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Tina忍不住伸出手,指着床上熟睡的人道:“这就是你叫我来要干的事情?”
边野道:“对。”
Tina道:“你让我给她换睡衣?”
边野道:“你是女生,比较方便。”
这一刻,Tina简直想要敲开边野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能做出这么奇幻的操作来。
“这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好不好?”Tina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给她换睡衣啊?还有,她为什么会和你在酒店里啊?”
边野老实地答道:“雪葵淋了雨,发烧了。虽然已经在医院打了退烧针,但是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容易加重病情,所以就带她来酒店里休息,请你帮她换上干净的睡衣。”
边野的话音刚落,Tina的白眼就翻得更大了。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就不应该对边野这种纯直男抱有什么幻想,指望他可以体味到暗恋中女生那种微妙别扭的小心思。
于是,Tina挥手将边野赶出了房间,开始给周雪葵换睡衣。
或许是病得太重,又或许是因为用了药的原因,整个过程中周雪葵都没有醒过来。
看着周雪葵睡得香甜的模样,Tina忍不住气呼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年轻药师的脸颊,意外地发现这软乎乎的肉块手感还挺好的。
Tina一边戳一边道:“周雪葵,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了,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以后可一定要加倍地还给我!”
说罢,Tina该戳为捏,在周雪葵软乎乎的脸颊上狠狠放肆了一番。
捏了脸颊肉后,Tina心中的郁闷之气终于顺了。她拿走了周雪葵的衣服,清洗一番后又用吹风机吹了个半干,最后挂在通风的地方晾好。
按照她的经验,第二天这些衣服就能干了。
边野财大气粗,定了个套三的豪华套房,三个人一人一间房间,互不打扰。
第二天一早,多年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年轻的药师。
周雪葵一睁开眼,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家。她立刻翻身坐起,迅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虽然身体本身没有出问题,但是身上的衣服却变得不一样了,自己原本的衣服、包包以及一些其他随身物品都不见了。
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见到的景象。那个时候,自己的身边只有边野一个人,难道是他……
就在周雪葵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的时候,突然房门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一个年轻女性的身影走了进来,霎时间打断了她全部的无端臆想。
“醒了?那就出来吃早饭吧。”Tina嘴里咬着小笼包,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完全没有了摇滚女孩的那种酷劲儿,反而像是只白白乖乖的小绵羊。
周雪葵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走出房间,发现边野和Tina已经坐在了餐桌边,餐桌上放满了各种吃的喝的:豆浆、牛奶、小笼包、油条、吐司、烧麦……边野还正在拆一个小蛋糕的包装。
整个场景都十分地日常和自然,但这种日常和自然中又透露着三分诡异。
毕竟,在场的人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前男友的现女友(现女友自称)——这种堪称修罗场的关系,怎么看也不是能和平相处一起悠闲吃早饭的组合。
周雪葵就在这种自然又诡异的气氛中坐到了餐桌边,打过招呼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那个,昨天晚上……”
Tina立刻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叹气声:“你昨天晚上可折腾死我了!”
周雪葵顿时瞳孔震惊。
怎么回事?原来昨天晚上的那个人不是边野而是Tina吗?
糟糕糟糕,感觉性别相同的话事情就更难办了呀!
Tina又扶着腰,大声地嚷嚷着:“哎呀,我的老腰呀,昨天晚上可累坏了。”
周雪葵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在心中大骂自己是个禽兽,并且为自己无意中给某人戴了绿帽子而道歉一千遍。
最终,在思虑良久之后,年轻单纯的药师郑重地伸出双手,按在了Tina纤细的腰肢上,力度适中地按摩着。
“你放心,Tina。”年轻的药师目光灼灼,“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叩叩叩。”
就在周雪葵和Tina橘势渐好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击声。边野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边,用手指扣着桌板。
“先吃早饭吧。”边野把拆好的小蛋糕推到女孩子们的面前,“不知道你们喜欢吃哪种口味的,就买了个四拼的。”
那是一个六寸的蛋糕拼盘,被均匀地分成了八份:两份栗子口味、两份芒果口味、两份香草原味、两份巧克力味。
八份蛋糕都是小小的扇形,各自拥有独立的包装。但当这八份蛋糕被拼在一起的时候,又能形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
“哇哦,好漂亮啊!”Tina兴奋地叫了起来,“这种蛋糕肯定很贵吧。”
边野道:“其实没有。仔细算下来的话,四拼的要比一种口味的蛋糕还要更便宜。”
刹那间,一道闪光在周雪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周雪葵一个箭步冲回卧室,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后,立刻就要往外冲:“我先去医院上班了。”
边野赶紧抓了一包吐司追上去:“你还没吃饭呢,把面包带上吧。正好我也要去医院跟踪项目进度,坐我的车吧,我送你。”
周雪葵点了点头。
眼看着两个同伴越走越远,Tina急了,连小笼包都顾不上吃了:“你们怎么就走了?我怎么办呢?”
边野的声音从走廊尽头远远传来:“你直接去退房就可以了,我已经把房费给了。”
然后,电梯的关门声彻底隔绝了一切声音。
额头上冒着黑色井字·意识到自己被彻底当成了工具人的Tina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边野,老娘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
来到医院后,周雪葵一头扎进了临床药学办公室,开始根据自己不久前的设想准备资料。
迅速地搞定文件之后,周雪葵抱着一大摞资料来到了神经科。她要再找刘东建主任谈一谈,关于奥德赛注射液的事情。
不巧,刘东建主任正在开会,周雪葵只能乖乖地站在门外耐心等待。她甚至不敢趁着这个空隙去上厕所,就怕自己一走就会错过刘东建主任。
终于,半个小时后刘东建主任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等待许久的周雪葵立马凑了上去。
“刘主任,关于奥德赛注射的事情,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我想……”
刘东建主任丝毫未做停留,依旧大步向前,甚至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周雪葵一眼。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已经晚了。”
刘东建主任脚步不停,周雪葵也只能跟在旁边走。只是她的个子娇小,腿也比刘主任短许多。刘主任轻轻松松就能跨出一大步,周雪葵要连走两三步才能跟上。
这样一来,周雪葵就显得狼狈了很多。
但即使再狼狈,周雪葵依旧努力跟上刘东建主任的步伐,一边小跑着一边道:“不晚不晚!刘主任,我的这个办法可以绕过医院的停药,还可以达到类似的治疗效果,你看看这份资料吧……”
“我不看!”刘东建主任有些生气地拍开了资料
就在周雪葵努力地再次递出资料的同时,一个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喊道:“不好了主任!李少群要跳楼自杀了!”
周雪葵和刘东建顿时一愣,随后立刻跟着护士冲了过去。
周雪葵心如鼓擂。
李少群,你可不能有事啊!
第60章
李少群蹲在窗台上,大半个身体都伸在窗户外面,神经完好还保有力气的右手成了这具躯体的唯一支撑点。
就像是一只断了线风筝,轻飘飘地挂在树梢上。似乎只要有一阵风吹过,那风筝就会被吹离树枝,落向地面。
在距离李少群大约一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他的儿子、媳妇、医生、护士,还有几个医院保安。
十数个人或紧张、或惊恐,浓烈的情绪和不安的身躯一同挤在狭小的病房中,几乎连空气都被挤压出去了。
周雪葵和刘东建主任奋力挤开前面的人群,来到距离李少群最近的地方。
在前进的过程中,她的眼角似乎看到了边野模糊的身影。但此时情况实在是太危机了,她没有那个多余的功夫上去打招呼。
李少群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并不太好,他一边挥手驱赶着试图上前的人群一边大叫着:“不许过来!都不许过来!”
周雪葵看了看李少群,又看了看李少群原本所在的床位——两者之间隔了接近两米的距离。
虽然这个距离客观上来说并不遥远,对于健康人也就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但对于李少群这样一个瘫痪了半边身体的人来说,却可谓是天堑!
李少群到底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能拖着那残缺的躯体,一步一步从床上爬到窗台上的呀!
此时,李少群的媳妇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根本没办法自己站稳。
李少群的儿子抱住自己几乎要软倒在地上的妻子,勉强支撑着,同样悲痛万分地望着自己父亲。
“爸,你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咱们一家人好好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李少群大声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珠中滚下泪来。那本来应该顺着重力向下滚落的泪水,又因为李少群脸上深深的皱纹而调转了方向,向着左右两边斜滚过去——那一刻,周雪葵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涕泗横流”。
原来,眼泪是真的可以横着流的。
因为在眼泪的前方,阻挡了太多的岁月和苦难了。
李少群锤着胸口,痛心疾首:“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包工头已经跑了,钱也没了!咱们欠着医院快十万的医药费。这么大一笔钱,咱们怎么还得上呢?”
“我活着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医药费,就要多拖累家里一天。我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何必还要拖累一家子人。我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干净!”
说着,李少群作势向窗外倾了倾身体,似乎就打算这样翻下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少群儿子赶紧叫道:“爸,别别别!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咱们也没欠医院那么多钱,你不要想得太悲观了!”
刘东建主任也赶紧劝道:“李大爷,你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了,之后也只需要做一些恢复性的治疗就可以了。这种治疗是花不了多少钱的。而且,随着你的身体逐渐康复,医药费是会越来越少的。”
李少群儿子:“爸,你听到了吗?刘主任都说你的医药费是会越来越少的。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李少群不住地摇头:“你们不要骗我了。我已经自己看过收费单了,我用的药都好贵……那个什么奥德塞的,一支就要120块……每天光是各种药费,就要四五百!就算以后药费会少一些,也少不到哪里去的!”
李少群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儿子、媳妇一眼,沉声道:“我走了,你们就不用花那么多冤枉钱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把我的孙子养大……”
说着,李少群的右手开始逐渐松开,整个人的身体越来越向外倾斜。
“李大爷,你算错了!你的药费花不了那么多钱的!”
年轻药师的一声大吼震住了所有人。刹那间,整个房间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滑动了一下喉结,周雪葵顶着巨大的压力抽出了怀里的文件,仔细地道:“我刚刚对你的病历进行了药物重整,有的药已经可以删去了,有的药可以使用更加便宜的复方制剂……还有那个奥德赛注射液……”
“奥德赛注射液是一个复方制剂,很贵。但是我们可以换成四种单方制剂,既可以达到类似的疗效,又可以节省下接近四成的费用。唯一的缺点,就是你需要每天多用几种药,会比现在更麻烦一点。”
“我已经算过了,经过药物重整之后,你每天的治疗费用可以压缩到二百六十块钱以下。再刨除医保报销的费用,你每天只需要付不到一百块就可以了!”
“而且就像刘主任说的那样,随着你的病情越来越好,你的医药费还可以再降低!到时候,你每天只需要花十几二十几块钱就可以了!”
周雪葵的眼睛仿佛是两枚灼灼的小太阳,数不尽的温暖和力量通过眼神不断地传递给沉溺在凄凉中的李少群。
她紧紧地盯住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不断地用自己的专业给他带去生的希望:“李大爷,为了十几块钱就要跳楼寻死,不划算的。你快下来吧……”
说着,周雪葵缓缓地伸出了她的手。
李少群紧紧地盯住那只柔软的手掌,眼中闪过无数挣扎的情绪,有希望、有绝望、有惊喜、有痛苦……
最终,深沉的绝望还是占据了完全的上风:“不对……你肯定在骗我……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说着,李少群的眼睛瞟向了旁边的刘东建主任。
周雪葵也看向了刘东建主任,面带乞求之色。
刚才的那套用药方案是她准备向刘东建主任汇报但还没来得及汇报的方案。为了救下李少群,她才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
她无法确定,刘东建主任会不会真地接受她给出的这一套方案。
周雪葵只能乞求,此时的刘主任不要反驳她。
至少,留给李少群一丝活着的希望。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而下,刘东建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最终点了点头:“周药师说得没错。药物重整之后,你的医药费的确可以大幅度下降。”