炸毁零号?太可怕了,那个村子就在我们这边,太可怕了,以后闲着没事儿,不要从地里挖东西啊!】
【茗茗好可怜啊,还是大学生,就被感染了,爸爸又死了,你们看看她现在住的地方,破破烂烂的,连灯都没有。】
【是的哎,那第二次零号病毒又是怎么传播出来的啊?总感觉上面在进行一些生化实验,现在玩砸了?】
“我们这群感染者,被迫聚集在一块儿抱团取暖。如果不是长安帮助我们,我们早就死了。纪简纪老师是一个很认真负责任的人,她之前一直在临川进行实验。她和长安,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画面断了,纪简淡声道:“信赖我是你们的事情,研究病毒是我的事情。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第一批疫苗会上市的。”
她说完,不顾那些闪耀着白光的摄像机,径直下台。
“天哪,太酷了。”蒋京手持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站在角落里望着纪简的背影,和陆飞白赞扬纪女神。
陆飞白则是温和笑着,看着纪简的背影出神。
*
发布会之后,纪简日日夜夜泡在实验室里,连门都没出一次。
她按照自己以前给长安配的试剂,重新调了配方,然后滴入零号,测试零号的活性。
果不其然,零号的活性大大降低,它的致死率也大幅度降低。
但是还有一个让纪简头疼的就是,零号病毒有异化基因的功能,方向有好有坏。
大家肯定是愿意朝着长安这样美丽的、牛逼的方向去进化,而不是朝着猪的方向去进化。
她不能保证零号病毒的变异方向。
这时她猛地想起自己收缴的那几支黑山羊试剂。
打了黑山羊试剂的孩子,全部异化成了羊,这证明里面藏了可以控制基因变异方向的物质。
她又夜以继日研究黑山羊试剂,并试图将黑山羊试剂里的特殊物质加入到自己试剂里。
其实她挺佩服张悦的,把黑山羊试剂研究到了这样的地步,能够抑制感染者的暴虐性情,能够控制变异方向,如果再多加完善,或许也可以当作零号病毒的疫苗。
可惜他不做好事儿,最终还是给她做了嫁衣。
夜已经深了,试剂融合完成,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将试剂放入保险箱,走出实验室。
门口,长安斜斜靠在洁白的墙上,正在仰头看月亮。
现在还没到冬天,但是夜里霜寒露重,难免有些寒凉,他只有一件单薄的风衣,看起来不太抗冻。
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在月色下白得透着莹润的光泽。
不知道是空气太冷了还是他的气息太炙热了,一片水雾从他鼻尖呼出,弥漫着分散开来,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隐约之间,纪简看到长安勾起了嘴角。
她无视着走了过去,步履坚定。
“纪医生,赏个脸一起吃饭吗?”长安歪着脑袋,慢悠悠迈着长腿,跟上她的步伐。
她按了电梯,立在原地,看也不看他一眼。
“纪医生,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喽?”长安弯着腰,把自己笑嘻嘻的脸摆在纪简面前。
纪简冷漠地扫了一眼,“我还在生气,不想理你。”
从那日阻拦了长安去做实验后,她就没怎么搭理过长安。
电梯到了,她快步进去。
长安也顺势进去,长手一按,一楼。
电梯门关上,他一步一步将纪简逼到角落,眉头高高挑着,俯视着纪简。
所有的退路都被拦截,纪简怒瞪着他,低声呵斥,有点慌乱,“你干什么?”
距离太近,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她不受控制红了耳朵。
长安没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抱住她,贴在她的耳边轻轻摩挲。
“纪医生,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啊?”他无奈轻语,抱着纪简的怀抱却极其有力,纪简怎么都挣扎不开来。
他用双手捧起纪简热腾腾的脸,一双黑眸炙热虔诚地看着她。
“之前确立关系的时候,你说我不准再不声不响一个人消失不见,我也答应你了。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吵架?就算你对我不满,也不要冷战,我会很伤心的。”
长安一边拉长音调说着,一边用鼻子蹭纪简小巧的鼻子。
明明是秋末,夜里寒凉,这一处却像是火山即将爆发,温度一点一点攀升到难以呼吸的程度。
本来就不是冰冷的心脏不知道是被这缱绻的声音给揉软了,还是被这暧.昧的温度给热化了,纪简的脸被捧起,半是被迫半是慌乱地望向眼神拉丝的长安。
“你、你——”不要用这样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看着她!
谁知长安的大拇指直接按住了她贝齿轻启的红唇,他不轻不重地打着圈儿按着,像是玩到了好玩的玩具,他勾起了唇角,一声潮湿的笑声打在纪简的心底。
真是……过分!
纪简眼眶红扑扑地瞪着他,一口咬住了他为非作歹的大拇指,可是她颤抖的舌头却不小心舔了一下那干燥的拇指。
像是,她在故意调情一般。
长安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不冷战了,对吗?
答应了他的请求了,对吗?
他深深地盯着纪简,嘴中的舌根压了压涌动的欲望,他嗓音沙哑低沉,语调却轻快不已。
“纪医生,你真好!”
满头糊涂,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人家的手指头吐出去的纪简:???
现在这年头被咬了的人都这么高兴的吗?
第76章 直面大林
瞧不得他这么开心,纪简狠狠地咬了一下嘴里的手指,声音沾着些难以言明的恼怒,她道:“离我远点!”
“嘶——”长安急忙把手从纪简的嘴里抽出来,他看着被咬破的指头,又气又笑:“属狗啊?”
“我咬狗!”纪简气嘟嘟哼了一声。
“那你还冷战不?”长安眯起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询问。
纪简别过头去,可是脸上的红晕怎么也下不去。她被长安囚在电梯的一角,呼吸仿佛被长安压住,连一些最基本的冷淡都染上了情.色。
她转头这动作做得一点也不冷酷,着实是口是心非的模样。
长安知道了她的答案,只是挑眉,微微低头,啪唧一下子亲在纪简的唇角。
纪简僵硬住,张着水灵灵的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长安——他想做什么?
明明还很生气的,怎么现在突然没了火气。
“还要冷战吗?”长安带着笑音又问了一遍。
纪简倔犟着不开口。
长安又啄了一下她的红唇,漫不经心地将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搭着。
好家伙,现在的套路是她不说停止冷战,他就要一直亲下去?
“谁在和你冷战,我只是这几天忙着实验,没空理你。”纪简垂眸低声回,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的脸宛若被火烧过一样,红得不可思议。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长安发着光的眸子。
总觉得说谎被捉住,是要被惩罚的。
长安只是闷哼着笑了声,似乎在点头,“嗯,我相信纪医生。那纪医生现在有空理我了吧?”
纪简脑海中刚闪过——现在不就是在理你吗这个想法时,下一秒长安的做法就让她大彻大悟发现,自己简直是错得离谱。
长安的理,和她的理,不在同一个坐标系上。
长安手一收,纪简的腰就被带入他温暖的怀中。
热烈又清新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入.侵着纪简的鼻尖,很熟悉,很好闻。
长安身上的味道常年都是同一个洗衣液牌子——当年知乐公司给志愿者购进洗衣服的那一款。
她怔怔望着眼前勾人心魂的笑,一时之间失了神。
电梯里的灯本来就不亮堂,长安一动,大片的暗色压了下来,她还没有闭上眼睛,唇上湿.软的触觉让她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那股无措就消失了。
黑暗降临,心里的北极冰川被火山熔岩全部点燃,化作了巨大的海浪,一浪又一浪,拍打在她的心扉。
灵魂上的烙印一下子灼热起来,温度升高到难以呼吸的境地。
等她忘记了喘.息,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周遭一切时,长安微微分开了和她的距离。
“小笨蛋,你倒是呼吸呀。”
“啊?”纪简可可爱爱、迷迷糊糊疑惑着。
她的眼睛看过来时,无辜又迷茫,搞得长安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